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韓秋離去的背影,辜雀心頭也說不出個什麼滋味,一直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深深一嘆。
嘆罷之後,又開始沉默,看着遠山,看着層雲,沉默了良久。
忽然道:“很多人都看着你呢!”
他一笑,緩緩盤坐在地,便拿起了那懷中那本薄薄的古籍。
色澤昏黃,又像是沾染了很多污漬,邊角已然捲起破碎,充滿了歲月的痕跡。但其上那幾個大字,又是那麼鋒芒畢露,一撇一捺,就像是一道道劍芒,讓人看了不禁背脊生寒。
鉅鹿山巔,人道不朽曾悟,今日我辜雀便看看,不朽到底有什麼手筆。
他緩緩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赫然寫着:
“身如大地,眼如蒼穹,可載萬物,可觀寰宇,睜眼如晝,閉眼如夜,聲如雷霆,呼吸如風......”
看到這裡,辜雀已然臉色大變,這哪裡是什麼劍道,分明就是更深層次的大道。
身如大地,眼如蒼穹,聲如雷霆,呼吸如風。辜雀眉頭緊皺,腦中不斷迴盪着這句話,就像是有一個偉岸的身影,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不斷演示着。
他忽然閉上了雙眼,把所有的功法都停止運轉,所有的元氣都撤去,感受着天地對自己的一切影響。
首先是寒冷,雖然正值盛夏,但這絕峰之頂依舊威脅寒冷。
其次是狂風,狂風吹得皮膚都隱隱刺痛。
大地似乎在旋轉,在移動,甚至如心臟一般在鼓脹。
蒼穹似乎也隨着這個節奏,一步一步在應和。
於是這個感覺越來越清晰,感覺大地每一次收縮,辜雀身體就下沉一分,而每一次膨脹,他的身體就被高高彈起。
像是在頃刻之間,他便和天地融爲了一體,輕輕呼吸,卻颳起陣陣狂風,輕輕一咳,便猶如雷霆降世。
他像是找到了天地間某種節奏一般,忽然伸出右手,也隨着身體,隨着大地,高高低低起伏了起來。
可是剛過不久,全身便已然開始痛了,像是承載了太多重量,骨節啪啪作響。
每一寸肌肉都在蠕動,時而放鬆,時而緊繃。血液也像是受到了擠壓,當肌肉放鬆,它便流的緩慢,當肌肉繃緊,它便流的迅速。
於是毛孔,於是神經,於是整個身體,都像是沉浸在了這一片天地的節奏之中,無法自拔。
他清晰地感覺到,一股熱氣從地下而來,直直傳入自己的身體,從丹田而起,直衝頭頂。
這股熱氣很刺人,像是在洗練着全身經脈的各個角落,每一寸都在劇痛之後,變得更加強大。
原來這不朽劍譜,根本就不是劍譜,而是血肉筋骨修煉之道。
不,這麼說不合適,這僅僅只是第一頁而已,誰知道後面的又是什麼呢?
他忽然有些心急起來,他實在忍不住想要看到後面的東西,但他偏偏又知道,欲速則不達。
而正在他糾結的時候,那不朽劍譜忽然自動翻頁,卻依舊是那一句話。
辜雀眉頭緊皺,身影根本未動,身體血肉依舊跟着大地運動。
但他的心忽然很慌,像是窒息一般,想要呼吸。
可是元氣護體,早就過了一定要呼吸的境界了。
他重重出了口氣,不禁咳嗽了一聲,自聽耳中發出一聲今天炸響,彷彿有雷霆降世,響在跟前。
狂風呼嘯,像是天地間所有的風都聚在了這裡,狠狠朝辜雀吹來。
呼吸如風,聲音如雷,他頓時便想起了這句話。
他閉着眼,忽然站起了身來,右手一揮,一把短刀已在手中。
於是揮刀,彷彿每一刀而出,大地就在垮塌,蒼穹就在怒吼。這刀的勢氣,像是全部和世界融合在了一起。
而就在辜雀悟刀之時,韓府花園之中,溯雪和韓秋像是已然聊了好久。
韓秋淡淡道:“什麼時候走?”
