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天道之力,偉大的萬道鴻蒙至尊之道,將冰洛特殊的靈魂分離成兩份。
一份爲靈識,由古老大陸在歲月中產生,已散落在了大千寰宇的各處。
一份爲魂識,由各代強者不斷滋養而凝聚,被辜雀以無上大道裹挾着,進入了未知的大衍之中。
粘稠的規則,未知的大道,在無時空法則之下,辜雀任憑這種恐怖的壓力襲身。
他並未直接前往永恆寰宇,而是在大衍之中飄蕩着,企圖去尋找那未知的規律。
身體不斷被粘稠且變化無窮的規則衝擊着,以每個呼吸數千萬次的頻率轉移,按照他的時空觀,待了大約四天左右,並沒有發現任何規律。
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辜雀依舊有一種莫名的失落,難道大衍真的是無法觸及的嗎?
想來,道祖鴻鈞偉大如斯,不也是數百億年都沒有找到真正的規律麼?
世界變化深邃,沒想到自己已經到了鴻蒙之境,都無法徹底窺視。
幽暗的光降臨,幻化出無數種形態,最終成了三丈之高的人形。
一號站在辜雀的身旁,搖頭道:“別白費心思了,曾經無數的前輩都這樣做過,他們在這裡面待了數百億年,然而沒有任何用處。”
“這種變化是沒有止境的,永遠不會重複的,所以總結不出任何規律,甚至我們都無法弄清楚這些規則到底是什麼。”
“你現在最需要做的,還是趕緊把你妻子的魂識保存下來,以免遲則生變。”
大衍悠悠,一號的聲音被大道收束,傳到了辜雀的靈魂之中。
兩個人的距離和相對位置都是不停在變化的,隨着大衍不斷改變的,但他們的道太強絕,可以衝破這種桎梏,實現信息的交流。
辜雀明白一號的意思,他也只是做一個簡單的嘗試罷了。
大衍的深邃,自然不是區區幾日可以弄懂的,甚至這麼多個紀元來,這麼多寰宇的至尊,都沒有真正弄懂過。
想到這裡,他直直朝永恆寰宇而去,輕易撕裂了天道,降臨在枯寂的星空之中。
一號緊隨而至,二號、三號、四號也來了,四大強者,算是永恆文明四個虛妄的希望。
“給我吧。”
一號嘆聲道:“我會將她虛弱而沉寂的靈魂,埋葬到心靈世界之中,她會在那裡沉睡,直到靈識恢復,跨過寰宇的壁壘,與魂識融合,才能真正醒來。”
辜雀點了點頭,不禁道:“安全嗎?”
一號道:“我們對靈魂的造詣很深,有能力保證她的安全,除非大衍之力降臨,連同永恆寰宇一起摧毀,亦或者...比我們更偉大的萬道鴻蒙至尊降臨,以一己之力打敗我們四人,毀滅她的魂識。”
“但我相信,沒有哪位萬道鴻蒙至尊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辜雀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這片枯寂的世界,他知道,這將是冰洛要存在的地方。
寥落的星辰,殘破的空間,她要在這裡待很多年。
她一定會很孤獨,可卻必須要承受這樣的孤獨。
一號他們保持了沉默,並沒有打斷辜雀的沉思與感傷。
他們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他們太古老了,卻也年輕過。
“安息吧,在這裡等待着。”
辜雀最終將冰洛的魂識交給了一號,緩緩道:“她對於我來說,不比世界的分量輕,這件事是我欠你們的。”
“欠永恆吧。”
一號嘆息道:“我們已經沒有私慾了,活了太多年,甚至漸漸忘卻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直接用一二三四號數來稱呼。”
“因爲我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只是符號而已,只是一種規則的機制而已。”
“其他的,我們不追求了,哪怕是更高的境界,也望塵莫及了。”
“天賦,盡了。”
這種感傷是辜雀平時並不願意去了解的,因爲他還年輕,但現在他也不得不受到這種情緒的感染。
沒有辦法,站得越高,孤獨感就越重,世界如此,誰也無可奈何。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無論是永恆寰宇還是大千寰宇,他們的生命短短百年,依舊可以活得開開心心。
他們感受不到這種億萬年跨度的時空變化,感受不到紀元級別文明的波瀾壯闊。
強者可以感受到,可以領略到這其中的風光與浩瀚,但也要付出孤獨的代價。
“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麼呢?”
