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內,養心殿中。
那體型龐大無比的天武皇帝依舊坐在那擺滿了美食的長桌之後,大快朵頤得吃着。
自打天武皇從須彌山出來,回到養心殿居住之後,這御膳房的竈火就沒有停歇過,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時時忙碌,不斷得爲天武皇端上來一道道堪比大藥般的膳食。
天武皇每一日在吃上的開銷,是一個駭人聽聞的天文數字。
五侯千歲依舊在一旁陪伴着他,站在天武皇的身後仿若一尊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正當天武皇兩隻手抓着一隻不知何種獸類的軀體,準備一口撕咬下一塊大肉時,動作卻突然間停頓住了。
他擡起頭,目光驚疑不定得看向大殿上方。
直到這時,那雕塑般的五侯千歲纔有了動作,上前一步,問道:“陛下,傷處又疼了麼?”
天武皇搖了搖頭,眼神中有些困惑:“這京都城外頭,是誰來了?”
五侯千歲眼神中有些訝然,他可什麼都沒有感應到。
“北武尊?金身如來?還是阿難?”
天武皇低頭喃喃了數個名字,可到最後都搖了搖頭。
他想不出來是誰,因爲沒他的允許,這幾人誰敢來京都城?
難不成……是來給他祝壽的?
天武皇索性不想了,繼續着進食的動作,只是對身旁的五侯千歲說道:“去城西河上看一看,是誰來了。”
“喏。”
五侯千歲躬身領命。
他躬着身等待了一會,不見天武皇下文,於是問道:“陛下,見到來人之後呢?”
“讓他入京給朕祝壽,看看帶什麼賀禮來了。”
“若是對方不肯來,我恐怕請不過來。”
五侯千歲雖是太監,可不和其他太監一樣,自稱“咱家”,也不會口呼“奴才”。
他哪怕是面對天武皇,依舊是自稱爲“我”。
這是天武皇給他的特許。
但天武皇自己卻是笑罵道:“你這奴才,自然沒那面請人入京。去,把朕的劍帶上。”
五侯千歲聞言,面上頓時一鬆。
似乎連他自己都認定了,只要帶上“天子劍”,便有足夠的面兒將天武皇口中的那些人“請”進京都城來。
哪怕道成一品的大能,也是不例外的。
……
京都城下了一場雨。
這雨來得突然,明明前一秒還是晴朗的天空,下一秒就下起了瓢潑大雨,來勢洶洶。
但這場雨,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畢竟六月的京都城,本就是多雨的季節,天氣反覆無常。
巡天監總司衙門的最上層。
這間房間內,面朝着皇宮方向的牆壁依舊是空空蕩蕩的,自從那面牆被推倒之後,就再也沒修補過。
水月仙就坐在頂樓邊緣,兩隻腳伸到了外頭,就彷彿坐在了懸崖邊,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這在旁人印象中,猶如天上仙人般不可褻瀆的國師,此刻私下無人時,卻像是小女孩般晃盪着腳,嘴裡哼着不知名但卻好聽的曲兒。
她的眼睛依舊被那層薄紗遮擋,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可面朝着皇宮的方向,像是在看着什麼。
雨水從天空墜下,但是卻落不到她的身上,甚至就連她周圍一片地方都是乾乾淨淨的。
“轟!”
突然間,京都城西南邊的天際,一道驚雷照亮了半邊天空。
水月仙像是觸電了一般,突然站了起來。
她伸手一拂袖,袖子裡掉落下了幾枚銅板下來。
銅板一一落在地上,不多不少,剛剛好六枚。
每一枚銅板都與市面上常見的銅板不同,兩面的圖案都被磨平,完完全全就是一塊圓滾的銅片,也不知道被人盤玩了多久,纔會變成這個模樣。
水月仙低着頭,面朝向地上那幾枚銅板的位置所在。
過了好一會,她若有所思的低聲喃喃:
“潛龍出淵麼……”
“會是誰?”
……
楚軒不知道自己封閉了五感多久。
封閉五感之後的感覺,猶如置身在一片虛無的黑暗之中,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當他從那虛無的黑暗中重新恢復過來感知時,只覺得周圍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慢慢變近,漸漸得膚表也能感知到周圍環境的溫度。
“楚師傅醒了。”
他聽到了趙東家在自己耳邊說話,也聽到了自己女兒怯生生得喊“爹爹”的聲音。
奇怪,趙東家怎麼和無心在一塊?
自己不是陪同趙東家出了京都城了麼?
楚軒下意識得坐了起來,可一動身就聽到“咯愣”聲,那聲音就好像是某種動物被烤得焦脆的表皮被搗碎的聲音。
而這個聲音……是從自己身上傳出來的。
他猛地睜開眼,低頭一看自己,只見自己身上大片大片的焦黑表皮道道龜裂。
他愣了好一會,下意識得伸手一扒拉,就將那層被雷劈得焦黑的表皮毫不費力得扒拉了下來,露出裡面新生的皮膚。
而在這時,趙祈安的聲音再次在他身後響起:“看來魔氣被拔除之後,楚師傅已經恢復了神通境的自愈能力。這次被劈得比上次還嚴重,這麼快就恢復身體了。”
魔氣?
