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景瑞的手裡,楚天只能憎恨厭惡,不能反抗掙扎。什麼都不能做,但他卻可以清晰感受到身體的每一縷痛苦。
杜景瑞身上傳來的這些氣息,不僅在入侵他的魂海,也在抽離驅趕他本來的生命之氣,隨即強行佔據。
在這般摧殘之下,楚天連靈魂都在顫慄。也是隨着杜景瑞的氣息漸漸入侵,他新生的魂力領土終於逐漸失守,隱藏在魂海深處的魂嬰也漸漸顯露。
就好似新生的嬰兒是脆弱的一樣,新生的魂嬰也是極其孱弱的,儘管楚天的魂嬰比一般人的要強韌許多,但那畢竟只是魂嬰。在杜景瑞靈魂的氣息快速搜尋下,終於,隱藏在楚天魂海最深處的魂嬰被那綠色氣息給找到了。
“呃!”
當那綠色之氣被注入楚天魂嬰的一瞬間,楚天全身猛然打顫。渾身肌肉神經都跟着抽搐打抖起來,髮絲豎立,冷汗泉涌。只也可惜的是,他的任何動作,都不能阻攔魂嬰被人驅逐扼殺。那種閆若末世降臨的危險感覺,籠罩楚天全部,這是死亡的滋味,是湮滅的滋味,也是希望終於破滅的滋味。
“不行,我不能死。”
當他的魂嬰漸漸失去了抵抗的時候,楚天忽然一驚。頂着杜景瑞的束縛,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之上,某種桎梏正在逐漸被撕裂,某種力量也正在逐漸被喚醒,很強大很邪惡的感覺……
這一刻,杜景瑞也是有些顫慄了,他的雙眼之中,逐漸充斥了恐懼。這是因爲,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前的楚天的身體正在發生着某種奇怪的改變,從他的心臟位置,道道經脈逐漸變得黝黑突兀,一寸寸的往外蔓延,就像妖樹散枝一般。而隨着這黝黑經脈的擴散,一種極端恐怖的力量也正在楚天的身上出現。
他的身體,正在失控,就連他的心臟,也跳躍的更爲劇烈了。
發現變故,杜景瑞連忙運轉更多的魂力元力去壓制,不讓楚天身上的這種力量甦醒。
他能找到這力量出現的源點,所以壓制是有效的,儘管楚天的身上,那黝黑經脈終於遍佈全身,鬼魅的力量把他完全佔據,他的身體也充滿了恐怖的力量。但在絕對實力的壓制之下,楚天還是不能反抗,不能擺脫死亡厄運。
“你這孽障,家禽也敢染指鳳凰?”楚天再次失去了抵抗,他身上爆發的力量不足以讓他擺脫控制,杜景瑞的表情也逐漸狂熱,因爲楚天的魂嬰正在遭到扼殺。但也就在這微妙的時刻,一道喝聲卻是不合時宜的穿透這寒鐵房屋而來。
聲音很響亮,驚徹人的肺腑。聽得聲音,原本爬伏在楚天身上的杜景瑞猛然一驚,隨即失去了對楚天的控制,似落葉離枝一般,他一頭摔了回去,遠遠的摔在了牆角,大口嘔血。
“誰?”
雖然摔倒了,但他還是很快就爬了起來。目光不甘且恐懼的四下掃視,想要找出來是誰壞了自己的好事,讓自己多年計算功虧一簣。
“你以爲自己天衣無縫,但螳螂捕蟬,當知黃雀在後。其實你的壞跡我早已一覽無餘,我本早就想殺你,但念在你能助我徒兒成長,便姑且讓你小醜跳樑。可是孽障,今日,便是你的死祭。”杜景瑞的話是帶着害怕的,因爲他很清楚,這般時候能出手阻止他的人,定是強者。而事實也確若他所預料,就在他的恐怖眼色注視裡,一位白髮凋零的老者,推門便走了進來。
白衣白髮,腰肢佝僂,清癯若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流雲宗的宗主沈白石。
見得沈白石,杜景瑞連忙惶恐的翻身。他本想反抗,不過眼珠一轉,他便又連忙跪在了地上,腦袋搗蒜道:“宗主大人,求您饒命啊。”
“饒命,我不過就一百多歲的年紀,而您已經活了五六百年了,要我來饒您,老前輩,我沈白石惶恐啊。”沈白石輕笑着嘲諷杜景瑞,也雖然他在夸人,但他並不正眼去瞧對方,而是隻緩緩走到了那鐵牀之前,頗爲憐愛的把早已昏厥的楚天抱起,抗在了肩上。
轉過身來,看着地上比自己還要蒼老許多的杜景瑞,沈白石輕嘆一口氣,才道:“你看看你,鬼宗不僅害人,而且還害自己。我看你痛苦,就就我憐憫,送你一程吧!”