一號笑了笑,把那些情緒收束住,輕聲道:“距離你和道祖的萬年之約還有很久,這一段時間大千寰宇是安全的,你可以選擇陪親人渡過美好的一萬年,也可以鞏固自己的境界,專心爲萬年之後的大戰做準備。”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頓,道:“我建議你選擇前者,因爲我不認爲一萬年能對你有什麼提升,你終究會死於道祖之手,他是比你更加偉大的存在,他是大千寰宇的文明之父。”
辜雀也笑了起來,點頭道:“是啊,他是大千寰宇的文明之父,所以萬年之後,我們拭目以待吧。”
一號道:“不止是我們,諸天寰宇,許多的至尊強者,都會親眼目睹這一場曠世大戰。”
“因爲在我們所瞭解的大衍寰宇之中,歷史上根本沒有發生過這種級別的決戰,即使是有萬道鴻蒙至尊大戰,也只是點到爲止,不會真的一決生死。”
“畢竟到了我們這個境界,已經不需要證明自己了,而由於寰宇和紀元都不一樣,也不存在私仇。”
辜雀點頭道:“明白,但我和道祖鴻鈞這一戰,卻無法避免。”
他看向四周,緩步行走在枯寂的宇宙中,繼續道:“我和他的道不一樣,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一號道:“所以你打算做什麼呢,這一萬年。”
辜雀想了想,笑道:“我想我會陪我的親人朋友們,架着戰船,行走在這遼闊的世界,見證一切美好,享受天倫之樂。”
一號道:“可這是空虛的,每個人都知道你將赴約大戰,他們也知道世界最終會滅亡。”
“空虛到了極致,就會成爲踏實。”
辜雀說完這句話,便嘆聲道:“我該回家了,在大衍之中呆了這麼久,大千寰宇怕是都過了上千年了。”
話音落下,他眉頭頓時皺起,瞳孔不斷緊縮,直直朝天望去。
一號等四人也是光影變化,不斷看向四周。
四周的空間似乎在收縮,同時其他地方又在膨脹,像是大海中的洋流,一道道波瀾流淌開來,吞沒一顆顆廢棄的死星。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這片世界誕生,生機以極速的方式消失,不知道流向了何方。
神秘的規則開始出現,出現的一瞬間,便直接令還整個時空出現了大崩潰。
法則流逝,本來就洶涌的黑暗迅速吞噬光明,被保護的那幾個大域開始出現波動,至尊的大道似乎都無法保護他們。
“這...這是......”
“大衍波動!”
“糟了!大衍之力降臨,難道我永恆的末日來了!”
一號等人怒吼着,直接打碎時空,出現在了天道之旁。
辜雀看到,天道也在扭曲,力量逸散而出,規則開始解體。
“不!我永恆文明,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一號怒吼出聲,瞬間化作一片恐怖的能量之海,黑氣朝永恆寰宇各處澎湃,幾乎要將這個世界充滿一般。
“我化身爲道,維持寰宇穩定,你們三個竭力抹殺突如其來的神秘規則!”
“好!”
