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意識像是被撕裂,虛幻且混亂。
無形的力量逐漸退散,牧知白緩緩睜開雙目,映入眼簾的是深邃夜空與猩紅圓月。
他只覺得口乾舌燥,彷彿剛進行劇烈運動,目光混沌地掃視周圍,發現這裡似乎是處山谷。
深邃而柔和的黑幕上鑲嵌着猩紅的圓月,紅色月光如流水般侵蝕整片山谷,將迷霧都是染成緋紅。
寒風颯颯,吹動瀰漫視線的詭霧,偶爾傳來幾聲嘶鳴,像是有什麼可怖的東西正在霧中盯住他。
呱呱!
一隻烏鴉撲棱着翅膀,落在不遠處的歪脖子樹上,用猩紅、腐爛的眼珠盯着牧知白。
它雙翅撲棱着,甩出幾團爛肉與蛆蟲,扇動佈滿血絲的骨翼,歪着脖子望過來,目光瘮人。
好詭異的畫風,這應該是魂獸……牧知白脖子泛起細密的疙瘩,連呼吸都沉重幾分,正要抽身推開。
喀嚓、喀嚓!
富有節奏的喀嚓聲在靜謐的山谷中顯得格外刺耳,牧知白瞳孔急劇收縮,不可思議地望着面前一幕。
緋紅的月光下,黑暗與緋紅交織的光暈中,歪脖子樹紛亂而細長的樹枝抖動,閃電般將骨鴉纏住。
乾枯的樹皮忽而碎裂,露出內裡猩紅的血肉,溼滑的黏液流淌,有拇指大小的、密密麻麻的肉疙瘩。
在纏住骨鴉的剎那,那些密集的肉疙瘩忽然炸裂,化爲無數只猩紅的眼睛,飛快閃動着。
砰!沉悶的爆炸聲倏忽響起,那骨鴉被生生捏碎,滿是眼睛的觸手大口大口吞噬着什麼,顯得極爲滿足。
“師姐說的果然沒錯,元魂境有虛魂聚集,與真實世界完全不同,乃是虛幻與怪誕之地!”
牧知白渾身肌肉緊繃,神情變得格外肅穆,將“十步”握在手中,面對歪脖子樹,緩緩朝着遠處退去。
直到退出數百米,他才緩緩鬆了口氣,“呼,竟然沒有攻擊我,多半是有骨鴉吸食的原因,必須趕緊搞清楚這裡面的狀況。”
對於元魂境,他只在師姐那裡有些許瞭解,此刻顯然是不夠用的,而在這種未知的環境中,一些有用的知識說不定能拯救生命。
“若是能遇見書院弟子就好了……”牧知白環視四方,空蕩蕩的山谷中,詭異的迷霧阻隔視線,沒有半點人跡。
就在他尋了方向準備離開時,虛空中傳出尖銳的破空聲,連詭霧都是被撕開道口子,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朝這邊奔襲而來。
奔走於前方的,是位身穿翠色文士衫,面容清麗的女子。
她面色慘白,嘴角隱有血跡,動作略顯踉蹌地避開一道雷光,望見前方的牧知白,匆忙喊道。
“牧師弟趕緊離開,此人乃是六品修爲,心性殘暴……”
在其後方約莫十米的位置,正有一道人緊追不捨,他目光陰翳而戲謔,像是在玩弄老鼠。
跟隨女子的目光,他亦是發現了牧知白,褐色的瞳孔幽暗且陰冷,“九品修爲居然能進元魂境,真是浪費資源。”
看穿着是書院弟子,修爲比我高,至少都是七品……牧知白神情變換,旋即飛快地朝身後逃去。
他並不考慮使用盜竊之石,剛纔盜竊陰陽絞殺陣已經讓他消耗頗大,而且短時間內只有三次機會。
處在元魂境這等詭異環境,不到最後時刻還是節省機會更好。
“不要停下。”劉可鬆了口氣,抽身朝右飛奔,想將袁琦引到其他方向,避免累及這位師弟。
眼見兩人逃往不同方向,袁琦冷哼一聲,右手掐出法決,寒聲道。
“本想玩弄老鼠般耍耍你,既然你一心找死,我便讓你知道,七品和六品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嘩啦啦……陰寒的鐵鏈從虛空射出,猶如閃電般洞穿霧氣,空氣中頓時灑下大量冰粒。
鐵鏈攜帶可怕的速度,劉可蒼白的臉龐浮現倉惶,竭力側身閃避,卻不想那鐵鏈如附骨之疽。
噗嗤!