溯雪笑道:“等他下山吧!但最多等半個月,事情不得不辦啊!”
韓秋臉色有些奇怪,不禁道:“你有什麼事需要這麼急着去辦?神都學院老師的職位,你不是已經辭了嗎?我本以爲,你會跟着辜雀。”
聽到辜雀二字,溯雪的臉上也不禁涌出了笑容,緩緩道:“我當然很想跟着他,比誰都想,但你也看得出來,我不能跟着他。”
韓秋嘆了口氣,沉聲道:“是的!他的路必須自己單獨走,你不能跟在她身邊,否則反而影響他的判斷,甚至掣肘他的決策。”
溯雪幽幽道:“他好不容易擺脫蒼穹之怒,即將起飛,我怎麼能拖他後腿,事實上你也看得出來,我已然不是他的對手。”
韓秋道:“是的,他成長的很快,我用生死巔峰的元氣,他竟然擋住了。不過這也是因爲你傳予了他《紫虛道經》,讓他可以陰陽並行。”
溯雪道:“而且這些年,俗事纏身,我也未曾好好修煉,是時候該找個地方了。”
韓秋皺眉道:“你不妨就在我這裡好了。”
溯雪笑道:“你?你不也要走嗎?”
韓秋臉色一慌,不禁立刻道:“誰說的!”
溯雪一笑,幽幽道:“我看得出來,你不會待在這裡,你既然有不朽之志,聖地會武,你是一定會去的。”
韓秋這才鬆了口氣,緩緩道:“不錯!各大神朝皇子,聖山聖子,都會聚集在神都,我也該去見識見識他們的本事了!只希望他們爭點氣,不要讓我太失望。”
溯雪搖頭道:“以你的手段,天下年輕一輩,誰能與你一戰?”
韓秋沉默了頃刻,眼中忽然有一絲說不出的情緒,咬牙道:“過去和未來,都有!”
“噢?”
韓秋道:“過去,神女宮那個叫冰洛的女人,就是辜雀的妻子,她一直被我視爲生平大敵。”
溯雪道:“但她已然死了,未來呢?”
韓秋淡淡道:“還能有誰?鉅鹿山上悟刀那個人唄!”
溯雪驚異道:“你這麼高看他?”
韓秋道:“所有把他看低的人,現實都會用一個接着一個的耳光,把他打醒。同時,我也相信我的眼睛。”
溯雪的臉上彷彿也涌出了一股自豪,眯眼道:“是的,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不過極變初期呢!現在都已然是寂滅巔峰了!纔不到一年,我從未見過進步如此快的人。”
韓秋道:“他天賦雖然不是最好,但他卻是用命在拼,絕夏說的不錯,進步最快的人,就是時長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
溯雪看了看鉅鹿山,不禁道:“但我有些擔心,聖地會武必然有軒轅辰參加,以他目前的實力,還遠遠不是軒轅辰的對手。”
韓秋微微眯眼,冷冷道:“看來我過去第一件事,就必須是打敗軒轅辰,先破了他的心境再說。”
溯雪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曖昧,緩緩道:“你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只是......你爲什麼這麼幫他?我一直很想知道原因。”
韓秋的臉色莫名一紅,咬牙道:“無非是見他可憐而已!”
溯雪幽幽道:“你並不像是有同情心的人。”
韓秋臉色一僵,沉着臉道:“天眼虎呢?”
溯雪苦笑,這麼明顯的轉移話題,也只有韓秋才做得出來了。
而韓秋心中也是不爽至極,因爲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幫辜雀,想不出原因,乾脆便不想了。
好吧!或許辜雀是自己的朋友,自己所以才幫他,畢竟自己朋友很少。
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理由,而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已然傳出:“哎!大姐頭,你找老子?”