陷入了極端的緊張和恐懼之中,一號徹底化作了道,將世界充斥。
而二號、三號和四號,則分化出無數的分身,前往這個世界的各個地方,抹殺出現的規則。
辜雀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幕,腦中嗡嗡作響。
他感受到了這一股未知規則的力量,那是一種難以抵禦、甚至難以想象的壓迫力,足以讓萬道鴻蒙至尊都恐慌的力量。
這顯然是大衍的力量。
沒有任何規律,無法預測,無法抵擋,只能在它規則出現的一瞬間,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去抹滅。
但這種規則給世界的毀滅性是無窮的,出現的一剎那便吸乾了所有的能量,時空、星辰、銀河,一切的存在與不存在都在瞬間消失。
這是何等恐怖的湮滅之力。
永恆寰宇如此,那大千寰宇呢?
不行,得回大千寰宇!
辜雀身影直直朝上,一號的聲音便傳了出來:“不要!不要出去!現在你打破天道出去,會給永恆寰宇帶來一個巨大的缺口,我們便再也守不住大衍的侵蝕了。”
“而且現在大衍處於狂暴期,力量之浩瀚難以想象,即使你是萬道鴻蒙至尊,也未必能承受這一股恐怖的能量波動,死亡概率極高,找到回大千寰宇的路更是渺茫。”
“不要太擔心,你別忘了,大千寰宇不止你一個萬道鴻蒙至尊,還有一個比你更加偉大的存在。”
聽到最後,辜雀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不錯,有道祖鴻鈞在,大千寰宇未必會出事。
一號大吼道:“快幫我永恆抹殺大衍規則,它們是以天衍圓滿的形勢出現的,可以抹殺。”
辜雀重重點頭,第一次遇到大衍規則爆發,心中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的。
這種恐懼感不是他心境不夠,而是大衍給人的壓力,是超越了靈魂的極限,達到了一種未知的領域的。
這種大道壓制,無論是誰都無法掙脫。
或許是有兔死狐悲之感,也或許是擔心這一場變故會最終影響到冰洛,辜雀心中的憤怒陡然而起,不禁仰天長嘯。
“好!我辜雀便來見識見識,大衍規則幻化而出的偉大之力。”
他厲吼出聲的同時,身體忽然漲大,星系在他腳下,星辰宛如塵埃,巨大的身軀爆發出恐怖的力量和無上的大道。
大手隨意一捏,一柄無窮的力量匯聚成一柄屠刀,透着恐怖的殺意,力量貫穿了整個寰宇。
“好精純的大道之力,辜雀,你在這條路上的造詣很高了,不亞於我了。”
四號也在暴喝,而辜雀呢喃一嘆,巨大的身軀化作停在了虛空,宛如雕像一般。
而他渾身的毛孔,卻透出一道道紫藍之光,每一道紫藍之光都是他最偉大的力量。
一瞬間,無數億萬道紫藍之光激射,化作無數道分身,將各處的神秘規則都直接抹去。
速度快到極致,這已然是道的層面的碰撞,僅僅在十個呼吸之內,他就算出自己斬碎了大約七十八萬億道神秘規則。
而規則的衍生是沒有規律且不計其數的,即使是五大至尊同時發力,也只能堪堪維持住局面。
辜雀不禁擔心,道祖鴻鈞以一己之力,到底能不能護住大千寰宇。
正是他思考之時,大千寰宇天道之巔,一道清輝化作道祖的身軀。
他盤坐在寰宇之上,朝天一看,只見萬界扭曲,規則涌動,整個大千寰宇開始破碎了起來。
“又來了,大衍,你到底要毀滅多少個時間才甘心?”
“可惜大千寰宇有我鴻鈞在,你動不了它!”
