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尖利如錐子,透亮之中隱沒着一株枯萎敗落的墨蓮,只是淡淡的雛形,再無其他可以正其身的輪廓。冰雪深處無生靈呼吸的聲音,沒有冤魂野鬼嚎啕的大哭,沒有人世繁華的歌舞昇平,有的只是冷冷的氣息,甚至連風也不曾掠過一絲身影,死一般的寂靜將時間凝聚在這一刻。
梅寒雪本象正是臘月寒梅,生於終年不化的冰雪天地之中,不畏嚴寒。依照騰蛇長老的指示,梅寒雪自水月靈境遠赴這冰雪之地取回紫蓮。眼前的紫蓮早已枯槁成漆黑墨色,不帶半分紫顏,可這樣沒有生息的地界,除了昔日蘭君埋葬在此的紫蓮蘇靜,又會還有誰呢?
一道銀光閃過,寒鐵破開了堅硬的冰封,梅寒雪小心地將早已成墨色的紫蓮捧到了懷裡,用事先準備好的錦盒裝好。
“既然冰封已破,一定要儘快趕回去,否則蘇靜,哎!”梅寒雪無奈的感嘆,帶着千般重擔向回走去。冰原本是一片隔離三界的存在,上達天頂,下至后土皆有薄冰結界相隔,通行不得,唯有一條道能進能出,若是這條道給封了,便是真正的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了。
騰蛇長老握着手裡的明珠,目光直逼水面上呈現出的倒影,法杖突然一掃水面,湖面揚起水波,圈圈盪漾開來,原本映襯的雪景立刻換做一副深潭水景:
水中早已模糊了的白色身影越沉越深,一條赤蛇纏住了白影。烈火猛地一拉火鞭,捲上來一個人,看起來似乎又不像是個人,全身的皮膚早已焦黑。這一瞬間烈火幾乎以爲自己救的是個死人,甩至深潭邊的草地上一探鼻息,竟然還吊着一口氣。
烈火掌心扶着秦玉的額頭,想看看究竟是何力量,讓一個人都成這樣還吊着一口氣,就是不肯嚥下去。
山崖之上,遠眺而去則是高低起伏的山嵐,一座石塔渾身漆黑,縈繞着各種妖邪怨靈,時不時伸出古怪可怖的頭顱,闡述着各種威脅。
“玉兒,一定要找到天邪,唯有如此,才能化解那些怨氣,拯救蒼生於萬劫不復之地!”周圍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一白頭老者苦苦叮囑。
白頭老者消失不見,一紅衣女童又出現了,“哥哥,哥哥!”
烈火睜開眼收回了手,“爲何這麼亂?又是些所謂的正義之士!”
“醒醒,醒醒!”烈火毫不客氣地拍了拍秦玉早已焦黑可怖的臉,半天沒有反應之後,烈火用力一提,將秦玉扛在了肩上,嘀咕道:“你小子可別死了,你死了我上哪裡去找明珠那小娃娃!”
梅寒雪恭敬地呈上那一株枯蓮,騰蛇長老對於圓滿完成的任務的梅寒雪,並沒有任何的誇獎表揚,淡淡接過紫蓮之後,揮退了梅寒雪。那張終年被遮住的臉上沒有泄露出任何的情緒變化,梅寒雪退下之後,騰蛇長老卸下紫色面紗。那張臉竟與明珠長大之後的容顏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竟是眼眸竟是紫色。
“三千年,整整三千年了,仙、魔、妖、靈四氣終於再度重聚!哼哈哈!”騰蛇長老大笑不止,手中拽着的明珠更加用力。
“這次,支配權由我決定!
”一碗清冽的忘川之水澆在了枯蓮之上,騰蛇長老嘴角彎起一絲冷笑。
“還不吞下去?”聽得騰蛇長老一言,墨蛇爬上了騰蛇長老的掌心吞下了明珠,墨蛇墨色的身體變成透明無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華光。透明的墨蛇又纏住了枯蓮,枯蓮漸漸恢復了生機,枯槁的花枝轉瞬嬌嫩,墨色的花瓣漸漸變成了淡紫,墨蛇卻消失不見了。
“四氣之中已有三氣歸一,只剩下魔之一氣,你們皆以飲下忘川之水,四氣歸一之後,一切皆由我做主!哈哈哈!”騰蛇長老癲狂之中化爲渺渺黑煙融入紫蓮,淡紫變爲深紫。紫色深到極致轉爲濃黑,濃黑的蓮瓣融合在一起縮成一顆濃黑的蓮子。懸空的蓮子掉落水中,生枝發芽,再度開出妖異的紫蓮。
蓮開三日,雪盼便在暗處躲了三日,細細看了三日,本以爲天邪只是一顆有些特別的琉璃珠子,萬萬不曾想到居然是四氣歸一之後的墨蓮纔是真正的天邪,難怪當日自己花盡心思也無法使那小小的琉璃珠有半分動靜。尤其是天邪竟然已能化形,有了自己的意識便不好操縱了,要如何才能讓天邪乖乖聽自己話,爲己所用,的確是件傷腦子的事!
