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次元是無限大的,也是無限變幻的,兩個人一旦分開,便幾乎沒有可能才重新相逢。
亂紀元的可怕之處在於一切都不可估算,只有任憑命運的安排。
痛,無法形容的劇痛。
虛弱,意識遊離在死亡的邊緣。
但終究是有一股磅礴而浩大的力量,將自己的身體籠罩,以絕對的統治力壓制住自己的傷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辜雀才終於幽幽轉醒。
他深深吸了口氣,並沒有說話,而是立刻盤坐了起來,運轉《道衍》,將混沌之氣遍佈全身,將傷勢緩緩恢復。
但由於之前那一股磅礴的力量已經做了很多,所以他現在只需要一些善後般的調養,便徹底恢復了巔峰。
體內的力量澎湃到極致,想想剛纔的冒進和危險,現在還心有餘悸。
他看向虛無的四周,眉頭緊皺良久,喃喃道:“哪位前輩幫辜雀治傷,還請出來一見。”
聲音傳出不知多遠,四周黑暗深邃,一個平靜的聲音忽然傳來:“我曾孤獨無助,永恆寂寞。”
聲音帶着慨然,帶着溫和,令人親切,但又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自信和深邃。
辜雀看着四周,沒有說話。
“如今終於也有了同胞了。”
聽到這句話,辜雀的臉色頓時一變,猛然朝前跨出幾步,激動道:“是風燧前輩?”
聲音剛落,四周的黑暗忽然變幻起來,化作一條濁黃的怒河,盤旋在四方天地。
九曲連環,這是黃河之水!
辜雀眼眶有些溼潤,顫聲道:“風燧前輩,請現身一見吧!”
前方黃河滔滔,那是華夏的母親河,在那奔騰的河水之上,一個黑色的虛影忽然出現,背對辜雀,負手而立,像是看着無盡的寰宇。
但他那一個背影,就像是一座巨山一般,沉重無比,巍巍傲然。
“唉!”
風燧一聲輕嘆,緩緩轉頭過來,那深邃的眼眸瞬間掃過虛無,這一刻,辜雀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了風燧的臉!
他心臟猛然跳動了起來。
風燧的臉是被遮住的,是一張猩紅的金屬面具,遮住了他的臉。
辜雀的瞳孔一陣緊縮,他想起了《諸天生死簿》。
其上第五頁,記載的就是這一張猩紅的金屬面具,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他忍不住張嘴,想要開口問,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這代表着什麼,更不知道有什麼秘密,他硬生生把這句話吞了下去。
雙手抱拳,深深鞠躬道:“華夏民族、炎黃子孫辜雀,見過燧人氏老祖,多謝老祖救命之恩。”
風燧沒有說話,更沒有轉身,只是頭顱轉過來,露出半張猩紅面具,負手而立,雙眼斜視着辜雀。
這種如山一般的壓迫感讓辜雀靈魂都忍不住顫慄,這個人的威壓和氣勢實在太可怕了。
這就是強者!
不需要釋放任何力量,僅僅是站在那裡,似乎都可以壓塌萬古諸天。
沉默,可怕的沉默。
寂靜,壓抑的寂靜。
辜雀死死咬牙,幾乎無法呼吸,但卻是硬生生憋着沒有說話。
但他的心在跳動,幾乎都堅持不住了。
“安靜很重要,不單單是環境的安靜,更是靈魂的安靜。”
風燧終於緩緩開口,他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不快不慢,但卻又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忍不住仔細去思量。
辜雀眉頭緊皺,卻不知道如何說話。
風燧把頭轉了過去,背對辜雀,淡淡道:“你已悟通了宇宙誕生的本質,悟通了次元,卻悟不通一個靜字。”
辜雀心頭一驚,看來風燧已然來了很久,並一直默默觀察着自己。
“我想,你一定認爲我來了很久,並在暗中觀察着你。”
風燧的話讓辜雀臉色微微一變,緩緩閉上了眼,深深吸了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
風燧道:“事實上我只是剛來,但這股天道崩碎的風暴足以讓我推算出一切,有時候,一個簡單的信息,可以衍生出無數的信息。就像你只是想知道次元是什麼,卻直接悟出了宇宙天道的本質。”
辜雀嘆聲道:“晚輩慚愧。”
風燧依舊沒有回頭,他的背影如高山,接着道:“你對道的理解如此深刻,卻爲什麼無法打破次元,你知道嗎?”
辜雀點頭道:“是晚輩積澱太少,力量不夠,不足以承受次元的衝擊。”
“你錯了。”
風燧緩緩道:“你不是敗在力量不夠,這只是表面,你是敗給了自己的心。”
“我的心?”
辜雀愣住了。
風燧道:“你的心不靜,你的靈魂就不穩,自己都不穩,對事物的認知難免就會出現疏漏和差錯,變數就出現了,失敗也就隨之而來。”
辜雀抱拳道:“請前輩解惑!”