他的語氣很平靜,滿頭白髮瘋長,如長龍一般到達每一寸空間,所過之處,一切的規則都被抹滅,一切的時空都恢復了平靜。
“寰宇之始,寰宇之終,天衍之終,大衍之始。”
“永恆之終,枯寂之始,飄飄渺渺,茫茫莽莽。”
他盤坐在原地,口中念着莫名的話語,那是深邃的大道,是難以理解的奧秘。
但隨着他的話,整個大千寰宇各處都開出道蓮,都散發出道韻,都生出青華與生機。
他的道,早已深邃到人們難以理解的地步。
一切的危機都消失了,神秘規則出現的瞬間,便被精純到極致的先天道韻青華所淹沒。
大千寰宇無數的百姓都驚呼出聲,還以爲是神蹟降臨,一個個開心無比。
衆生是愚鈍的,是茫然的,但卻不是卑微的。
他們開心的同時,竟然也誕生出一股莫名的意志,融進了這先天道韻青華之中,加固了整個寰宇。
“唉...原來不是大千之禍。”
他睜開了眼睛,手持拂塵,直接掃開了天道,衝進了未知的大衍之中。
混亂狂暴的力量襲來,卻衝不破他偉大的至尊之道,化不開他身旁封鎖的鴻蒙。
“狂暴已然平息,這一次遭殃的看來不是大千寰宇,難道是永恆寰宇嗎?”
“有可能,那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我早就說過,虛妄的世界蒼白如紙,可惜那四個人無能爲力去改變。”
說着話,他便直直朝永恆寰宇而去。
而永恆寰宇此刻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辜雀恢復了原本的模樣,黑髮如瀑,看着四周的殘破,眉頭緊皺。
黑氣凝聚成一號的模樣,其他三大至尊也聚集了過來,同時,永恆寰宇數百位至尊也衝上了虛空。
他們大多都是機械的身軀,散發着各種神光,有些則是虛幻的數字符號,還有一些巨大而幽幻的古老生物。
寰宇之中,到處都是裂痕,到處都是創傷,裂口之處艱難蠕動着,卻沒有癒合。
天道的力量逸散,卻也沒有迴歸到天道的本身。
一號看着這一切,沉默了好久,才慘然嘆道:“我們的永恆寰宇,已經漸漸失去了自愈的能力,天道的力量愈發微弱,維持基本的時空平衡都十分艱難,更何況再對世界有所修補。”
辜雀道:“所以這裡每損失一分,就殘破一分,無法復原?”
“也不是這樣。”
一號慨然道:“畢竟我們四個可以付出力量,將至修復,但寰宇畢竟是大衍所誕生的,天道的根本意義,也是規則凝聚成了體系。”
“我們可以修復它,卻無法讓自己的力量與世界完美融合,以至於修復許久之後的某一天,創傷還是會出現。”
“而且力量無法與世界的規則形成絕佳的良性循環,那我們的修復,就像是縫衣服,只是縫上而已,卻無法另其恢復到曾經的本來模樣。”
辜雀點頭道:“明白了,你們只能治標,不能治本,而且...這種修復對你們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不錯。”
一號道:“我們的力量雖然無窮無限,但這種消耗終究會讓我們虛弱,甚至陷入沉睡。”
“而那時,大衍之力再次降臨,一切就完了。”
話音剛落,漫天的清輝便誕生了,衆人朝上看去,便看到穿着古老道袍的鴻鈞飄然而來。
辜雀不禁道:“大千寰宇如何?”
鴻鈞道:“有我在,大千寰宇便永不陷落。”
說到這裡,他朝四周看去,眯眼道:“永恆寰宇,沒多少時間了。”
一號點了點頭,道:“早來晚來,都是要來的,只是這一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搞懂了嗎?”
鴻鈞擡起頭來,沉默了片刻,才呢喃道:“應該是另外的寰宇到時間了,正在迎接最後的毀滅。”
辜雀心中一震,沉聲道:“那我們看看去。”
“走吧!”
