青羊府地處陳國西南一角,雖然位置偏僻,四周皆是山脈,陸路極爲艱難,水上交通卻十分便利,以東有遇龍河,以西有金沙河,南邊是怒江,三條大河在青羊府境內交匯之後,形成一條大江,往東南方向流去,這條大江喚作瀾滄江,便是在整個陳國也極爲有名。
金沙河上,一條小船正在沿河南下,小船上除了一個老船工,還有一對青年男女卿卿我我,極爲親暱。
青年女子一身淡綠色衣裳,容貌白淨,身姿婀娜,一雙手臂有如白藕一般攀在身旁的男子身上,那名男子雖然面色黝黑,相貌平平,但一雙眼睛甚是有神,一看便知是精明強幹之人。
綠衣女子站在船頭,雙眼瞧着男子,滿是柔情蜜意,忽然間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些什麼,又回頭瞧了瞧老船工,似是怕他聽到,見他離得還遠,方纔附在男子耳邊,輕聲說道:“九郎,我出身煙花柳巷,身份低賤,你帶我回去,不怕爹孃責罰麼?”
青年男子呵呵一笑,說道:“綠柳,我已說過多次了,我麻家出身十萬大山之中,沒有你們中原人那麼多講究,依我看來,你品貌兼優,又擅長女紅,我爹孃疼你還來不及,那裡還會嫌棄,我說的話你還信不過嗎?”
綠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但願如此,只是你這人那裡都好,就是愛說大話,讓人不放心的很,這次你贖我出來,也不知是從哪裡弄得錢財,卻偏偏跟我說,有人願意用一匹千里良駒換你一車山貨,你自己說,這話說出去誰會相信?”
麻九郎聞言,不由苦笑一聲,說道:“我這人雖然有時好說幾句大河,但此事卻千真萬確,也罷,我現在說你也不信,等下次遇到那位恩公,我指給你,你便知道…”
話未說完,麻九郎猛然指向河岸邊,大聲喊道:“綠柳快瞧,這位便是咱們的恩公。”
綠柳急忙擡頭往岸邊瞧去,只見河岸邊,一名青衣少年正在山道上疾行,步履輕疾,不揚微塵,竄上縱下,有如飛鳥,便是有什麼溝壑,也是一掠而過,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消失在視野之中。
綠柳眼見這青衣少年消失不見,忽然輕輕的“呀”了一聲,慌忙朝少年消失方向躬身下拜,口中唸唸有詞。
麻九郎見她神色奇怪,問道:“娘子,你念些什麼?”
綠柳直起身來,輕輕說道:“雖不知這位少年是何來歷,但總是咱倆的恩公,既然無法當面答謝,我也只能拜上一拜,爲他祈福。”
麻九郎點頭說道:“娘子說的是。”說罷,同樣躬身施禮。
這名青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剛從血焰軍大營出來的白城,他此行極爲順利,不但如願以償學成了“飛龍探雲手”,而且還將這門武功練到了傳說中的第四重境界,心中十分高興。
白城心中歡喜,又兼着山野之中沒有路人,便不顧驚世駭俗,在施展輕功趕路,只是他卻不知,河中小船之上有人正巧看到了他。
全力運轉輕功,不消半個時辰,白城已遠遠瞧見青羊府城牆,便緩下步伐,漫步向城中走去。
進了城門,白城沿着大街一路往東走,忽然之間,一陣香氣撲鼻而來,轉頭瞧去,只見拐角處有一個包子鋪,剛剛出籠了幾屜肉包,香氣四溢。
白城一大早從血焰軍大營中出來,到現在水米未曾沾牙,沒聞到這股香氣還罷了,這股香氣一衝,只覺得肚裡咕咕亂叫,心中暗道,與張道人約定的時辰還早,不如先飽餐一頓再去不遲。
白城停下腳步,來到包子鋪,要了一屜包子,又要了一小碟醋,大口吃了起來。
這家包子鋪在此地已經開了三代,包子做的極好,皮薄餡大,鮮香滑膩,個頭又大,平常人兩三個便能吃飽。
白城是練武之人,食量本來就大,自從突破易筋境後,每日氣血運行,刺激筋骨生長,食量又增加了不少,今日吃了一屜包子,覺得味道極佳,便又要了一屜。
包子鋪的夥計見白城要了一屜包子,本以爲他是約了朋友一起吃早點,不想白城一屜吃完,又要了一屜,不由駭然,兩眼目不轉睛盯着白城不放。
白城吃飽喝足,一擡頭見夥計盯着自己,心中有些詫異,問道:“這位老兄瞧着小弟不放,可是有什麼事嗎?”