被拔除了?!
楚軒聞聲,連忙閉目內視,趕忙查看自己
當他睜開眼,臉上已經滿是驚喜之色。
沒了,真的沒了!
困擾了他這麼多年的魔氣,竟然一日之內被拔除得乾乾淨淨。
“哈哈哈……”
楚軒放聲大笑了幾聲。
可笑過之後,眼眶卻是紅了,淚水都在眼中打轉。
他本來……已經不抱希望了。
楚軒低頭擦拭了下眼角,隨後轉過頭來,向趙祈安看去。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鄭重其事的拱手拜下:“楚軒……見過恩主!”
趙祈安微微一怔,因爲楚軒此刻不再稱他爲“東家”,而是稱他爲“恩主”。
所謂“恩主”,這裡頭佔了一個“主”字。
這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他正要開口,卻聽得系統提示音傳來。
【您成功解決了門客“楚軒”體內魔氣,門客“楚軒”的好感度大幅提升】
【您的門客“楚軒”,希望能夠成爲您的僕役,是否接受?】
趙祈安不動聲色得打開面板看了一眼,只見楚軒的忠誠度竟是從原本的70,直接跳到了85。
雖然還未到“愚忠”程度的九十忠誠,但八十五的忠誠,意味着趙祈安除非觸及楚軒的底線,否則楚軒絕不會主動背叛他。
算算時間,楚軒父女投靠在他門下,裡外裡也不超過一個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楚軒的忠誠便達到了85,除了趙祈安有恩於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品質。
喂不熟的白眼狼,喂的再多也不會對投喂者有半點感恩之心,它只會盯着你手中還未餵它的“肉”。
而楚師傅雖然好面,也喜歡擺武林名宿的架子,但本質上還是個忠義爲先的人。
趙祈安並不着急表態,目光落在自己手邊,手指輕點着椅子扶手,似是沉吟。
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道:“喚我恩主者衆多,但這一聲‘恩主’意味着什麼……楚師傅可是真想清楚了?”
楚軒還真認真思考了一番,隨後問道:“若有朝一日,我尋到了仇家,東家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楚師傅只當供奉,力所能及之下,我自會相助。”趙祈安回答道,“但若事不可爲,即便楚師傅奉我爲主,我也不會拼盡所有去爲你報仇。”
這番回答,明擺着告訴楚軒,不管他奉不奉趙祈安爲主,都是一樣的。
可楚軒聽到這個答案,卻是露出了笑容:“有此,便也足夠了。”
他再次朝着趙祈安,深深一拜:
“楚軒,見過恩主。”
趙祈安點點頭,說道:“往後,楚師傅暫時還是先顧好善堂那邊。”
這話,也就相當於是應下了。
……
片刻之後,趙祈安離開了楚軒的住處,在養生堂裡巡視了一番。
楚軒剛剛甦醒,身上焦皮未去,能夠和趙祈安談那麼多事,是因爲心情激動的緣故。
但他也不能渾身掛着焦黑的死皮赤着身子躺在牀上和趙祈安一直聊事吧?
楚師傅是個好面的人,雖是武夫,但比尋常儒生還講究“禮”,於是便先將趙祈安請了出去,自己先去沐浴更衣一番。
趙祈安本來還想就他氣海魔氣的事兒和楚軒好好談談,這魔氣可不像是那神秘強者殘留的力量,更像是故意“種”在了楚軒氣海里的。
但楚師傅既然這麼說了,他也就不急着說這事,正好出來走走,順帶也看一看系統提示的消息。
【門客“楚軒”的身份已變更爲的“僕役”,修行反饋得到了大幅提升】
門客的修爲得到精進,反饋給趙祈安的修爲是最少的。
而僕役與門徒之間的修爲反饋是相同的。
趙祈安的僕役不少,公主府上的僕從都算是他的僕役,包括醜奴在內。
可沒有一個,是神通境巔峰的僕役!
一名神通境巔峰的僕役,每日能夠反饋的修爲,是不可估量的。
哪怕對於趙祈安來說,都算得上是一個驚喜。
而且楚軒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二品造化,假以時日當他晉升二品之時,反饋過來的修爲趙祈安估摸着夠他一口氣渡兩三次劫的。
值得一提的是,聶佬並不算是他的僕役,而是屬於“門客”。
趙祈安也不知道爲什麼,這聾啞老僕自幼就在照顧他,怎麼就不算僕役呢?
他思來想去,也就琢磨出兩個字“認知”。
其他僕役,在主觀意願上,便是奉趙祈安爲主。
但聶佬……雖是僕從,但大概率他在心裡也沒把趙祈安當主人。
更像是孫兒一般的後輩晚生吧。
趙祈安對此也不只是哭是笑好,但他也沒有想過去改變。
就保持這樣,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