鴻鈞的語氣充滿了滄桑,緩緩說道:“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見證世界的滅亡了,但總是要去看看的,漸漸的,每一個寰宇都似乎成了我們的家了,休慼相關,又有兔死狐悲之感啊。”
六位萬道鴻蒙至尊對視一眼,便同時朝天而去,輕易撕裂天道,來到了大衍之中。
他們各自在大衍之中不斷轉移着位置,又以無上的大道相護感應對方的存在,並實現信息的互通。
“我們兩個寰宇所承受的,只是大衍在波動過程中產生的餘波,這一股力量真正是針對哪個寰宇,現在還不清楚。”
道祖鴻鈞說道:“可惜這一股波動是沒有規律的,我們無法推演具體的位置,只能憑藉心中的大道對未來冥冥之中的感悟與徵兆,去找尋所受大衍之力的寰宇。”
辜雀道:“若是那片寰宇也有萬道鴻蒙至尊,那他應該會給出信號吧?”
“你說的不錯,信號已經來了。”
道祖鴻鈞的話剛落,一聲飽含憤怒與悲痛的吼聲,已經響在了衆人的心頭。
衆人在瞬間判斷出了至尊大道的方向來源,並同時控制身體,朝着那個位置的方向而去。
準確的說,那也不叫方向,因爲大衍之中的一切都是變化的,不存在時空,所謂方向,只是道的一層隔膜。
只是這時,辜雀又感受到了一股股偉大的氣息。
“唉!”
“大衍又發怒了。”
“是原初寰宇受到了大衍的吞噬,剛纔的怒吼,來自於原初鴻蒙至尊。”
“走吧,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補救。”
“或許下一個就是我們的世界。”
“誰知道呢,誰也無可奈何。”
一個個聲音響起,辜雀至少判斷出了二十多種鴻蒙大道,這顯然是各個寰宇的最強者。
可惜在於,二十多個萬道鴻蒙至尊並不算多,他們來自於不同的寰宇。
強者與強者之間的聯繫,讓衆人漸漸聚在了一起,辜雀也終於看到了這些人的面孔。
或許這並不是他們本來的面孔,因爲太古怪了,甚至不像是生命。
比如其中一個氣息強大的萬道鴻蒙至尊,竟然是一扇古老的鐵門。
還有一個至尊,是一口方鼎。
難以去猜測,也難以去衡量,或許這就是世界的偉大之處吧。
“鴻鈞,我們又見面了。”
一個條河流飄了過來,辜雀分不清它的生命形態或是種族,但卻可以感受到它的力量。
“蒼河,你看起來虛弱了不少。”
“是啊,我是如此黯淡,爲了守護世界,我幾乎放棄了一切。”
“原初至尊呢?”
“或許還在努力吧。”
“我們看看去。”
一羣人就沿着原初至尊的大道而去,很快便看到前方的幾乎逸散乾淨、融進了狂暴大衍的寰宇天道。
那是一片翻涌的灰霧,當然這只是一種形容,事實上它並非是翻涌的灰霧,還是在局部地區狂暴到極致、濃縮到極致的大衍規則,它不斷地扭曲着,侵蝕着那已經被撕開了天道保護的寰宇。
在那片規則之旁,一個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老人,拿着一根古怪的、枯黃色的魚竿,不停抽打着那一團灰霧。
辜雀能感受到這魚竿的力量,那其中充滿了鴻蒙之道,他毫不懷疑這一竿之力,便能打碎一片寰宇。
但這些力量拍打在大衍的灰霧上,卻直接被吞噬了進去,沒有泛起一點波瀾。
一號嘆道:“原初至尊,節哀吧,即使是我們全部出手,也無法驅散凝聚的大衍規則的。”
鴻鈞也點頭道:“你的力量根本沒有真正觸及到那團力量,在運行過去的途中,便被扭曲的大衍規則傳輸到了各個地方,散做了塵埃。”
“是啊,節哀吧,原初寰宇比永恆寰宇更加古老,它的壽命到了限度了,救不會來了。”
“我們都無可奈何,幫不了你。”
原初至尊沒有說話,只是用盡了大道之力,一直竭力驅散着這股力量。
而正如衆人所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蒼白無力的,根本不能改變什麼。
他在怒吼,在狂叫,時而又咬着牙不說話。
他一直在用力,每一刻都傾瀉出浩瀚的力量,但這對於大衍來說什麼也不是。
衆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憤怒、他的不甘、他的痛苦、他的絕望。
最後,一道莫名的神秘規則出現在了他的身旁,瞬間將他的身體貫穿。
那一刻,就貫穿了數千次。
“呃啊!”