秦玉自從受到天雷一擊便一直昏迷不醒,烈火習的都是剛烈的法術,皆是烈火一般熾熱的真氣。烈火就是有心搭救,也是愛莫能助。只好隨手將秦玉丟給了那羣將自己奉若神明的族民醫治,自己則繼續尋找明珠的下落。
雪盼在人間失蹤三年,廖飛少了沈智之這個軍師出謀劃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收場,只能按照原計劃行事,繼續尋找純陽出生的男子,收養童男童女,可惜這三年過去了始終找不齊七位純陽男子。琉璃燈芯就在這第三年的時候終於燃盡,石塔破裂成十三塊碎石朝十三個不同方向飛去。一股極其深厚的妖邪怨氣充斥天地,明晃晃的天空轉瞬之間遮雲蔽日,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天火從天而落,所過之處皆爲火海,屍橫遍野。不少凡人被失去肉身的妖魔附身,道士、賣符咒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來。
自從運送秦玉的計劃因爲雁蕩山賊搗亂而打破,卿九節因爲內疚而退隱江湖不問世事。葉恆這麼多年來還處於金寶山莊,雪盼也是小心之人,安置黛憐在金寶山莊之後,也不忘設下結界以防萬一。而此刻金寶山莊也成了少有的安全之地。葉恆望着天火亂飛,碎石掠過的天景,哀嘆一聲:“秦玉終是失敗了,天意,一切皆是天意!”
“老小子,什麼天意不天意的!”
“你是?”葉恆瞪大了眼睛望着隨天火而降的烈火,驚訝不已。
“你是葉恆?”
“本座正是,還未請教閣下大名?”葉恆說的客道話,烈火卻是最爲厭惡這一套凡俗禮節,揮了揮手道:“老小子,都這時候,還來這一套!我找你是爲了秦玉的事!”
“玉兒?玉兒還活着?”
“有我在,他死不了!”烈火頓了頓道:“你隨我去見他!”還未等葉恆答應,烈火一把拖起葉恆就朝拜火族飛去。
月光迷離而帶着蠱惑的明媚,紅得像染上了一層血
色紅紗,詭異而妖嬈。
“真是個好日子!”雪盼擡頭一看早已血紅的月光慨然一笑。血月之下,盛開的紫蓮吸收着血色的華光,突然化身成一位黑衣的少年,儘管那絕世的容顏與明珠毫無二致,可在雪盼看來如何也不像是一人。月下那絕色的容顏,妖異一笑,那神態像極了騰蛇長老。
“別躲了!雪盼替本長老護法三日,本長老是應好好回報纔是!”
“呵呵,長老獲此力量,可喜可賀!”雪盼一副坦然之態,似乎早已預料到有此一遭。
“雪盼你不必與我來這一套!你我不過是一種類別罷了!”
“長老哪裡的話?雪盼乃是狐狸,長老卻是天邪,出身可比雪盼高貴許多!”
“雪盼你還想裝蒜到何時?你我皆是入魔之徒罷了!”
“長老多番尋找你我想通之處,莫非是想與雪盼聯手?”雪盼原本還傷腦勁,如何才能利用天邪,這如今天邪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一切似乎太過於順利了,難免讓人起疑。
“就算本長老隻字不提,你雪盼就未有半分這心思?”
“既然是聯手,現在石塔已破,下步棋該如何走?”
騰蛇長老一指岸邊的空地,突然多出一盤棋來。雪盼看了一眼,棋盤上黑子多過白子,一切穩操勝券之中,忽然笑道:“這黑子是我們?”
“不,是白子!”
“怎麼會?我不信”雪盼只覺得騰蛇長老的話是玩笑,自己在人世花了那麼心思,使了那麼多手段。就算自己離開人間三年,廖飛也不至於把事情辦得如此之遭吧,何況這天地變色,天下大亂,正是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進行着,爲何自己會變成輸家。
“你錯就錯在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敵人是誰!”騰蛇長老冷笑一聲,雪盼依舊自信滿滿道:“不過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雲劍門門人而已!我原本以爲蘇靜算一個,可惜依她如今的樣子恐怕也不會構成威脅了!梅寒雪、蘭君根本算不得什麼!”
“你以爲石塔裡關的是什麼?那是通向魔域、妖域的門戶,如今門戶大開,你又以爲我們將要對付的是誰?”
“這,難道不是些不足爲道的小妖、小鬼麼?”
“連情況都尚未摸清,就弄出這麼多花樣!雪盼你可真是錯的夠離譜!”雪盼一向自負,如今被人說得像個傻子一樣,怎能忍下這口氣。
“既然長老覺得雪盼愚鈍,大可不必尋求雪盼聯手!”
“呵呵,單憑你這沉不住氣的性子,註定是個失敗者!”
“你,既然如此,我雪盼倒要看看你騰蛇長老能玩出何種花樣來!”
騰蛇長老也不再理會雪盼,拿起一枚白子放到了棋盤之上,看似分散零落的白子,孤立無援,卻是練成一線吞了幾顆黑子。雪盼舉起一顆黑子下到了白子旁邊,原本轉勢的白子,一時間少了數顆,更顯弱勢。騰蛇長老淡漠一笑,又落一顆白子在雙子兩敗俱傷之後清除的空地上。就像是重新開闢一道新局,而原來周圍的舊子僵在那裡,應該是棄之不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