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把一切想得很清楚,但目前爲止,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不願媚君和輕靈再問此事,爲了避免她們過多擔心,只好提搶上馬,再次征戰沙場,將兩人直直幹得昏厥過去,這下問題就解決了。
唉,真的不是邪欲作祟,完全就是爲了讓她們安穩地睡一覺嘛。
辜雀恬不知恥的想着,然後爲她們蓋好被子,大步走出房門。
屋外已然是星辰漫天,他眼中光芒閃爍,穿破了重重空間,頓時把遙遠處冰洛和芒的身影看在眼裡。
她們正在一顆風景秀麗的星球上,在一個鏡湖的旁邊,抱着腿坐着。
冰洛在說着什麼,而芒聽得很認真,時而感同身受,時而又捂嘴輕笑。
兩人談得很開心,辜雀也忍不住輕輕一笑,冰洛也真是的,怎麼遇到一個人就跟她講老子的光輝歲月啊!哈哈!不過這種裝逼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他並沒有選擇去打擾,而是緩步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能住在皇宮的人很少,除了辜雀和他的妻子之外,就連軒轅闊都只能住在外宮,而天老、司馬永恆等人更是直接住在了自己的王府。
但除了辜雀和他的妻子之外,還有三人有資格住在皇宮,也就是他的兩個徒弟和...天眼虎。
他緩緩推開了一扇門,而內部警覺的聲音已然傳來:“誰!”
辜雀沒有回答,因爲對方修爲高深,也已然猜到自己的身份。
鹿芙兒看着辜雀,微微施禮,道:“辜雀盟主。”
辜雀點了點頭,看向牀邊,只見那牀上赫然盤坐着一隻模樣滑稽的白虎。
自己的兄弟啊,當年那麼逗比,那麼活潑的存在,現在也淪爲這般模樣,是我辜雀對不起你,沒能保護好你。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蠢虎情況如何了?”
鹿芙兒的情緒並不好,她只是苦苦一笑,道:“肉體已全然恢復,但神魂受到了重創,白天的時候,芒姐姐已經過來看了,爲他治療了好一會兒。”
“芒?”
辜雀頗爲意外,但更多的還是欣慰,痛自己之痛,想自己之想,芒的確對自己很好,也很貼心。
鹿芙兒點頭道:“嗯,但她卻只說了一句話。”
辜雀道:“什麼話?”
鹿芙兒道:“沉眠與甦醒自辨,天地與神靈明鑑。”
辜雀微微一愣,隨即笑道:“看來大人物都喜歡賣關子,不過,這句話卻也未必只是對蠢虎說的。”
鹿芙兒愣道:“還有我?”
辜雀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緩緩道:“天眼虎不會有事,他和我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麼多,這點挫折打不垮他,只會讓他更加強大。”
鹿芙兒張了張嘴,卻是沒有說話。
辜雀回頭笑道:“你是他的妻子?”
鹿芙兒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辜雀搖頭道:“我看不出來。”
鹿芙兒道:“我日夜守候他,全心全意照顧,你還看不出來?”
辜雀瞥了她一眼,道:“如果你是他的妻子,爲何你對他的信心比我還少?如果你是他的妻子,爲何你對他的瞭解比我還少?我雖與他患難長大,但你又何曾去了解過他都過去?去了解他的靈魂?”