原初至尊的怒吼聲響起:“你連我也要殺嗎!要斬盡殺絕嗎!”
恐怖的大道之力流淌,又匯聚出了他嶄新的身軀,只是他看起來極爲虛弱。
一號就站在辜雀的身旁,嘆聲道:“你可以透過大衍的灰霧,看一看那個正在被毀滅的世界,那個世界也是萬族林立,也有人族,但很快就要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原初文明瞭,再也不會有原初寰宇了。”
“這個世界唯一活下來的,就只剩下原初至尊了。”
說到這裡,一號頓了一會兒,又道:“而那些沒有萬道鴻蒙至尊的世界,即使是消失了,我們也很難知道。”
“因爲混元大羅至尊和九五至尊,雖然有打破寰宇的能力,但在大衍之中,卻很難堅持太久。”
“真正可以在大衍之中久存的,只有萬道鴻蒙至尊級別的存在。”
辜雀下意識點了點頭,聽着原初至尊絕望的怒吼,悲憤的控訴,目光如炬,漸漸投過了那一層迷霧。
他看到了正在被大衍吞噬的世界——
時間和空間的法則迅速湮滅,星辰一顆顆崩碎,產生的爆炸能量卻在瞬間被吮吸乾淨,那爆炸也像是解體而已。
這個世界的百姓根本來不及慘叫,正在繁衍生息的時候,便迎來了瞬間的滅絕。
有的人在唱歌,有的人在逛街,有的人正在向心愛的人告白,有的人正爲人生的獲得而高興。
有的人迎來的自己的孩子,有的人治癒了疾病正在慶祝,有新人拜堂成親,也有人剛剛放學......
無數的美好在這個世界上演,但在世間法則停止的那一刻,他們全都成了這個世界最後的畫面。
緊接着,他們星辰、空間一起瞬間湮滅。
你聽不到痛哭,聽不到慘叫,聽不到令人心碎的告別,看不到他們絕望的神情,那一瞬間,什麼都沒了。
這是一種無聲的毀滅,是瞬息而逝的死亡,但給人的感覺,卻是無與倫比的震動。
生命,在這一刻比螻蟻還要卑微,世界在這一刻,就像是火中的紙。
但是可以看到強大的修者還在逃命。
能夠在時空大崩潰之下逃命的修者,至少是不朽境界的生命,境界越低,支撐的時間就越短。
這種時候,才能聽到生命面對絕望的死亡之前,那一種種表現。
有人在哭,哭世界之毀滅。
有人在笑,約好下輩子再相見。
有人在喊,喊着其他人快逃。
有人在吼,吼這個世界的不公,吼厄難爲何降臨。
這一刻,人生百態,盡顯無疑。
辜雀見到這一切,似乎又想起了曾經枯寂世界天道崩殂的場面,那時候,正是這種絕望,那時候自己也無比絕望。
而現在,自己處於這種地位和境界,看到這種場面,卻依舊是心驚膽顫,憤怒和背上的眼淚模糊的雙眼。
他死死攥緊了拳頭,身體幾乎在顫抖。
“你還年輕,所以纔會憤怒。”
“而我們的憤怒,早已被一次次絕望磨得乾乾淨淨了。”
一號在嘆息。
鴻鈞臉色冷漠而陰沉,似乎也在害怕着什麼,害怕這一切降臨在大千寰宇之上吧。
大衍的規則侵蝕了進去,那碎開的寰宇也漸漸成了大衍的一部分,充斥着粘稠的規則。
還活着的,只有那幾十位至尊以上的強者了。
他們也能看到外邊,看到辜雀他們這些偉大的萬道鴻蒙至尊。
他們衝到了碎開的寰宇的邊緣,卻無法跨過那凝縮到極致的大衍規則。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連你們也做不到!”