這位夥計姓張,在家排行第四,人稱張小四,自小喜歡聽書,近來又迷上了坊間流傳的仙俠小說,常常見書裡描寫,說是山林中成了精的妖物,會變幻身形來到人間,挑選白白胖胖的少年人吃。而且這些妖物妖法神奇,變化之後尋常人也認不出來,唯有一個辦法,便是從食量上判斷,卻是因爲它們久在山林,食量甚大,變成人形之後,食量依然不減。
張小四此時見白城食量甚大,竟疑心白城是妖怪變得,又瞧瞧自家,只因常偷包子吃,竟也長得身寬體胖,不由得渾身上下,直冒冷汗。
不過他久在店裡做事,見多識廣,也有幾分急智,竟然在一片悲苦之中擠出一絲笑容來,扯謊說道:“今日月老祠中有廟會,多少男女去廟中求姻緣,我瞧公子你風流俊俏,怎麼不去廟中求姻緣?”
白城見他笑的比哭還難看,也不知是何緣故,拱手笑了笑轉身離去。
張小四見他離開,心中暗道幸虧老子會拍馬,否則今天要大難臨頭,卻全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嚇自己。
白城沿着街漫步向前,在不遠處的月老祠外面,果然見到許多青年男女進進出出,心中有些好奇,便走了進去。
進了廟門,白城見男男女女三兩成羣,都在堂前調笑,只有一個身穿藍衫的書生獨自站在一旁,抖得體若篩糠。
白城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今日天涼,兄臺可是病了?”
藍衫書生被他猛地一拍,不由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到白城,見他面容俊俏不似壞人,才放下心來,說道:“多謝兄臺關心,小生身體無恙,只是有些焦躁罷了。”
白城呵呵一笑,說道:“我看兄臺年紀也不大,何必如此着急,莫非家中二老催婚不成?”
藍衫書生嘆了口氣,指了指堂前一位正在拜祭的紅衣女子,說道:“你瞧見那位紅衣女子了沒,她是我青梅竹馬的表妹,我二人感情甚好,本打算今年便派人去她家提親,不料幾個月前,她一個堂哥忽然從外地來此,從此之後,她對我有些生疏了,今日月老祠廟會,我聽說她也要來,便急忙趕了過來,只是她卻不理我。”
白城笑道:“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兄臺只管去纏着她便是,何苦在這裡着急。”
藍衫書生嘆了口氣,說道:“你瞧到她手中的錦囊了沒有?”
白城微微點頭。
藍衫書生接着說道:“據說這家月老祠極爲靈驗,只要將心中期盼的姻緣寫到紙上,封入錦囊之中,再投進旁邊那口月老井,便能得償所願,剛纔她說要寫下心願,不許我在一旁偷看,便將我趕開了,唉,也不知道她寫的什麼。”
白城笑道:“這有何難?”
說罷,白城轉過身去,信手一招,一張紙條已出現在掌中,隨即打開一看,卻見紙條上寫着:“願與張生白頭偕老。”
白城看過紙條,轉頭問道:“不知兄臺貴姓?”
“小生姓張。”
“不知她堂哥貴姓?”
“姓王。”
白城哈哈一笑,將紙條遞在他手中,轉身離去。
藍衫書生打開紙條一瞧,正是表妹的字跡,細看內容,不由欣喜若狂,再擡頭看時,白城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