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府與江華府同在蒼州,距飛星門駐地三百餘里,路途雖不算長,路上卻有許多山林溝壑,騎馬也走不快,一天下來也就是五六十里。
青羊府雖地處偏僻,卻是一處通衢之地,往南不足百里便是十萬大山,南詔異族所居,陳國的藥材商人要去山中收購藥材,少不得要在青羊府盤桓,往西三百餘里乃是虹霓關,與宋國分界之處,許多與宋國的貿易商人也常從青羊府經過,故此十分繁華。
在山林中穿行四五日後,白城見沿途山勢漸緩,道路兩旁多有人煙,便知已近青羊府。
轉過一個山坳,白城見前面有一戶人家,想要討口水喝。
他跨馬來到門前,稍一打量,只見這戶人家,砌石爲牆,搭木爲屋,院子兩扇柴門大開,院內立着幾個木樁子,樁子上釘着幾個鐵釘,掛着些許毛皮、乾肉,牆邊靠着幾柄鋼叉、鐵槍之類。
白城還沒來得及叫門,就見院裡房門大開,裡面出來一位身材雄壯的老者。
這位老者年紀六十歲上下,身高九尺有餘,滿面虯髯,白眉倒豎,眼如銅鈴,聲如洪鐘,穿着一件皮毛做的袍子,外貌十分威猛。
他看到白城過來,喊道:“小兄弟,哪裡來的?”
白城下馬走到近前,笑道:“在下從江華府來,往青羊府去,途徑貴處,特來討碗水喝。”
老者哈哈一笑,上前拉住白城,說道:“江華府可是好地方,老夫年輕時常去,什麼翠煙樓、紅袖館,那姑娘嫩的能捏出水來,來來來,你陪老夫喝幾杯,講講江華府現在的繁華所在。”
白城見他十分熱情,推辭不過,只得與老者飲了幾杯,說了些江華城近年的逸聞,老者倒也聽得津津有味。
說了約莫半個時辰,白城準備起身告辭,便問道:“老人家,不知此處距離青羊府還有多遠?”
老者擡頭看看天色,說道:“這一路過去都是平地,快馬過去,天黑之前就能進城。不過小兄弟,你我相逢也算有緣,老夫多問一句,小哥不要見怪,不知小哥前往青羊府有要辦何事?。”
白城說道:“老人家一片心意,在下豈能多心。在下這次來青羊府是因爲一位遠方叔父在這裡生意不順,家裡讓我過來幫襯幫襯。”
老者聽罷,點點頭說道:“不是常住還好,聽老夫一言,你還是勸你那位親戚早離此地吧,這兩年青羊府風聲不對,只怕是要出事。”
白城一怔,問道:“還請老人家指教。”
老者擺擺手,說道:“指教談不上,不過老頭子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大半輩子,對這些地方上的風吹草動還是有些警覺。前幾年青羊府來了外地的許多道人傳道,這些道人一個個兇橫跋扈,都不是省油的燈,只怕要鬧出大事。”
白城問道:“不知這些道人是什麼來路,竟然如此厲害。”
老者皺皺眉說道:“要說這天下道門萬千支脈,數不勝數,但我前些年我去宋國做買賣,據當地朋友講,這些四處傳道的道士背後都有一個叫做黃天道的支脈在暗中主持。”
白城將“黃天道”三個字暗暗記住,拱了拱手說道:“多謝老人家指點迷津。”
拜別老者之後,白城騎馬南下。
行了約一個多時辰,天色漸晚,天上突然下起雨來,春季雨寒,打在身上冰冷刺骨。
白城不由暗暗叫苦,心道天寒雨冷,就算我不要緊,只怕這匹馬也要大病一場,這卻如何是好。
他心裡正在着急,忽然看到前面林中隱隱約約有一座道觀,心下暗喜,縱馬來到道觀門前。
這座道觀蘭瓦白牆,朱漆大門,氣勢恢宏,非同一般,大門上掛着一塊黑匾上書“九仙觀”三個金字,繞着院牆種了兩排松柏,皆是數十年的老樹。
白城來到門前,輕叩大門。不多時,從觀中出來一位小道童,脣紅齒白,張口問道:“不知施主何事叩門?”
白城微微一笑,說道:“在下途徑此處,路逢大雨,特來借宿一些,討些茶飯,還望小師父行個方便,明日一早必不吝嗇錢財。”
小道童呵呵一笑,說道:“施主說的哪裡話,我家道長最喜結交八方好友,每次有過路客人都要殷勤招待,還請施主儘快避雨,錢財之事,再不要提起。”
白城微微一笑,跟着道童走進道觀,兩名火工道人迎上來將馬牽去餵養,小道童引着白城往正殿走去。
白城問道:“還不知觀主法號?小師父又怎麼稱呼?”
小道童說道:“家師法號清機,往來朋友都稱他清機道人。至於小道我麼,法號九如。”
白城點點頭。
不多時,兩人來到正殿,殿門緊閉,小道童上前輕輕叩門。
片刻之後,殿門大開,門中走出一位丰神俊秀的道士來,此人年紀三十歲上下,身高七尺有餘,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身披鶴氅,手持羽扇,隱隱然有神仙出塵之態。
白城上前拱手行禮,說道:“在下白城,見過清機道人。”
清機道人拱手回禮說道:“施主雨中趕路,一路辛苦了。”
他衝小道童說道:“快去安排些飯食來,送到我房中,我與這位施主在房中用膳。”
白城連說:“豈敢打擾。”
清機道人擺擺手,說道:“晚課已畢,不妨事的。”
兩人來到房中,不多時道童便已奉上飯食。雖都是些白粥小菜,卻做得十分精緻。
兩人便邊吃邊聊,不到幾句,便說起一些道家玄虛之論。
白城修行的“破玉歸元訣”屬於道家一脈,再加上他穿越過一次之後,對這些玄虛的事情也十分好奇,所以專門下過一番功夫,廣覽道家典籍。
清機道人則是位有道之士,自幼熟通道家各門經典。兩人談了一會,俱都十分佩服對方的學問。
清機道人愈談興致愈高,說到高興處,從櫃中取出去一罈果酒來,說道:“此處有一片梅林,貧道無事時採了些許梅子,釀了幾壇梅子酒,一直捨不得喝,今日貴客盈門,蓬蓽生輝,貧道也不能吝嗇,不若你我共飲此酒,以助談興。”
他打開酒罈,給二人斟下。
兩人一直聊到天色偏黑,清機道人也有些微醺,白城便起身告辭。清機道人遣道童九如前去相送。
白城隨着小道童穿廊越階,來到後院客房。
推開房門,白城擡頭一看,只見房中收拾的十分整潔,被褥全新,說道:“怎敢煩勞觀主如此厚愛。”
九如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說完,他又叫火工道人將應用的茶水、毛巾一一奉上,見一應事務安排妥當,方纔轉身要走。
剛剛走到門口,九如忽然想起什麼,回頭說道:“還有一事還需施主諒解,近日有位道友來本觀掛單,夜間常常出去行走,施主如聽到什麼響動,還請不要驚訝。”
說完,九如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