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祖鴻鈞的這一番話，不禁讓衆位至尊想起了一個千古謎題，也就是第七紀元的黑暗之謎。
那一個紀元，百曉生虛弱到極致，一度陷入沉睡，這隻能表明第七紀元必然是一個繁華到極致的紀元。
但是，那個紀元卻是黑暗的，甚至連時間和空間都消失了。
那所謂的繁華，又在哪裡？
似乎知道衆人心中所想，道祖鴻鈞帶着衆人走出了宮殿，來到了道宮最高處的瞭望臺。
他緩緩道：“這個地方可以看到諸天宇宙的浩瀚與偉大，可誰都知道，這裡也充滿了劫難與枯寂，從世界誕生之初到現在，劫難從未停止過，任何東西也都在消亡。”
“這裡誕生了生命，誕生了智慧，誕生了許多奇蹟，卻依舊無法改變這個世界多災多難、生命必將枯寂的本質。”
“諸位有沒有想過，我們到底爲什麼要悟道？爲什麼要聞道？”
衆位至尊面面相覷，心中有自己的答案，卻沒有說出口。
因爲鴻鈞依舊繼續在說話了。
他慨然道：“在這個問題上，我和神雀是不謀而合的，這也是真正的偉大者該有的格局。”
“最初我們悟道，是因爲道能給我們帶來裨益，無論是力量還是智慧，亦或者是天地的規則，可以讓我們各方面變得強大，讓我們可以做到不被人欺，不被人殺，保護自己，保護自己珍惜的人和物，甚至是國家，甚至是文明。”
“我最初悟道，是因爲人族實在太弱了，我們想要活下去。”
“最初我們無法戰勝獅虎熊象，是這些兇獸口中的獵物，後來我們學會了使用工具，有了石刀與石斧，會挖陷阱，會用戰術，一部分吸引，一部分獵殺。”
“慢慢的，所有的兇手都不是我們的對手了，我們以爲贏了，知道有一天我看到了一頭高達三百多丈的神猿。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一個呼吸就能把我們吹飛，一腳就能把我們的堡壘跺碎。”
“那時候我們都很絕望，因爲我們找不到任何東西可以去戰勝它，而後來，我們發現它也並不強大。”
“我們看到了千丈長的巨龍，萬丈高的邪獸，甚至長達幾千裡的鯤魚和遮天蔽日的鵬鳥。”
“我們是如此的卑微。”
“但我們一路走來，憑藉的卻從來不是肉體，而是智慧。”
他看着衆人，笑道：“我親眼見證了那一頭神猿的死亡，一道雷電照亮了天地，將它直接摧毀，那一道雷電，也照亮了我的心。”
“我們掌控了火焰，也會利用水的力量，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掌控雷電？”
“我終於開始了悟道，人族崛起，成爲寰宇第一大族。”
“無數的文明誕生了，世界從矇昧走向了繁榮。”
耆老點頭道：“那真是個血與火的年代。”
道祖鴻鈞繼續道：“最初追尋道，是爲了獲得力量，活下去。神雀也是如此，他的經歷想必諸位都很清楚了。”
“可是慢慢的，我們發現敵人不單單是異族，還有自己人。沒了天敵，內部的矛盾糾結出現了，強者開始剝削弱者了，派系也漸漸分化開來。”
“那時候我意識到，我們不單需要力量，還需要規則，而道能給我們啓發。”
“這就是建立一種秩序，讓世界更好的繁衍下去，所謂心懷天下，即是如此。”
他看着天空，淡笑道：“天下這兩個字是無限的，最初只是一個城鎮，後來可能是一個國家，再後來是一塊大陸、一顆星辰，然後一個星系，一個星域，一個宇宙，到最後的無數次元寰宇，甚至時空亙古。”
“後來我終於發現了，聞道者到了最後，在做什麼事？”
“其實就是讓整個世界和平下去，讓所有活着的生命活得更好，而大衍...就是終極對手。”
“只有戰勝了大衍，世界纔不會由世界說了算，而是由我們說了算。”
“由我們說了算，那還怕沒有和平嗎？”
衆位至尊對視一眼，這才緩緩點頭。
