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殘存的意識

此刻,凌月清靜靜坐在庭院裡,手裡拿着一枚玉簡,這玉簡通體黑色,透着一絲陰森氣息,她把玉簡狠狠的捏在手中,甚至她的玉手,都隱隱發白。

她眼中露出屈辱,但卻只能忍耐,甚至有心想把這玉簡捏碎,但想到後果,卻是使得那屈辱,更濃了一些。

這玉簡,是魔藥宗的使者爲了控制玄武宗而頒發,有這枚玉簡在,凌月清就必須遵守魔藥宗的吩咐,成爲他們的傀儡。

玄武宗已是名存實亡,偌大的宗門,她身爲掌門,卻無力改變這一切,甚至有一些弟子還被矇在鼓裡。這是父親凌天虹的基業,玄武宗蘊含了父親一輩子的心血,凌月清的內心極爲掙扎,她不忍心看着玄武宗一步步走向沒落,最後被吞噬,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

心緒悵然,凌月清望着夜空繁星,想起了往事,想起了故人,最終全部化爲一個人,羅竹……

爲愛生,爲愛死。這就是凌月清,她的前半生,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部傾注在一個男人身上,他就是她的全部。

恍惚之間,那些往事如同發生的昨日,那麼清晰,那麼深刻,一一浮現出來。腦海裡有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對着她溫柔的微笑,向她許下美麗的承諾。

“月清,我這一生都會守護着你,即使武道無情,即使千難萬阻,無論生死,我亦不懼。”

“有一天我死了,來世我也會踏入武道,無論千山萬水,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找到你,與你共敘前緣……”

美麗的承諾,讓人心醉,然而卻像煙花一樣,容易破滅,雖美,可是那麼短暫,甚至讓人回味的時間也沒有。

那一幕幕如此的清晰,彷彿就在昨天,凌月清現在都不敢相信,那一切是真的,那個伴隨她半生的男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就那樣離開了她,那一次的見面,成了永別。

人總是在失去後,纔會想再擁有,總是在離別中,纔會想再回頭。在經歷的時候,一切都那麼尋常平淡,成爲生命中的習慣,然而當突然離別來臨時,卻感覺除了記憶,什麼都沒有留下。

凌月清感覺這近百年的人生,就像一場夢,除了關於羅竹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留下,她的生命裡,只有這個男人,她的世界,全部圍着這個男人旋轉。

月色下,凌月清輕輕的撫摸胸口的銀色掛墜,腦海中,回憶起一幕幕畫面,最後,她的腦海裡剩下一個身影,那個和羅竹一模一樣的男人,羅陽。

濃濃的思念無法化解,這些年以來,玄武宗相當於淪陷,名存實亡,凌月清無力改變這一切,父親的意志和遺願她無法完成,只能過着行屍走肉般的生活,唯一讓她能感到溫暖,亦或者堅持她活到現在的動力,只有愛。

她相信羅竹的承諾,相信羅陽有一天會接受她,因爲她始終堅信,羅陽就是羅竹,羅竹就是羅陽,她們約定好了,要共敘前緣,要白首不分離……

就在凌月清陷入回憶中的時候,突然,她的胸口莫名一痛,那種疼痛,如入骨髓,像波浪一樣擴散到全身,甚至牽動她的六神七魄,讓她心緒混亂,元神不穩,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在這一刻絮亂起來。

在很多年前,凌月清和羅竹還在一起逃亡的時候,羅竹曾在她體內留下了一滴精血,正是憑這滴精血,凌月清才能找到羅陽,在羅陽的成長過程中默默關注他。

這一滴精血,是他們相互聯繫的感應,可以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存在。但是現在,這滴沉寂許久的精血,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它由墨黑色化爲鮮紅色,最後化爲灰色……

當這種劇烈跳動結束以後,精血徹底變成了死灰色,而在這一刻,凌月清的胸口疼痛到了極致,甚至不能呼吸。

她心驚肉跳,眼裡透出濃濃的驚駭,清美的容顏閃過難以掩蓋的驚慌,一種不祥的預感如陰雲一樣籠罩着她……

“羅陽,你怎麼了……這八年以來,雖然沒有你的消息,可是我知道你一直很好……但是現在,你發生了什麼事……”

……

在一片黑暗的世界,這裡什麼也看不清楚,任何神識、神念在這裡都會被徹底禁錮、封印,這是一片沒有生命的世界,沒有任何的生氣,如寂滅的空間。

這一日,黑暗的世界裡,忽然出現一個光點,慢慢的在虛空中漂浮,仔細去看,能發現在光點之中,有一團很小的人形東西,如襁褓中的嬰兒一樣,正在微弱的閃爍。

羅陽的意識並沒有隨着肉身的崩潰而消失,卻是完好的保存下來,此刻,他茫然望着周圍的一切,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他現在是以什麼方式,存在於什麼地方。

他像一個靈魂,然而卻與靈魂的感覺不一樣,這種感覺,很像他突破奪天境的時候,以靈魂的形式經歷前世的那種感覺。

他只是一個微弱的光點,在這黑暗的世界漫無目的的飄蕩,這裡什麼也沒有,看不到光,看不到人,永無邊際,沒有盡頭。

羅陽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很多時候都想不起任何事情,會進入一種奇妙的沉睡狀態。

這個光點在黑暗世界裡漫無目的地飄蕩,是這裡唯一的光源,當然,也可能是因爲這縷光源太微弱,距離太遠之後根本就看不到。

時間慢慢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光點一直在虛無中飄蕩,其中的嬰兒小人,慢慢的有了消散的跡象。

羅陽能感覺到,他的意識,也在一點點衰弱,似乎正在走向滅亡,可是他什麼也幹不了,他唯有意識存在,卻失去了與身體各處的感應,這種空虛的感覺,很難形容,他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

有時候,他的意識清醒了,會感覺到很冷,可是他根本感覺不到身軀,這種空虛的冷意,不知道從何而來,彷彿感覺冷的,不是身體,而是他的心。

這裡沒有日夜之分,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不知多久,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漫長,羅陽發現光點內的嬰兒小人,微弱到了極致,甚至已經成爲一點火苗,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我沒有死……我沒有死,我還不能死……”

羅陽的意識漸漸強烈起來,他隱隱有種直覺,如果那點火苗也熄滅了,那麼他的意識也將完全消失,那個時候,他就是真正的死了。

“大千浮屠塔,涅槃精氣……一定是它們救了我……”

羅陽想起身體崩潰之前的一幕幕,那些莫名射出的金光,一定起到了關鍵作用。

“難道我在大千浮屠塔裡面?父親去世的時候,便把靈魂封印在塔內……如果是這樣,我是不是能找到父親的靈魂?”

這只是羅陽的其中一個猜測,另一個猜測,則與涅槃體質有關,他覺得這件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也不是巧合,而是大千浮屠塔與涅槃體質共同發揮作用的結果。

他想到了涅槃劫……心中忽然燃起一線希望。

許多年前,他就是處於生死彌留之際,喚醒了涅槃體質的潛能,修煉出涅槃精氣。而現在,他正面臨着難以跨越的涅槃劫。

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因果聯繫?

“涅槃,死而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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