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是一個極爲艱難的決定。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擁有了那麼強大的力量,可以傲視大千的力量之後,卻要主動去放棄,的的確確很不容易。
辜雀並非聖人,當然也會不捨得,這種級別的力量,誰又會捨得呢?
他有了《諸天生死簿》,可戰次元之境以上的強者,沒了諸天生死簿,就算以亙古之境的力量溫養死道魔骨,也不過諸天大空相而已。
這種誘惑並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放棄的,這種落差也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
但辜雀必須要這麼做。
一個不能抵禦內心虛弱和貪慾的人,永遠不可能成爲強者,一個依賴於法寶的人,更不可能成爲強者。
天地初開,宇宙誕生以來,凡震古爍今、不死不滅的存在,皆是千錘百煉,萬死而生,才最終達到那可怕的高度。
若是自己捨不得拋棄,必然被時代拋棄,若是真正走出來了,纔會有更遠的未來。
揠苗助長的道理很簡單,懂的人也很多,但真正能做到的卻很少。
次元還未打開,一頁頁白紙已然憑空而出,朝着《諸天生死簿》飛去。
辜雀看到了,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他並沒有意外,《復活真經》本就是和《諸天生死簿》一起的,它們是誰也離不開誰。
以前辜雀不知道,但他現在知道了。
事實上,《復活真經》是《諸天生死簿》的第十頁!
誰也不知道《諸天生死簿》竟然還有第十頁!
辜雀站在了原地,看着前方虛無的一切,他並沒有回頭。
他只是站着,站了很久,才緩緩道:“我有我的驕傲,滿身傷疤,滿腔鮮血,還有刻印在靈魂中,詮釋着偉大的...圖騰。”
他右手伸出,隨意一揮,次元頓時崩碎。
下一刻,他已然穩穩站在了冰洛等人之前。
天地之間,那是一道筆直的身軀,散發着璀璨的光芒,是混沌之光,是紫藍色的光輝。
那幾乎像是要照耀千古一般。
“夫君......”
冰洛喃喃出聲,幾人都看得呆住了。
此時此刻的辜雀,實在太閃耀了,誰都不知道他爲何有這樣的變化。
“難道是又突破了?”
天眼虎眉頭緊皺,道:“老子每次看到他這個狀態就覺得心驚膽顫,因爲總覺得這小子要發大招了。”
衆人對視一眼,朝其看去,只見辜雀身上的光芒已然消失殆盡,身軀筆直,一襲黑衣覆身,長髮飄舞,灑然自若。
“夫君,你怎麼樣啊!”
瑪姬忍不住問出,而辜雀雙眼深邃,淡淡道:“有些事,一旦走出,終究會得到一些饋贈的。”
“或許這些獲得並不重要,但積土成山,風雨興焉,未來的事,誰又想得到呢!”
軒轅輕靈笑道:“夫君呀,我們聽不懂,你不要說那麼深奧。”
辜雀一笑,直接道:“走吧!”
“去哪裡去哪裡。”
辜雀道:“去見一個朋友,一個幾百年前曾出手相助的朋友,也權當遊玩了。”
於是便走吧,這一家人已有兩百多年沒有團聚了。
雖然少了溯雪和韓秋,但畢竟還剩下冰洛、輕靈、媚君、瑪姬、卡蘿琳和耶梨。
數百年惶惶,能走到今天何等不易,失去的已然失去,接下來更要珍惜。
上邪山遠在中域,路途遙遠,非常人可及,但對於辜雀等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最低境界都是不朽之境,更有可以撕裂次元的變態,直接到達上邪山都沒問題。
只是有時候,人生不要太趕。
幸福離人沒有那麼遠,有時候反而很近。
“夫君,好看麼?”
這是一個小鎮,陽光很好,道路乾淨。
卡蘿琳拿着頭釵在髮梢比劃了一下,輕聲道:“是藍色好看還是紫色好看?”
陽光是從她背後照過來的,她整個人都被鑲上了一層金邊,清風吹拂,一根根髮絲飄起,她的眼睛像是不勝風力,微微眯了起來。
不,不是不勝風力,她在笑呢。
笑得空氣都清新了起來。
辜雀道:“很好看,什麼藍色紫色,全都買吧!”
“真的嗎?”
卡蘿琳的眼睛頓時亮起,而另一邊,媚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夫君,你再不進來我就把這店給砸了。”
也不知道催了多少次了,倒不是辜雀不願意進去,而是實在有些尷尬。
他硬着頭皮走進去了,店裡的姑娘暗暗鄙視了他一眼,匆匆都跑了出來。
媚君眯眼道:“快,你說這件好看嗎?”