伴隨着身影,天眼虎頂着碩大的腦袋,昂首挺胸就這麼走了出來。
那囂張的姿勢,還真是有些欠打。
韓秋忽然眯眼道:“你偷聽?”
天眼虎臉色微變,乾笑道:“嘿!老子剛好路過而已!”
韓秋眼中藍光閃爍,不禁寒聲道:“我看出你心虛,你在說謊!”
天眼虎額頭已有冷汗,咬牙道:“大姐頭,破妄之瞳有時候也不靈的,你可別冤枉好虎啊!”
韓秋沒有說完,只是冷冷看着他。
天眼虎吞了吞口水,忽然驚喜道:“哎!辜雀?你小子這麼快就下來了?”
韓秋和溯雪頓時朝後望去,只見後面空空如也,哪裡有什麼人!
韓秋豁然回頭,只見天眼虎已然跑到了百丈開外了。
“混賬!”
韓秋厲吼一聲,身影頓時一閃,追了上去。
天眼虎嚇得魂不附體,不禁大叫道:“大姐頭我錯了!我真的不是偷聽啊!”
韓秋沒有說話,右手一揮,一道元氣已然重重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天眼虎頓時摔在地上,大叫道:“哇!痛死老子啦!哎呀!住手!大姐頭饒命!小的再也不敢跟您裝逼啦!”
韓府響起了驚天慘叫,而鉅鹿山巔,一個偉岸的身影,已然站了起來。
他沒有睜眼,但全身的氣勢卻如同瀚海巨浪一般,朝四周席捲而去。
他的每一寸肌肉都在蠕動,長髮飄舞,衣袍獵獵,狂暴的元氣不禁噴出體外,激盪在天地之間。
他的腳下是韓家不朽留下的古籍,那薄薄的一本書,已然翻到了最後一頁。
誰也不知道里面寫了什麼,誰也不知道辜雀學到了多少。
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淡淡道:“原來勢氣,遠遠不止我想的這麼簡單。”
“原來武學,遠遠不止我想的這麼簡單。”
他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金黑之光像是被關了太久,頓時激射而出,良久不散。
他撿起古籍,將其收到黑白雙環中,對着天空深深鞠了三次躬,以表達對不朽饋贈的感謝。
而一個聲音也傳了出來:“小子,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把那東西也讓老子看看啊!”
這是顧南風的聲音,他寄居在辜雀身體之中,可以直接與辜雀對話。
辜雀淡淡道:“這不是我的東西,我當然不能給你看。”
顧南風又急忙道:“那這麼多天了,你總該給我點好處吧?那個燈籠裡面那麼多靈魂,隨便給點兒啊!”
辜雀眯眼道:“那麼......你也得先表示表示啊!”
顧南風道:“沒問題,你準備好材料,我跟你刻時空陣法,停止方圓一丈之內的時空,保存你的女人的肉體,如何?”
辜雀眼中寒芒一閃,不禁大笑出聲道:“當然可以!”
笑罷之後,他又不禁問道:“六大懸空島,到底在哪裡?”
顧南風道:“我給你說不清楚,就算說了,你現在也理解不來,等吧!等時機成熟了,我會告訴你的。”
說到這裡,顧南風沉默了頃刻,忽然道:“你應該很清楚,你目前更重要的事,不是這個,而是天機。”
辜雀點了點頭,緩緩奧:“是啊!天機雖然蓋住,但依舊有漏洞,畢竟......徹底掩蓋天機,需要極端對立之物,我雖然融了后土,但畢竟還沒有融合天水。”
顧南風一笑,緩緩道:“天水就在神都天宮,無盡之瓶之中!”
辜雀身影頓時一震!
神都!我正要去呢!
(第五卷聖地會武開始,講實話,爲了讓辜雀擺脫蒼穹之怒,費了好多筆墨,地州萬里大峽谷也用了很長的篇幅。之前的幾十丈,確實很壓抑,所以聖地會武前面這幾章,我會盡量輕鬆一點,倒不是水,而是舒緩一下節奏。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