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都,黃州唯一的綠洲中的城市。
即使是黃州最大的城市,但比起神都和楚都這種龐然大物來,終究還是顯得有些落後和貧窮。
這裡沒有高樓勾檐,沒有亭臺舞榭,沒有青樓妓院,有的只是那巨石堆砌的城樓,那一座座碉堡。
雖然這裡沒有風沙,火海也從未侵襲到這裡來過,但依舊遵循着最嚴苛的指令——絕不能建木房。
木可生火,在黃州建木房是重罪,但無數年來,這裡對石房的工藝水平也達到了一個很高的程度。
當辜雀三人到達這裡時,已然是六月中旬,距離七月初八公羊家大婚之日已然只有二十多天。
二十多天時間去部署,時間顯然有些緊張,但張茉兒卻表示自己早有準備,一切只待時機成熟。
辜雀,並未睜眼。
一連趕路一個月,沒有一次睜眼,但天地都在他的心中。
空氣的每一寸流動,空間的每一分擠壓,都隨着場景在不斷變化。
每一個人的動作,每一個物體的存在,每一份呼吸,都會導致空氣、空間最細微的變化。
當這些信息量都傳入你的腦中,你便不需要眼睛了。
黃麟的耐心都快被磨透了,終於忍不住咬牙道:“辜雀,你能不能不在這個時候修煉?事關重大,容不得一絲疏忽你知道嗎?”
辜雀淡淡道:“我知道,我對朱雀羽衣的需求也是必然的。”
黃麟道:“那你睜開眼睛說話,修煉有必要急於這一時嗎?”
辜雀面無表情道:“很有必要,修煉刻苦的人不在少數,有天資的人也不少,真正拉開差距的細節,就是在這些方面。”
黃麟氣得重重一哼,撇着腦袋不說話。
張茉兒微微一笑,道:“好了,這件事反正也很明瞭了,現在他的身份不宜暴露,太子府那邊耳目衆多,還是不要去了。”
辜雀緩緩道:“你們不必管我,到時候我自然會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黃麟深深吸了口氣,喘聲道:“好,我就看你辜雀怎麼幫這個場子!”
辜雀點頭,直接轉身走進一家客棧。
他並未睜眼,但卻像是什麼也能看見一般,小二還沒說話,他已然淡淡道:“住店。”
說着話,一釘金子已然扔到小二懷中,輕輕道:“空房我知道,二樓左轉第三個,錢沒花光之前別打擾我。”
說完話,他已然腳步輕移,消失在了大廳之中。
下一刻,門已開,門已關。
愣了好久,小二看了看自己懷中的金子,才吞了吞口水,道:“見、見鬼了嗎?”
說到這裡,他忽然又大聲道:“不對啊客官,那個房間明明有人啊!”
辜雀當然知道有人,非但有人,還是他必須要找的人。
走進門,便盤坐在了地上,一動不動,雙眼緊閉。
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冷缺和鴻運胖子嚇了一跳,差點沒跳起來。
鴻運胖子連忙把掉在地上的雞腿撿起來,輕輕拍了拍灰塵,又咬了一口,滿嘴油光,含糊不清道:“可惜了可惜了,不吃可惜了。”
冷缺不禁一笑,咧嘴道:“我說胖子,你說你啥都不缺,怎麼搞的這麼節省?對得起你那滿身價值連城的珠子嗎?”
鴻運胖子連忙道:“話不能這麼說,我這個不是節省,而是不浪費。現在對於我來說,錢已經不重要了,我看到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是以價格去評價,而是這得需要多少人工、多少時間、多少......”
“滾滾滾!”
冷缺直接擺手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這一路我早聽夠了,說正事兒吧!”
“好好好。”
鴻運連忙轉頭朝辜雀看去,急忙道:“辜雀,你啥時候讓我死啊,我等的都不耐煩了。”
聽到這句話,冷缺差點沒從椅子上一頭栽下來,臉色一陣怪異,連忙坐好身體。
辜雀依舊沒有睜眼,只是緩緩道:“會有機會的,四千年都等過來了,再等等又何妨?”
鴻運點頭道:“那倒也是,你們聊你們的。”
冷缺看向辜雀,不禁道:“如何?老嫗死了?”
