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當時大將軍的神情是十分落寞的,麾下的將士不少人身上都是帶傷的,身爲大將軍,在這樣的情況下,那種無力感,是個人都能夠看得出來。
當時的仇英怒氣衝衝的去找陳公鳧,質問他爲什麼不繼續戰鬥下去了。
陳公鳧就在城頭,指着下面那些滿是期盼的老百姓和渾身都是鮮血的戰士,十分平靜的道:“仇英,本將問你,繼續戰鬥下去,還有意義嗎?”
仇英大聲道:“怎麼就沒有意義了,繼續戰鬥下去,哪怕是跟敵人同歸於盡,也不算辱沒了您的威名!”
陳公鳧慘然一笑:“仇英,國仇家恨,同歸於盡,你說的倒是很輕巧,可是你想沒想過,金陵城內還有百萬百姓,我可以不管皇族是死是活,也可以不管麾下將士是死是活,但是我不能不管這些老百姓吧!
爲了一己之私,爲了成就自己所謂的萬古威名,然後就用金陵城內的百萬百姓來陪葬,我陳公鳧雖然是將領,但是還做不出這麼殘酷的事來。
功過是非,自有後人去評說,我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行了。
這幫兄弟,這些年跟着我們浴血奮戰,死了的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個埋骨之處都找不到。是的,我可以繼續堅持下去,可是堅持下去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們走吧!找個能夠生活的地方好好生活下來,我管不了你們那麼多,也不希望你們繼續奮戰下去,因爲那樣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咱大楚有更多的將士死在戰場上。
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結果,我希望也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結果。”
仇英對陳公鳧的話無言以對,大將軍是在用自己的名聲,來保住城內百姓的性命,這種事情,仇英自問自己是做不到的。
身邊的將領一個一個被趕走,陳公鳧可謂是用盡了一切辦法,那些打死都不願意離開的人,就都留在了金陵城內,他們不願意成爲俘虜,在城破的那一刻,用一種近乎自殺式的衝鋒,被齊人的勁弩給射殺了。
仇英算是走得比較晚的那種,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因爲陳公鳧當着很多人的面給了他一個耳光都沒把他趕走。直到陳公鳧祭出了自己的撒手鐗,用仇英的滅門仇恨,才把仇英給逼走。
之後,仇英就聽到了消息,陳公鳧當着數萬齊軍將士的性命自戕,血流了一地。
大將軍最終還是用自己的死,換取了一份對手的尊重。
當時齊國的大將軍劉奉先,竟然當着數萬人的面,給大將軍給跪下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夠成長到陳公鳧那種地位的將領,其實手裡或多或少都是沾染了鮮血的,但是他們沾染的都是敵人的鮮血,而不是自己人的獻血。
相對而言,如果說齊人是仇英最爲仇視的對象,那麼他第二個仇視的就是南楚的皇室,如果不是南楚皇室的無能,楚國根本就沒有那麼快被滅掉,或許大將軍根本就不會死。
至於罪囚營的七爺,頂天了也就是他的第三個仇恨對象,畢竟被殺了的雖然是自己的妻兒,可是那個兒子卻不是他親生的,那個兒子只是他媳婦帶過來的而已。
當時跑到嶺南,沒有立足之地的仇英也不可能隨隨便便靠着自己的一身武藝就去殺人放火,如果不是那個寡婦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他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聽了仇英敘述的過往之後,王玉唏噓不已,他認識仇英的時候,還以爲仇英是普通的綠林好漢,是不願意被齊國給欺壓纔會跑到嶺南來的。沒想到仇英之所以會來嶺南,是因爲曾經在南楚軍中當過兵,而且還是一個將軍。
他更沒有想到,仇英對齊國的恨意竟然這麼大,這種滅門的血恨,是根本不可能調和過來的。
所以,仇英不願意投降朝廷,也是十分正常的。
換成自己的話,估計也會受不了這種事情。
見王玉不說話,仇英苦笑道:“老二,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選擇投降朝廷了吧!我跟齊國朝廷,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去,如果我投降了,我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家人,又怎麼對得起自戕的大將軍?”
現在的鄧勇可是仇英的心腹,所以他是跟在仇英身邊的,他很想告訴仇英一些東西,但想了想他還是忍住沒說。不是因爲他怕,而是因爲他現在還信不過仇英。
如果仇英說的都是真的那倒也罷了,可是一旦仇英說的是假的,他自己就會變得十分危險。
青蛟軍出來的人,頭腦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所以不管仇英怎麼說,他都不會放鬆警惕。
陳華的身份,暫時還不適合告訴仇英。
鄧勇在猶豫,可是王玉卻說話了:“大哥,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應該跟你說一下。你知道我們現在這位嶺南巡撫陳華陳服章大人,他到底是什麼身份麼?”
仇英淡淡道:“能有什麼身份,無非就是一個靠着家裡的關係爬到高位上的富家子弟而已。”
王玉笑道:“大哥,你真的應該加強一些在情報方面的東西了。當年南楚之所以會一敗再敗,其實在情報上面是吃了大虧的。鎮國大將軍上書十三次,請求加強情報人員,可是上面沒有同意。咱們的這位巡撫大人,如果真的只是一般的紈絝子弟,又怎麼可能會入得了小弟的法眼呢!
小弟更加看重的,其實是他的身份。
他不僅是當今大齊楚國公劉奉先的義子,還是當今齊國皇帝的女婿,更是昔日南楚鎮國大將軍陳公鳧的親生兒子。”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仇英完全震驚了:“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不太相信,陳華竟然是陳將軍的兒子,更不相信,陳將軍的兒子竟然會成爲劉奉先的義子。
王玉信誓旦旦的道:“千真萬確,小弟就是騙誰,也不會騙大哥你的。他的確是昔日南楚鎮國大將軍的兒子,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找人將他的畫像弄過來看看。我想,既然是父子,眉眼之中應該是有些相似之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