“告訴我啊!”
一個九五至尊在怒吼,然後被濃縮的大衍規則碾碎,身死道消。
至尊在隕落啊!
“偉大的存在!你們不是走到了天衍盡頭的強者嗎!”
“你們不是實現了圓滿的萬道鴻蒙至尊嗎?”
“難道你們也救不了這個世界?爲什麼!爲什麼要看着這個世界就這麼死去?”
“你們!你們也配稱偉大嗎?”
怒吼的聲音,深深貫徹了諸位萬道鴻蒙至尊的心。
辜雀的心在顫抖,他也看到了四周衆人凝固如雕像。
隨着最後的怒吼消失,一切都消失了。
原初寰宇,一個古老的寰宇,徹底消失了,變成了大衍的一部分。
它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但原初至尊,卻又真真實實的在大衍之中被轉移着,被衝擊着。
“看到了嗎?這就是大衍。”
鴻鈞目光忽然轉向辜雀,臉色冷漠,沉聲道:“它是如此冷酷,如此殘忍,無情的剝奪世界以及一切生命。”
“你對它保守,它會對你保守嗎?”
“我們沒有希望,我們只能去戰鬥,或許還能有一點點機會。”
辜雀深深吸了口氣,卻始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見證了一個世界的悲愴,他無法去形容自己的心。
他還年輕,他有着充沛的感情和敏感的神經,並不像那些已經被絕望折磨到心死的老至尊,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感情波動。
所以他會去想一些事,比如——
這個世界有多少相親相愛的情侶,有多少美好的家庭,有多少真摯的朋友...
有多少人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父母,有多少人苦盡甘來找到幸福?
有多少人終於要實現了理想...
反正這一切值得讓人感動的東西,都瞬間不存在了。
若是這一切降臨在大千寰宇,那自己和溯雪她們也會如此...
這是不能承受的痛,而那時候,死亡降臨,痛都變得不存在了。
空,心中是無盡的空。
辜雀悲痛,卻又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他呢喃道:“我明白你的憤怒,但我們的道終究不一樣,我不是對大衍寬恕,我只是很清楚的知道,大衍是無法屠殺的。”
“你是誰!”
“新誕生的那位萬道鴻蒙至尊?”
“你莫非站大衍那邊?”
四周一道道目光激射而來,一股股氣勢降臨,牢牢將辜雀鎖住。
甚至,那位已經心死的原初至尊,也擡頭朝辜雀看來。
這是一種無窮的壓力,這一刻,辜雀似乎成了衆矢之的。
但他沒有退縮。
他只是看着衆人,緩緩道:“我並非站在大衍那邊,我只是認爲,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絕不是靠屠殺大衍可以做到的。”
“我的道和鴻鈞不一樣。”
話音剛落,一個蒼老的聲音便大聲道:“你剛剛進入這個境界,你有什麼資格和鴻鈞比?難道你比他更偉大?”
“鴻鈞在這一條路上,已經走到了衆人的前列,你纔多少歲,和他比?”
“我看你連我都比不過?”
“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我們的力量。”
鴻鈞眉頭緊皺,似乎有些反感四周的話語。
而辜雀也是沉聲道:“夠了,你們都是萬道鴻蒙至尊,莫非還要拿年齡說事?在場衆人,哪個不是一路開掛到這裡的?你們哪個不是曾經跨境殺敵的變態?”
原初至尊道:“不提年齡,只提境界,你不敢剛剛進入這個境界罷了。”
辜雀冷笑道:“那又如何?智慧也分境界嗎?我對大道的理解和鴻鈞不一樣有什麼問題嗎?”
“都是寰宇最頂端的人,莫非你們還不知道大道三千各有不同的道理?”
