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說話聲音,清機道人從正殿之中緩步走出,面色蒼白,髮髻凌亂,再無半分往日的風姿,僅僅緩步行走,已是勉力支撐。
道童九如此刻已回過神來,見師父如此情形,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大叫一聲,連忙跑過去,一把將他攙住。
白城心中暗笑,莫看師兄丰神俊秀,有若神仙中人,但騙起人來也竟也有模有樣。
金玄奇見清機道人出來,幾步來到他身前,躬身施禮,沉聲說道:“兩位師弟行爲不端,敝人在此賠罪,道長如何方能諒解,儘管發下話來,敝人無不從命!”
清機道人擺擺手,卻不說話,似是不想多談這個話題。
金玄奇滿面慚愧之色,接着說道:“按理說,兩位師弟出手暗算道長,敝人本無顏詢問道長,但師門有命,敝人也不得不多問一句,適才清越道長在院中所言,道長可都聽清楚了?”
清機道人低聲說道:“師弟說的我都聽到了,他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金玄奇皺眉說道:“如此說來,便難辦了,僅憑這番說辭,敝人無法向門中交差。”
白城目光一閃,問道:“那金先生準備如何?”
金玄奇想了想,說道:“清機道長是一府道主,不能擅離職守,更何況如今因我兩名師弟之故,身負重傷。不如這樣,請清越道長隨我回門中走一趟如何?”
白城聽得目瞪口呆,他雖已知此人爲人方正,但也萬萬想不到,他居然能想出這般提議來,而且神態自然,說的真誠至極,就好似帶自己回門中,只是做客一般,不由苦笑說道:“敢問金先生能否保證在下安然歸來呢?”
白城說出此話,原意只是嘲諷。不料,金玄奇竟然真的思索片刻,方纔爲難的說道:“一旦回到門中,便由門中師長判斷是非,敝人並無法保證清越道長的安全。”
白城見他竟毫不避諱的說出這般結論,當真哭笑不得,說道:“既然如此,在下恐怕不能跟金先生回去了”
金玄奇一怔,說道:“清越道長要是執意不去,就讓敝人難做了。”
話音未落,一旁侏儒飛身竄出,大聲吼道:“早也要動手,晚也要動手,師兄你又何必跟他磨磨唧唧,你要是不想動手,就在一旁呆着。縱然我一人不濟事,但跟小陳一同動手,不難將這小子拿下!”
這名侏儒輕功絕頂,這一竄更是蓄勢待發,身法如電。
金玄奇毫不吃力,右臂一擡一壓,便將他按住,說道:“你這麼想就錯了,你倆的修爲雖不遜於清越道長,但無論是技巧還是經驗,都差得太遠,縱然兩人一起上,也只會被他分別擊破,並不能取勝。”
那名侏儒還有些不服,說道:“師父說過,我和小陳天賦異稟,兩人聯手足以與練氣高手爭鋒,他如何能勝過我二人?”
金玄奇搖搖頭說道:“你倆出身道門,從心神之力入手,修到念動大成之後,才反過頭去修煉揉身,所以修爲高些沒什麼稀奇。這位清越道人卻是出身武林,從打熬肉身做起,先將基礎打得堅實無比,然後方纔循序漸進,所以縱然修爲相同,你倆也不是他的對手。”
侏儒眼珠一轉說道:“既然他出身武林,道法修爲必然不足,我的萬劫指與小陳的撼山錘都不是平常法器,要對付他輕而易舉。”
金玄奇轉頭瞧了瞧白城,說道:“你這麼想可就錯了,清越道長道法修爲絲毫不弱,他剛剛催動九靈飛焰符輕而易舉,難道你忘記了麼?”
這一番言語入耳,白城在心中大呼厲害,無論是武林還是道門,高手最忌諱的便是被人摸清底牌。他剛纔不過與這侏儒過手兩招,無論是武功境界,還是道法修爲,都被金玄奇看的一清二楚。這份眼力委實太過恐怖,與他這方正性格完全不配。
白城隨即又想到,若是他要沒有這等眼力,只憑他的性格爲人,只怕早已被人騙到溝裡去了,又怎麼輪得到他出來調查案情。
金玄奇將侏儒拉到自己身後,面向白城說道:“雖然情非得已,但終是要道長走一趟,不過道長可有放心,只要問心無愧,敝人便不惜一切,保證道長平安歸來。”
白城哈哈一笑說道:“金先生人品端方,在下是見識了,但只怕五斗米道門中,未必都有金先生這等心胸吧。不過,金先生也不必爲難,你我手底下見真章,若是在下技不如人,便隨金先生一同回去,但若是在下僥倖剩了一招半式,還請金先生暫且歸去,另請他人前來。”
金玄奇沉吟片刻,說道:“這件事是道門內部之事,本不應該用武力解決,但師門有命,不得不爲,還請道長小心的好。”
說罷,金玄奇身形一晃,一步跨出,將十餘丈的距離視作無物,單掌一揮,由上往下,毫無花巧的朝白城劈來。
白城只覺得眼前一花,金玄奇已到身側,隨即掌風從上方壓來,勁力之強,幾乎無法呼吸,連忙運轉“破玉十三式”中的“圓融式”,身形滴溜溜圓轉,化解這道掌力。
“破玉十三式”的高明之處超乎天下任何武學,白城雖限於修爲,無法盡數發揮,但威力已十分驚人。
這招“圓融式”能將任何方向襲來的力道改變方向,說是一招武技,但實已近乎武道。金玄奇一掌壓下,本以爲白城無處可躲,可以手到擒來。卻沒想到,白城雙掌一推,隨即畫圓,身形一轉,便將掌力從豎壓改爲橫推。
借這一掌之力,白城身形疾轉,橫挪出去足有五六丈遠,霎那之間,已脫出掌力範圍。
金玄奇目光一亮,讚道:“好高明的武技!”
只聽金玄奇滿口誇讚武技,卻絲毫不提白城的修爲,便知他已看出,白城能擋下這一掌,全是因爲武技高明至極,卻並非白城本身的修爲。
金玄奇雖在說話,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一步邁出,再次趕上白城,仍是直直一掌,直劈白城肩頭。
白城化解先前那道掌力,身形還未穩下,便見金玄奇追擊過來,情非得已,再次運轉“圓融式”化解掌力,只覺得此次掌力,比剛纔更強三分,雖然勉力接下,但也震的兩臂發麻,身形滑出數丈。
金玄奇更加好奇,足尖一點,瞬息又追上白城,此次卻再未出掌,而是一腳在白城身側一尺處重重踏下。
白城只覺得地面一抖,緊接着一股力道從地下猛然衝出,將自己高高震起,不由大吃一驚,心道好詭異的功夫。
金玄奇一腳將白城震到空中,面色不變,單掌直抓白城肩頭。
“圓融式”需要腳踏大地方能施展,此時白城身在空中,無法再次施展,只能施展“破玉十三式”中的浮雲式,躲避這一抓。
“浮雲式”與“八步趕蟬”、“踏雪無痕”等輕功不同,這些輕功練到極高深處,也要腳踏實物,縱然號稱踏雪無痕,也要踏到雪才成,“浮雲式”卻能不依靠任何憑藉,全憑一身氣血運行,練到高深處便可以凌空虛渡。
白城雖未練到那種境界,但也有所成就,體內氣血一衝,竟於不可能之際,憑空將身軀提高七尺,險險讀過金玄奇這一抓。
金玄奇一抓落空,不但不怒,反而面露喜色,笑道:“道長真是給了我莫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