鋒利的尖刺沒入胸膛,將血肉撕裂,鑽破血管,搗碎骨頭,她整個人被生生刺穿,鮮血裹挾碎肉,揮灑在虛空中。
劉可渾身力量彷彿被抽乾,雙眸望着牧知白的背影,眼底滿是虧欠之意,“抱歉。”
“桀桀,在我的陰魂鎖下,你這身子就像是紙糊的,不堪一擊。”
袁琦極爲滿意這一幕,眼瞳中滿是暴虐與殘忍,獰笑着抽動鎖鏈,像是丟垃圾似的將劉可的屍體砸向牧知白。
劉可眼眸晦暗無光,布娃娃似的身體被堅硬的樹枝與粗糲的石塊擦破,殷紅的鮮血染紅霧氣。
疾馳中的牧知白麪色微變,陡然朝前連續翻滾,期間不斷改變方向,躲避飛濺的碎石。
鐵鏈鬆動抽離身軀,劉可翻滾着落在不遠處,衣衫襤褸,血肉模糊,灰暗的眸子正好望向牧知白。
她還保持着最後的表情,無助、愧疚地望着牧知白。
牧知白擦拭臉頰上的血跡,深邃如夜空的眼瞳變得格外深沉,他就這樣望着扭曲的屍體,喃喃道:“爲什麼沒有傳送出去?”
袁琦兔起鸛落間,道袍獵獵作響,他落在屍體旁邊,用腳踩住那張無助的臉,戲謔地問道:“連元魂境的規矩都不懂,你到底是怎麼混進來的?”
牧知白並未作答,望着被沾滿污泥的鞋底踩住的師姐,袖口中一枚黑石滑落,被他緊緊捏在手中。
“你很在意這具屍體?”袁琦來了興趣,他最是喜歡看人無助可憐的模樣,那會放大他心中的快感。
不等牧知白回答,他緩緩擡起腳,又猛然落下,重重地踩踏屍體,表情猙獰而愉悅,彷彿沒有人性的野獸。
嘶啞……如生鐵摩擦的聲音於耳畔環繞,靈魂被無數隻手拉扯,像是要被生生撕碎,牧知白雙瞳化作墨黑,淡漠的吐出幾個字,“玄陰雷法!”
袁琦聽得牧知白的聲音,動作驟然停止,警惕地望着牧知白,貼了張黃符在身上。
這是道門破厄符,能預防毒氣、元紋、詛咒……大部分危險,甚至能抵擋六品高手全力一擊。
眼見周遭並無反應,破厄符也沒激發,他頓時鬆了口氣,道:“真是可笑,你怎麼會我道門至強雷……”
轟隆!
天空悶雷陣陣,墨黑的烏雲飛快匯聚,形成巨大的漩渦,恐怖的氣息如山嶽般,讓他呼吸都變得滯澀。
“我爲什麼要會?”牧知白握着盜竊之石的手擡起,朝着袁琦的方向猛然拉下。
喀嚓!
漆黑的閃電穿透烏雲,冰寒的氣息將虛空凍結,飛濺的黏液濺落,將大地炸出拳頭大小的坑洞。
“這玄陰雷法怎的如此強大?”袁琦面色惶恐,根本來不及閃避,就被陰雷擊中面門,整個人劇烈地顫抖,彷彿被烤熟了一般。
望着幾近癱瘓的袁琦,牧知白對此並不意外,這玄陰雷法本就是對方最強底牌,在盜竊之石三倍增幅的作用下,他根本沒有半分抵擋的力量。
他正要邁步走過去,耳畔嘶啞聲驟然放大,腦門陣陣抽痛,像是有鋼針攪動腦漿,鼻尖溼漉漉的,伸手摸了下,立刻殷紅一片。
因爲連續使用的原因,副作用加強了……牧知白擦拭血跡,強忍着虛幻的嘶啞聲音,大步朝袁琦走過去。
期間嘶啞聲逐漸消散,狀態亦是恢復平和。
袁琦被陰雷擊中面門,但卻仍有一線生機,此刻如爛泥癱軟在地,驚悚地望着走近的牧知白,“你到底是什麼人?”
牧知白並未作答,提起他的後領,將他如小雞提起,拖着來到劉可的屍體前,猛地將其膝蓋骨踢碎。
袁琦慘叫着跪倒在地,目光陰冷地望着他,發瘋似的吼道:“我是柳歲道人手下,你若敢踢我出局,他必然讓你不得好死!”
牧知白神情冷峻,冷冷地說道:“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