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雀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忽然覺得這一次付出的東西似乎太多了,多到難以承受。
他願意爲了冰洛付出一切,但這一次爲自己付出的卻是兄弟,王頂天掏出赤子之心,天眼虎獻出神獸命格,只爲拖住蒼穹一刻鐘。
神族也終究不再是神族,當下一代出世,他們會流淌着鮮紅的血液,迴歸普通人。
救活冰洛,這四個字對於他來說,實在太沉重了。
溯雪輕輕道:“辜雀,呼喚她吧!讓她回來,我們都在等她。”
媚君也一臉複雜道:“是啊!你想辦法吧!只有你能找到她的。”
所有人都朝辜雀看來,包括天老等人,他們的眼中都透露着期望,他們希望自己振作。
這一次的決定是自己選的,自己當然應該去完成這個使命。
只是爲什麼這個時候,自己的心,卻如此沉寂,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慌。
但他畢竟是冷靜的,畢竟是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的。
冰洛,我就不信,我無法喚醒你!
辜雀低吼一聲,沉聲道:“流川子,陪我走一遭!”
說完話,不待回答,他便一頭扎進了空間通道。
流川子毫不猶豫,直接跟了上去。
千古悠悠,星辰變幻,剎那之間,他們已然出現在了神女宮上空。
流川子皺眉道:“時間緊迫,我們要做什麼?”
辜雀咬牙道:“斬一片山脈出來!”
他速度極快,直接打破虛空,極速朝前而去,幾十個呼吸之間,他們便已然出現在了一片雪山之上。
辜雀停下了身影,朝下一望,只見那一座座雪山林立如劍,直刺蒼穹。
“梅花開了。”
寒風凜冽,白雪飄飄,世界惟餘莽莽,乾淨清透。在那白色之間,忽然顯現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紅得耀眼,紅得驚心動魄。
那是一片飄飄搖搖的梅花,迎着寒風傲立,散發着獨特的魅力。
這是寒風死域之中唯一的生命,也是見證了自己和冰洛感情的生命。
當初自己和冰洛最喜歡來着千山冰林賞花,甚至冰洛還曾移植到了大雪聖山,如今梅花依舊嫣然,但斯人已逝數十年了。
流川子沉聲道:“怎麼做?”
辜雀道:“把這一片山脈整個剖出來,帶到六島世界。”
“這有何難!”
流川子輕哼一聲,全身元氣散發,席捲如浪,魔軀驟然膨脹至百丈,血發轟然瘋長至萬丈,根根如劍,斬斷虛空。
他怒吼不絕,那一座座雪山被連根拔起,其上梅花卻安然無恙。
“走!”
辜雀大喝一聲,兩人合力,打出澎湃元氣,結成一道寬闊的光壁,拖着這千山冰林,直直朝六島世界而去。
雪山降臨,衆人變色,並不知辜雀何爲,而辜雀已然摘下了一朵梅花。
放在鼻尖,輕輕一嗅,依舊是當年味道。
所有人都沉默,都看着他,只因目前來說,場中格局短暫平衡,靜待辜雀喚魂矣。
而辜雀,則是盤坐在雪峰之巔,當年冰洛悟道之處,輕輕道:“千山冰林,梅花已開,冰洛你靈魂若還未轉世,若還能感受到這梅花,便歸來一看。”
聲音並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在耳中。
辜雀大手一揮,無盡的元氣澎湃而出,那一朵朵梅花,便脫枝而去,化作漫天血紅。
黑暗的虛空,死氣寂寥,元氣充斥,梅花朵朵殘碎,染紅天際,如大雨淋漓,猶如橫天彩虹。
在狂風的吹拂下,飄然遠離,直直朝那混沌深處而去。
那是死靈盪漾的世界交界處。
沒有辦法,沒有能力,唯有滿心誠摯,滿腔熱血,讓梅花飄舞,結成虛空地毯,只爲迎接伊人歸來。
媚君忍不住一哼,咬牙道:“我也要他這麼對我!”
溯雪輕輕一笑,不禁道:“當年他爲了救你,可是殺了二十多位神階,大戰持續數天,甚至連無量界的強者和聖器都出世了,還要怎樣呀!”
聽到此話,媚君咯咯笑了起來,連上有些發紅,輕輕道:“那是他應該的,誰讓他是我夫君。”
溯雪搖了搖頭,緩緩朝那虛空花海看去,像是已然迷醉了。
她心裡又在想什麼呢?
她是不是一點都不羨慕呢?
不,她何嘗不渴望辜雀的溫柔,但她卻知道一個妻子應該去做什麼。
她年齡畢竟不小了,也不再是一個小姑娘了,那些追求浪漫的年齡已經過去,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剩下的,是那平淡攜手的溫馨,是共赴白頭的恆久。
她從來滿足於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她渴望但不苛求其他東西,她只希望平安。
希望辜雀平安。
只是她並非無知之徒,她知道,平安是用鮮血換來的。
而辜雀呢?