辜雀的臉上沒有表情,嘆聲道:“沒死,反而變本加厲,殺的修者越來越多了。”
冷缺道:“那我的事兒,你說怎麼辦?還有二十多天銀紗便出嫁了。”
黃州九公主,閨名黃銀紗,據說當年一歲之時,在她眼前擺上毛筆、繡花針、書本等物品,她一個沒選,反而胡亂一爬,把旁邊侍衛的刀給拔了出來。
或許是命中註定,這個女人和其他姑娘便大不同,從小練武學,看韜略,竟是天資聰慧,無數次證明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於是女武神之名很快傳遍黃州,她所立之戰功也愈發顯赫。
辜雀感受着空氣的變幻,他清晰的知道冷缺在問出這一句話時的表情,只因表情最細微的變化也能讓空氣產生變化。
他輕輕道:“七月初八,黃氏一族會對公羊家動手,他們的事成不了,但關鍵在於,我向黃麟提過此事,被他斷言拒絕。”
冷缺身影一震,不禁苦笑道:“我就知道他們不會同意,銀沙太優秀了,而我只是一個江湖浪子。”
辜雀緩緩道:“每一個強者在最開始的時候都是江湖浪子,據說絕夏當年遊歷八州的時候,還做了一段時間乞丐。”
冷缺閉眼不語。
辜雀輕輕一笑,道:“七月初八,九公主成親之日,黃家會有一系列動作把公羊家徹底打入不義之列,然後高手盡出,搶奪公羊家府邸之下的千丈龍脈。”
他沉聲道:“這一戰不會那麼簡單,黃家的目的也不一定單純,我還是習慣於把事情都把握在自己手中。”
冷缺不禁道:“你要怎麼做?”
辜雀道:“把局攪得更亂一點吧,讓黃氏一族不那麼輕鬆,免得到時候他們胃口太大,連我也一起吃了。”
冷缺皺眉道:“什麼意思?幫公羊家?”
辜雀點頭道:“算不上幫,只是爲黃家增加一點阻力罷了,鴻運,到時候你看着點,幫公羊家一點小忙。”
鴻運吃完手中雞腿,拍了拍胸口,咧嘴道:“沒問題,反正隨便你們怎麼打,我是死不了的。如果死了,那就真的爽了。”
冷缺眯眼,不禁道:“那我和銀紗?”
辜雀道:“既然黃麟不同意,那就由我們自己來辦吧!公羊家被栽贓,我也不能讓黃家那麼幹淨。她住在哪兒?”
冷缺道:“晉都皇宮深處,毓秀苑,她曾給我說過。”
辜雀點頭道:“今天,不,今天有些早。等半個月吧,半個月後,你去把她日了。”
“噗!”
聽到這句話,冷缺口中的酒頓時噴了出來,一時間差點沒被嗆死,瞪大了眼道:“你、你說什麼?”
辜雀輕笑道:“不夠委婉嗎?好吧!等半個月後,先破了她的身子,並想辦法掩蓋住,到時候給黃家和公羊家一個大驚喜。”
冷缺不禁道:“這有什麼用?”
辜雀搖頭道:“沒有什麼用,給黃家潑點髒水罷了,到時候他們纔不至於那麼高高在上。”
冷缺深深吸了口氣,皺眉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銀紗那邊,豈不是讓她很爲難?”
辜雀道:“我只是讓事情多謝周折而已,最終黃家依舊是大勝,她是武將,看得懂這些。”
“好吧!”
冷缺點頭道:“她那邊我來搞定,不過大婚當日,其他的東西有把握嗎?”
辜雀沉默,沉默了良久,才緩緩搖頭道:“一點也沒有,非但沒有把握,而且還有很多令人驚異的地方。”
冷缺道:“那怎麼辦?”
辜雀道:“到時候你潛伏在婚禮之中,算作賓客,見機行事就可以了。相信這個鴻運可以幫你做到。”
鴻運點頭道:“可以,參加個婚禮還是混得進去的。”
辜雀道:“順便你去北方城外去看看,我聽說那裡有一個水庫,專門爲晉都供水,地勢挺高的?”
冷缺點頭道:“不錯,小子你不會是想水淹晉都吧?”
辜雀道:“必要的時候會這麼做,反正你去看看吧。”
冷缺道:“那你要幹什麼?”
辜雀眉頭一皺,淡淡道:“當然是修煉了。”
冷缺頓時無語。
但辜雀說的是實話,他的確已然把整個心神都沉了下去,這一個多月閉眼感悟,未曾有任何收穫,但他的靈識已然變得無比敏感。
方圓百丈的天地似乎都在自己腦中,隔壁房間的兩個青年,三樓上正在洗澡的女子,樓下廚房正在切菜,對面街道有人鬥毆......
一切的一切都映入腦中,他微微一笑,忽然元氣急轉,把整個意識放大,直接覆蓋全城。
於是,全城所有人的舉動都出現在了自己腦中。
一股強大的靈識掃過大地,晉都各處驚呼不已,一道道同樣強橫的靈識沖天而起,直接把辜雀的靈識擋住。
“何人竟然窺視於我?”
一聲暴喝從公羊家深處傳出,一道偉岸的身影頓時拔地而起,俯瞰晉都。
與此同時,皇宮深處也飛出數道身影,冷漠對視。
晉都各大客棧皆有強者驚動,追溯着辜雀的靈識,卻又完全捕捉不上。
辜雀輕輕撫摸着手中的黑白雙環,輕輕道:“神寶掩蓋天機,你們看不到我,不過......這晉都,還真是挺熱鬧啊!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這麼多貓膩。”
他緩緩嘆了口氣,搖頭道:“多事之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