“宗主大人,嘶,呼,宗……大人饒我性命,饒我性命啊!”儘管已經活了五百多年了,但杜景瑞這老小子顯然還嫌壽元不夠,當聽的沈白石要殺他的時候,他還是沒有尊嚴的去求饒,想要苟延殘喘。
只是,沈白石卻不給他任何的機會,就在他的惶恐裡,沈白石輕輕握掌,一把便捏爆了他的腦袋。當沈白石再次張手的時候,只在手心,還握着一個裸 身,模樣蒼老的魂體老者。
這是杜景瑞的魂元,人境之後,魂海開化,魂元便是人身之精靈,魂元不滅,便還未死。也沒有給杜景瑞的魂元任何說話的機會,沈白石只隨手把其揣入了懷中,便帶着楚天離開了。
而這裡的地面上,僅僅只留下杜景瑞那死相悲催的屍體。
紫氣閣。
和流雲宗其他長老們的豪華住處比起來,紫氣閣是很平常甚至是荒僻的,因爲這裡沒有別處的繁華以及澎湃的天地靈氣,只有那許多蕭條的普通花草雜樹,以及從未打理清掃過的泥路。這裡很衰敗,但這裡卻並不平常……
這是因爲,這紫氣閣乃是流雲宗宗主沈白石的住所。
而此刻,在那紫氣閣上唯一的茅草屋裡,伴隨着淡淡的茶水香味,倒是有嬉笑聲音傳出。
屋中,只有一個小火塘,火塘上方架了一個瓦罐,正在煮茶。從那茶水的味道分辨,這茶也只是院中最普通的茶,水也是隻是泉水。
而在屋心,楚天和沈白石正盤膝端坐。他們各自飲着茶水,相聊頗歡。
二人聊的是往事,大體上是當初沈白石和楚天爺爺相識相知,到最後成爲忘年好友的事蹟。楚天的爺爺年歲比沈白石的小,但沈白石的話裡話外,卻對對方充滿着欣賞和尊重。而楚天聽的入神,並且他並不介懷對方提到自己爺爺。
“沈爺爺,我打算復國。”
相聊之間,楚天話鋒陡轉,他看着沈白石那深邃的眼睛,如是說了一句。
他的一句話,打斷了歡快,整個氣氛都凝固了下來。
端起茶杯,重重的喝了一口。沈白石眉頭緊皺,肯定的看着楚天,他道:“我看見了你的努力,但是孩子,復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知道。復國不易,但沈爺爺,你知道我爲什麼還活着麼?”楚天再次反問。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坐下來和別人說起自己的志願,他很認真,但也很迷茫。
沈白石說的沒錯,復國不易。這武元大陸上,生活着幾十億的人,甚至還有一些別族的人存在,但也就十年不到的時間,武家不僅完整的統一了大陸,而且還管理的很好。這足以說明武家的能力,以及他們狼虎一般的野心。
而或許,現在的大陸子民們,已經完全的忘記掉了楚氏皇朝,忘記了那段滅國之恨,他們也完全的臣服了武家。而要在這樣的世界裡做出一番事業,那簡直就是不可能實現的。
一個人的實力再強,但終究只是滄海一粟,他楚天帆不可能和一個世界抵抗,因爲和這股力量比起來,他太孱弱太渺小了。可是,如果要他忘記這段仇恨,不談復國的話,那也是斷然不能的。
他楚天帆活着,爲的不是苟延殘喘,不是藏頭露尾,而是復仇復國。曾經傷害過他和他的親人的那些人,統統要死,奪走他楚家王朝的人,個個待殺。
看住激動的楚天,還有他逐漸血紅起來的雙眼,甚至他體內某種正待復甦的強大力量,沈白石又指了指手中茶水,自抿一口,待楚天也喝了一口,情緒平復了,他才道:“孩子,你口口聲聲說要復國,但爺爺我怎就看不到你的努力呢?”
楚天眼睛逐漸瞪大,他很着急,等着沈白石,他激動道:“沈爺爺,你這話天兒聽不懂。”
“我流雲宗雖然位在偏隅,但宗上有五十餘萬弟子。而帝邊乃是高原,地勢綿延五十萬裡,兩面是大地之邊,一面是海,只有一面通往外域。如果你要復國,這帝邊不失爲一塊好的根基。但你日日在宗上,不思結交天驕,樹立威信,拉攏勢力,卻日日和些女子淫樂。並且你只懂習武修煉,可兵法謀略,馭人之道,天象地理,你又懂得多少呢?”
沈白石的口中,句句都是對楚天的指責,極其嚴厲。這般樣子,比當初杜景瑞對楚天的要求更要嚴苛許多,也更要直接許多。
而在訓斥中,楚天卻沒有反駁,而是安心受教。
是啊,復國哪是那麼容易的。一個人的力量,在強大那也是有限度的,沒有任何人一人便能和一個國家對抗,而要和一國對抗,最基本的是要有自己的勢力,而建立勢力,自己則必須有威信,有本事有實力。
而這些東西,統統都是當下的自己很欠缺的。
“爺爺,您教我。”就在沈白石的身前,從未對人下跪過的楚天,終於彎曲了自己的膝蓋,虔誠的跪了下去,重重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