“他對於你來說算什麼?我看不像是丈夫,更像是一個在你叛逆時期,恰好能帶你掙脫鹿族束縛的角色。”
“你厭倦了家族的墨守成規,厭倦了那麼多的規矩,對外界的事物有着極大的好奇心,所以天眼虎出現了,所以你跟他出來了。”
“你或許對他有感情,甚至與他同牀共枕,但你還沒有確定,是不是要跟真正廝守終生,永遠走下去。”
說到這裡,辜雀淡淡道:“有些事別人不點明,並不代表看不出來,你對他有歉疚,有謝意,甚至有曖昧,但是否真的將你的心徹底交付於他,你自己心裡有數。”
“這種事我不便於多說,我只說一句話,不必勉強自己,我的兄弟用不着任何人來可憐,也容不得任何人欺騙。你若是隻是把他當做生命中一個還算有趣的過客,那麼我建議你早點走人。”
說着話,辜雀已然大步走出房間。
鹿芙兒呆住了,呆了很久很久,眼淚忽然流出,捂着臉無聲痛苦。
辜雀的話,如一柄刀一般刺進她的內心深處,痛得她無法承受,卻又無法反駁。
因爲她不得不承認,辜雀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自己的確太厭惡鹿族的規矩,太想出來闖蕩闖蕩,而天眼虎的確給自己帶來了外界的曙光,於是自己以好奇的心態與他出來了。
至於同牀共枕,也只是一時興起,她也想過自己是不是戀愛了,她也接受這種關係,但她的的確確沒有想過是否與天眼虎廝守終生。
她的心還未定,她也承認自己對天眼虎的內疚大過於感情,否則...在最初天眼虎降臨鹿族,遭到兄長欺辱的時候,她不會視若無睹。否則,在葬兵冢中,她不會棄天眼虎而不顧。
她所有的反叛,並不是建立在對愛情的守護上的,而是建立在對家族規矩的厭惡上的。
她並沒有答案,她唯有傷痛。
這或許是年輕女人都有的通病,她們並未做錯什麼,但已然傷了很多人。
辜雀大口呼吸着空氣。
通過對比,他才發現自己遇到媚君是多麼幸運,那時候媚君也年輕,也很叛逆,但她對自己,卻不是憐憫和新奇。
她是付出了極大的勇氣,付出了百年命數,並且不求任何結果,無怨無悔的去付出。
那時候她才二十多歲,但她已然把她的生命、未來和希望全部都交付給了自己。
而那時候的自己,卻遠不如現在的天眼虎優秀。
所以辜雀每每想起玄州,想到獵殺蒼龍,想到那楚河岸邊的一幕一幕,他都無比感動。
經歷的事情越多,他才愈發知道,在那種情況下,媚君忤逆蓋幽強行把龍丹給自己,把一切都交予自己,需要多麼大的勇氣。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這纔是真正的愛,而鹿芙兒不是,她多次在家族和天眼虎之間,選擇了前者。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真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那麼瞭解自己的感受,你又何必對她那麼苛刻。”
聲音很淡,很平靜,但卻很熟悉。
辜雀猛然回頭,只見月光如水,緩緩瀉下,池塘岸邊,一個身穿寬大灰衣的女子已然站了很久。
“韓秋。”
辜雀臉上涌出了笑意,連忙跑過去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感受着她的體溫和柔軟,還有她微微急促的呼吸。
韓秋道:“又不是未曾抱過,你何必那般用力。”
辜雀的確很用力,但他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背被一雙細手死死圈住,爲什麼韓秋總是口是心非,明明她也很想念自己,明明也捨不得離開自己,但就是要說這種看起來很冷靜的話。
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就是韓秋。
辜雀道:“我不願鬆開了,咱們就這麼說。”
韓秋搖頭道:“說什麼?我想不到,沒什麼好說的。”
辜雀道:“說一說你到底要走多久,什麼時候回來,葬古世界到底是什麼地方?有沒有危險?”
韓秋道:“要磨礪自己,當然會有危險,葬古世界的危險當然更重,所以我也這不知道要走多久。”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她明顯抱自己更緊了,這個傻子永遠都不會用語言和表情去表達情感的,她也曾說過,她活着活着,就不像是個女人了。
但辜雀才管不了那麼多,他只知道自己離不開韓秋,他咬牙道:“可不可以不去,我可以保護你,我一定能做到的。”
韓秋果斷拒絕道:“不可以,我必須要去。”
“爲什麼?”
韓秋道:“因爲我決定了。”
是啊,很多事不一定有結果,不一定好,不一定壞,不一定成功,也不一定失敗。大多數人去做,不是因爲其他,僅僅是因爲...決定了去做而已。
辜雀嘆了口氣,他並不能去制止,他只是輕聲道:“等大千宇宙動亂結束,我就去葬古世界好你。”
韓秋掙脫懷抱,輕聲道:“葬古世界雖然危險,我看也比大千輕鬆。”
辜雀道:“大千雖然危險,卻也不是孤軍奮戰。”
韓秋道:“我去那裡,是要真正找到我自己的道,到底是極道,還是因果之道,亦或是其他,我一定要有一個答案。”
辜雀道:“葬古世界在哪兒?那邊能用造化之門嗎?”
韓秋搖頭道:“我不知道,但你若是真要來找我,一定會找到的。”
她說着話,已然祭出了造化之門。
辜雀忍不住道:“一定要這麼急嗎?”
韓秋回頭,忽然輕輕一笑,道:“離別,並不好受的。”
辜雀咬牙道:“無論結果如何,不要苛求,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韓秋道:“倘若我真的死了呢?”
辜雀眼中一寒,冷冷道:“我便打破宇宙時空,從過去把你撈出來!”
“所以我無所畏懼。”
韓秋一步跨進了造化之門,消失在了天地之間,她最後一句話傳出:“葬古世界,其實就在過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