辜雀並未說話,只是站在那天空花海之中,看着那混沌深處的虛空,靜靜等待着伊人歸來。
他知道自己此刻已不必說話,因爲所有的話都在心中,冰洛若在,便一定會看見。
只是就在這時,六島世界忽然發出了一聲聲巨響,來自於遙遠的東南方向,來自於歲月島的另一方。
有一股狂風吹來,吹破虛空,吹得天地嗚嗚作響。
“怎麼回事?難道又出事了?”
天眼虎驚呼出聲,所有人臉色都變了,只因現在衆人已然沒了底牌抵擋。
司馬永恆連忙道:“天老,快看看東南方向。”
天老目光深邃無比,似乎穿透了重重虛空,看向東南,不禁變色道:“有一團黑雲正急速而來,速度很快,看不清黑雲裡面的東西!”
司馬永恆皺眉道:“連你也看不清?”
天老點頭,忽然鄭重道:“我雙眼開法,可觀天地,穿透虛空,但黑雲規則交織,其中道紋遍佈,根本無法穿破。”
聽到此話,魔祖忽然笑了起來,緩緩道:“看來是老朋友來了。”
司馬永恆臉色冷漠,寒聲道:“不錯,是老朋友來了!”
他豁然轉身,目光衡山四方,不禁厲聲道:“天道子,既然來了,便現身一見吧!”
話音傳遍天地,衆人接連驚呼出聲,臉色都已然蒼白起來。
天道子!
一個傳說中的存在。
崑崙聖山玉虛宮開派祖師,天下七大聖山初代主人之一,太古陣道領袖人物,偉大的無上不朽,揮筆寫下絕世道典《紫虛道經》的無上存在。
在整個修煉界,他都是一個無比忌諱的存在,他與人皇、天主、天姬等偉大的強者齊鳴,是對這個世界格局影響最深刻的人之一。
他竟然還活在這個世上?
短暫的寂靜之後,一聲長嘆終於自東南方向響起:“靡靡數萬年,殘魂無歸處,滄海桑田舊,歲月難回首。草芥之魂,又叨故友掛念,貧道慚愧。”
聲音沙啞溫和,卻又縹緲虛無,無跡可尋,存在於天地之間各處。
而天上地下,忽然道韻橫生,青光瀰漫,瞬間充斥整個世界。
光芒並不刺眼,卻猶如實質,一個身穿道袍的老人,已然站在了虛空之巔。
而天老卻是不禁眯眼道:“道德真人?”
“不錯!就是道德真人,怎麼會是他?”
“不是天道子麼?”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而司馬永恆則是笑道:“果然是殘魂無歸處,老友,這身法軀可還看得上?”
天道子搖頭一嘆,慨然道:“孤魂難勝清寒苦,故皆道德身一用,若得歸來,給其造化,以還因果。”
魔祖冷冷一哼,不禁道:“老頭別裝蒜了,那一戰就屬你因果最大,卻竟然也能死而復活,看來我腦子這陣法,你並未盡全力啊!”
司馬永恆也眯眼道:“我這個大道陣法袖劵,想必也是可刻意留了破綻。”
天道子苦笑道:“非也!貧道當年垂死重傷,心力不足,故已然無法刻出完美的大道陣法,實在沒有想過要算計老友。”
司馬永恆淡淡道:“別說那些廢話了,我知道你的目的,一切是復活,對吧?”
天道子道:“道法自然,一切不可強求。”
他語氣溫和,像是置身事外,但司馬永恆卻知道,此人高深莫測,根本無法判定敵友。
他不禁道:“那麼你這次湊熱鬧,是爲了什麼?”
天道子輕輕道:“殘魂之軀,也憐衆生疾苦,蒼穹懸島孕育數萬年方有意識,苦渡劫難,卻又遇到你等圍殺,如此大悲,貧道願渡其超生。”
聽到此話,天老笑道:“說來說去,還是爲了蒼穹之胎,只是你我都是陣法一道之人,這聖山六合大陣,你覺得你可以解開?”
天道子道:“陣法易解,聖山難克,下限已然如此,貧道也不願壞人好事。”
天老回頭看向東南方,沉聲道:“那麼......那黑雲又是什麼?”
天道子輕笑道:“食物而已。'
“食物?”
司馬永恆喃喃重複一句,皺眉片刻,忽然臉色大變,驚道:“虛空島!”
天道子笑道:“不錯,就是虛空島。”
話音剛落,那遮天蔽日的黑雲已然突破重重虛空降臨至此,狂風吹拂,黑雲散去,所露出的果然是那破碎不堪的虛空島。
在所有人臉色劇變的注視下,那可怕的懸島,轟然撞擊在了蒼穹之胎上。
二島相撞,並未出現如衆人所料一般的巨響,而是緊緊貼在了一起。
屏住呼吸,駭然而望,衆人臉色蒼白,只見那蒼穹之胎上面峽谷縱橫,蠕動如口,竟然把這龐大的虛空島,一寸一寸吞噬了!
天老喃喃道:“遭了,這下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