辜雀看向她手上的紅色鏤空肚兜,吞了吞口水,道:“這個會不會有些小。”
媚君笑道:“那你爲什麼不想想,這小東西把我胸前兩團勒成網狀,會有多好看?”
“買!”
辜雀直接大聲喊出:“都買!我全都要!”
笑聲傳遍四方,天眼虎死死咬牙,看了身旁的鹿芙兒一眼,又重重嘆了口氣。
“唉!”
鹿芙兒眉頭一皺,道:“怎麼?你不舒服?”
天眼虎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敢,哪兒敢吶!”
鹿芙兒眯眼道:“一路走來,看着他們恩恩愛愛,你嫉妒了?”
天眼虎道:“不敢,我天眼虎就是一喪妻之夫,不敢有其他想法。”
聽見此話,鹿芙兒頓時火冒三丈,大聲道:“你每次都拿這個來裝可憐,我以前上了你的當,現在還會上你的當嗎?你這臭腦斧,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哇!別鬧!我他媽開玩笑的!”
天眼虎大喊出聲,見勢不對,直接轉頭就跑。
鹿芙兒跟在後邊,很快,一聲聲慘叫便傳了出來。
“天眼虎他們去哪兒了?”
黃昏,遼闊的平原上,辜雀和冰洛走在一起,而瑪姬她們則在四周追逐着,玩得嘻嘻哈哈,開心得很。
辜雀的話剛問出,天眼虎的聲音已然傳了出來:“這不是跟着呢嘛!”
辜雀回頭一看,只見天眼虎雄赳赳氣昂昂大步走來,滿面紅光,豪邁無比,一看就知道吃了肉。
嘿!這王八蛋,賣慘倒是真有一套。
辜雀皮笑肉不笑地點頭道:“怎麼?精神了?”
“精神個啥啊!老子累得......哎呀!住手!我不說不說!”
天眼虎話還沒說完便慘叫了起來,只見鹿芙兒死死捏着他的耳朵,氣得滿臉通紅。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爲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山的確是一個好地方,這個悽美的愛情故事的主角自然不是沉圖,而是早有先人。
但沉圖之所以隱居在這裡,也確確實實是有一段往事,一段和流川子差不多的往事。
一個天才,一個普通星球的絕世天才,自然少不了有人仰慕,但沉圖和他的妻子卻從來恩愛。
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沉圖以天縱之資征服了年輕一代,而他的妻子卻始終平庸。
兩人相親相愛,沉圖的確從未變心,只是當他的妻子自殺了,成爲他心中永遠的痛。
“我不能活着了,因爲我離開了你活不下去,但我卻不得不離開你。”
“因爲你的路還太遠,我不能桎梏着你。我死了,你就可以繼續追尋你的夢想了,去打破虛空,去更廣闊的世界。”
她死得很安詳,沉圖也徹底消沉了。
他足足過了五十年才醒過來。
這五十年來,他從一個絕世天才變成了一個廢物,被所有人唾罵、鄙視、憐憫,直到他老去。
他到了八十歲,已然行將就木,才終於徹底走出來。
於是一個廢柴,就這麼站了起來,一朝頓悟原道,直接撕裂虛空,來到大千宇宙。
耽誤了五十年,他依舊是最可怕的天才,以深不可測的姿態,敗盡大千宇宙同輩,長達兩百年沒有一個對手,甚至......諸天英雄榜排行第二的人,都無法接他三招。
這種寂寞讓他孤獨,讓他覺得無趣。
他終於來到了上邪山,自封神虛公子,默默悟道,追尋大道的根源。
所以,一個傳奇就這麼誕生了。
他的往事很多人都知道,上邪山是最適合他的地方,他來了,所以所有人都走了。
他喜歡安靜,喜歡雕刻。
雕刻一個人像,她妻子的人像。
他的手很靈活,他沒有武器,沒有刀,他用手指雕刻。
速度很快,一個雕像又完成了。
他將它埋進了大地。
這麼多年來,這上邪山也不知道埋了多少雕像了。
這裡就是他的家,他靈魂的皈依處。
辜雀是靠一種感覺找到這裡的,上邪山給他的感覺是扭曲的,像是隱沒在虛空之中,像是時間和空間都不存在一般。
“歲月悠悠,何爲原道?原來神虛公子不單單悟出了原道,還悟出了歲月之道。”
辜雀的聲音清朗無比,而神虛公子沒有回頭。
他把雕像埋好了之後,才緩緩轉過頭來,輕輕一笑,道:“我知道你會來的,卻沒想到一等就是三百多年。”
辜雀道:“三百多年對於我們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話音剛剛落下,前方的虛空就開始崩潰了,整片天地都黑了下來。
辜雀一笑,看來神虛公子也知道了自己的事,一時手癢,也想討教幾招了。
他一步跨出,長髮亂舞,大聲道:“好一招原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