鴻鈞擺了擺手,搖頭道:“行了,原初寰宇沒了,誰心情都不好,吵架有用的話,何至於我們現在都奈何不得大衍。”
四周衆人沉默了,很顯然,鴻鈞在這羣人裡邊,也不算太老,卻有着獨特的地位和威望。
他看向辜雀,緩緩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莫非萬年之後,你真要與我一戰?這不單單是大千寰宇的損失,明白嗎?”
聽到此話,衆人紛紛驚呼出聲,一個個都看向辜雀。
他們現在才知道,這個年輕人竟然要挑戰鴻鈞?
不可能吧,鴻鈞道人雖然不算古老,但在這條路上走得很遠了,能與之匹敵的屈指可數,也就是最古老的那幾個萬道鴻蒙至尊了。
辜雀嘆了口氣,卻是沒有回答。
他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任憑四周目光的打量。
心中組織着語言,然後擡起頭來,看着衆人。
他沉聲道:“你們當中,最古老的多少歲了?”
一塊古老的石頭髮出了聲音,呢喃道:“是老朽,如今命輪已經三千七百億年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有幾個比我命輪更大的,但他們已經選擇了和所在的寰宇一起滅亡,不在世間了。”
辜雀道:“其實我想知道的是,距離第一個寰宇的誕生,大概多少年了?”
古老的石頭道:“這個沒人說得清楚,畢竟大衍有多大我們也不知道,很可能是無窮大。所以據我所知,最古老的一位萬道鴻蒙至尊,到現在該有一萬多億年的命輪了。”
“只是這時口耳相傳的事,我也是聽死去的那位萬道鴻蒙至尊講的。”
辜雀點頭道:“好,就算是一萬億年,諸位,這時多麼悠久的歷史,多麼漫長的歲月啊!”
“這麼久以來,請問有哪一個萬道鴻蒙至尊真正觸及過大衍?”
“請問有哪一個萬道鴻蒙至尊,能夠戰勝大衍?”
四周衆人面面相覷,不禁沉默。
辜雀道:“這麼多年了,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是力量不足嗎?他們不如我們?還是智慧比我們低?”
“如果都不是,那你們爲什麼就沒有懷疑過這條路根本行不通?”
“既然行不通,爲什麼不換一條路走?”
依舊是沉默,良久的沉默。
直到最後,那古老的石頭才緩緩道:“因爲我們看到過,我們看到大衍所帶給我們的一切,事實告訴我們,大衍永遠是敵人。”
“不錯,你見到剛纔的事了,你告訴我大衍做的是對的嗎?”
辜雀看着衆人,卻是呢喃道:“諸位...大衍沒有智慧。”
“它是規則,是法則,是道,本身沒有對錯的。”
“我們要做的不是殺死一個敵人,而是控制一種道,所以根本不存在立場問題。”
原初至尊大吼道:“無法苟同!大衍毀滅了無數個世界,我們不殺了它,就永遠不可能迎來永恆。”
“不錯,曾經和你一樣有想法的人很多,但請問你有其他辦法嗎?”
“不是我們一定要視大衍爲仇敵,而是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
鴻鈞嘆了口氣,擺了擺拂塵,他緩緩道:“行了,都別說了,我們無法說服他,就像他無法說服我們一樣。”
“我和他約定,萬年之後,決一死戰,以力量和大道來證明誰是對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或者說...誰更接近‘對’這個答案。”
“到時候,我們會來看的。”
“一萬年,很短暫的時光。”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萬年之後,看看情況會怎樣。”
衆人相繼消失在了大衍之中,臨走之前,都深深看了辜雀一眼。
他們都發現,辜雀的命輪竟然只有短短一億多年。
鴻鈞也淡淡道:“辜雀,你做好準備吧,還是那句話,我希望你贏我,但可惜你沒有機會。”
“我們拭目以待吧。”
辜雀輕輕嘆了口氣,看向這未知的大衍,心中的迷茫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