兵祖皺眉道：“可是我們要毀滅這還有九億年生命的紀元，是不是過於殘忍了？雖然我們是爲了戰勝大衍，但對於他們來說，我們卻只是劊子手。”
“楚項，有一點你要搞清楚。”
鴻鈞忽然道：“不單單是你，我們所有人都要明白，我們並不是完美的神，我們不完美，我們有着各種無奈和缺陷，我們只能做我們認爲對的事，而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懂嗎？”
“如果我要考慮衆生的感受，那就永遠沒有辦法戰勝大衍，因爲衆生怕死，衆生只考慮自己和當代，卻不會考慮以後，更別說幾億年以後的事了。”
他看着蒼天，諸天星河皆在眼前，呢喃道：“當年般若與我並肩作戰，最後我們出現了分歧，我騙了他，背叛了他，你們以爲他恨我嗎？他並不恨我，我很清楚。”
“因爲他知道，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只是手段不一樣，他沒有識破我的背叛，則說明我的路再不合理，也是要優於他的路的。”
“所以他只是遺憾，遺憾他自己沒有找到更合適的路。”
“至於神雀......”
他回頭看向衆人，淡淡道：“我知道你們都記得他，他畢竟是那麼驚豔，是的，的確驚豔，他的《道衍》我研究五千年了，充滿了智慧，充滿了包容，也充滿了變數。”
“可惜我在裡邊找不到另外一條路，因爲他是叛徒。”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頓時變了臉色。
兵祖道：“什麼意思？他是叛徒？”
鴻鈞點頭道：“他的《道衍》從頭到尾透露出的一個核心的思想，是變數的永恆，以及永恆的變數。”
“變數的永恆是什麼意思？是他認爲變數是永遠存在的，是不可能消除的。而永恆的變數是什麼意思？是他認爲永恆是在特定時期出現的，不可能一直延續，終究會被變數替代。”
“發現了嗎？首先，這是悖論，二者衝突了，形成了一個死結，這是他沒能突破至萬道鴻蒙至尊的原因。”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的思想，迎合了大衍。”
“他並沒有把大衍當對手，而是把大衍當道的根基。”
“那麼如果他活着，到最後他會發展成什麼樣？他會和大衍站在一起，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天地寂靜，萬物無聲。
所有的至尊心中都泛起了滔天巨浪，道祖這一番話，讓他們實在震撼。
首選是他們不敢相信辜雀在道的方面，已經悟到了這個層次，開始參悟這麼深邃的內容了。另一方面是，在他們的印象之中，辜雀似乎的確一直在強調變數的重要和偉大。
道祖鴻鈞嘆聲道：“他是個天才，但他屬於大衍，卻不屬於我們生命啊。“
“我活了無數年，去了許多個寰宇，很多問題，我看得比你們深邃。”
“這一次我做這個決定，不是衝動，而是最後的救贖。”
“第七紀元，的確是我殺死的，我帶着那一股力量去天地棋局了，這也是般若認爲我背叛了他的原因，因爲他不同意殺死紀元，他認爲生命的靈魂信仰之力，纔是最強大的。”
“我不認爲他錯了，但我認爲我是對的。”
“可惜我終究還差一步啊。”
說到這裡，他眼中閃着光，又道：“直到如今，有一個繁華到極致的時代出現了，這一次，我一定要戰勝大衍。”
“諸位，我們沒有機會等待了，枯寂一旦降臨，紀元的力量被削弱，我們離大衍只會越來越遠。”
“這個紀元，是死是活，就看現在這個決斷了。”
“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反對，不是我聽不進去意見，而是這件事，我最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