風燧搖頭,輕輕道:“論悟性,你不如韓秋和溯雪,甚至不如絕夏。論堅韌程度,你比他們都強。論心境,其實你很弱,你遠不如韓秋和冰洛,更不如軒轅闊、蓋幽等人。”
“你仔細想想,你會發現你的情緒波動和內心的衝突很劇烈,你遭遇困難或坎坷的時候,悲憤和不甘就會填滿你的心。”
“但軒轅闊和蓋幽呢?他們面對失敗或者困難是何種姿態?那是一種偉大的姿態。永遠不會憤怒,永遠不會絕望,永遠不會氣餒,永遠不會悲涼。”
“他們只會淡漠、高傲和鎮定,所以面對強大的對手,他們可以創造奇蹟。他們可以把他們所有的力量全部發揮出來,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你行嗎?”
辜雀皺眉良久,仔細思索着這一句句話,沉聲道:“在情緒控制上,我的確做的不如他們好,但有時候憤怒和不甘卻能給我力量,我習慣於依賴它們。”
“沒錯。”
風燧淡淡道:“因爲你是因爲憤怒和復仇才走上修煉這條路的,這些情緒讓你在早期的時候往往反敗爲勝,但你如今已可戰諸天空相,這些情緒在最初的時候可以幫到你,現在還能幫到你嗎?以後還能幫到你嗎?”
“變數是無限的,爲什麼你對情緒的依賴卻從來不變?武道越至頂峰,差距就會越大,十個極變巔峰可以與一個寂滅初期高手一戰,但一萬、十萬、一百萬,甚至一個億的諸天空相都絕對不可能打敗一個諸天大空相強者!因爲這是大道的碾壓!情緒,還能幫到你嗎?”
辜雀嘆聲道:“或許不能。”
風燧道:“你沒有靜下來過,你渴望出去,你擔心外界的變化,你擔心很多人的安危。很多東西在影響你,你已經是一個強者了,但你還缺乏一顆強者的心。”
“強者之心,不單單是堅強、毅力、勇氣、擔當等等,關鍵還有那舉手投足的高傲氣質,那臨危不懼的鎮定之心,那面對一切都泰然自若的情緒。”
“這樣,你才能完全發揮你的實力。”
辜雀抱拳道:“小子受教了。”
風燧道:“你不夠安靜,你影響了你自己,詭秘之牙在你丹田已久,那是一股浩瀚的力量,你卻似乎已然忘了去利用它。”
聽到這裡,辜雀臉色頓時一變,不錯,詭秘之牙的確是一股浩瀚的力量,自己也的確忘了這個東西了。
但是燧,爲什麼這麼瞭解自己?
辜雀心緒一片紊亂,不過他也明白,強者自然有強者的手段,更何況是與枯寂世界有着千絲萬縷的燧。
風燧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大千宇宙和這裡的區別嗎?”
辜雀緩緩搖了搖頭。
風燧道:“這裡是無盡的混亂和不平靜,大千宇宙是平衡的天地,所以這裡不會有任何東西,但大千宇宙可以誕生一切。”
這句話如鐘鳴一般響徹在辜雀心中,令他猛然擡起頭來。
風燧繼續道:“安忍不動猶如大地,靜慮深密猶如密藏,這是地藏的來源,但他沒有悟通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懂嗎?”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
辜雀心中忽然有一種沉重而踏實的感覺,這種感覺無法去詳細說明什麼,但他的確感覺自己像是想通了什麼。
風燧緩緩道:“道,需要你去思考,我這一次來主要是見你一面,也並不是專程過來幫你,你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幫。”
辜雀呆呆點了點頭。
風燧輕輕一笑,回頭朝辜雀看來,眼神深邃無比,淡淡道:“你的妻子溯雪,不必擔心,有羅睺保護她,又有誰能動她呢?她雖然離開了,但卻比在你身邊更安全。”
辜雀連忙上前兩步,還未開口說話,風燧已然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所謂的鴻蒙苦羅上界,所謂的宏觀大浩法,所謂的鬼母阿鼻,包括《諸天生死簿》、《復活真經》、阿鼻昊天塔,諸天鑰匙等等......”
“這些都是你自己應該去了解的東西,而不是要別人來告訴你。”
“對於強者來說,依賴於別人,是一種侮辱。”
他聲音還飄蕩在虛無的空間,但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空空蕩蕩的黑暗,只剩下辜雀一人。
安忍不動,猶如大地。
他此刻真的像是一片大地一般寧靜和厚重。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些年進步太快太快,還好,燧出現了,給自己好好上了一課。
但若是下次呢?
誰來給自己上課?
無論是誰,都是一種依賴,這是對強者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