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羣鬨笑,有人起鬨。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沒有人會在意任何過分的言語都是對霸凌的又一次搖旗吶喊,他們只想看個熱鬧尋個樂子。
“殺了他!殺了他!”
有人起鬨攛掇著韓信拔劍。
他們既不喜歡韓信,也討厭這羣浪蕩的年輕屠戶。
韓信矗立在原地,靜靜的聽著人羣喧嚷。
“乃公就站在這裡,韓信,你敢拔劍麼?”
磑意識到事情好像忽然鬧大了,他拉了拉同伴的衣服,卻被同伴惡狠狠的推開。
韓信直視著對方的雙眼,滿是戲謔嘲諷和惡意。
韓信的前半生並不順風順水,甚至可以說是慘到家了,他過的真的很不好,他也經歷了太多嘲諷和戲謔,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條真龍。
所有人都只認爲他是一條強行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的泥鰍。
而面前的屠戶,在這一刻就好像前半生所有的惡意凝結出來的倒影,周圍人的推波助瀾和喧囂的攛掇。
讓韓信的手下意識的按住劍柄。
在這一刻,韓信真的做好了拔劍而起的準備。
殺了他!
無數個聲音在韓信的腦海裡響起。
只要自己拔劍而起,那些曾經輕辱自己的,嘲諷自己的聲音都會停止。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只要自己拔劍而起,周圍的喧囂頃刻之間就會化成慌亂。
他們會畏懼自己,害怕自己,再也不敢小看自己。
只要自己拔劍!
所有人都得避讓自己三分!
而這,只需要輕輕的一劍罷了,一劍,斬斷所有的枷鎖。
韓信眯了眯眼睛,緩緩拔劍!
面前的屠戶囂張的嘴角瞬間收斂了三分,腳步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周圍人的助威之聲更甚!
“快!韓信!殺了他!”
“殺了他!”
“砍下他的狗頭!”
韓信手中的長劍緩緩出鞘。
屠戶意識到自己居然成了退縮的那個人的時候,他眼底閃過一絲慍怒,不退反進,逼近到韓信面前將腦袋送到了韓信的面前。
“韓信!來!殺了我!”
“你要是個爺們,就殺了我!”
“一命換一命,乃公絕無怨言!”
韓信拔劍的手微微有些停滯。
此地雖然遠離關中,可是難得縣令是個能人,手底下都是幹吏,執法力度在這一代可以說是十分嚴謹。
自己只要當街殺人,基本上沒有任何可能跑出淮陰。
韓信是個知兵之人,而淮陰的縣兵鄉甲,都是難得的的好士卒。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哪怕他有滔天的本領,也無法施展,只要殺了屠戶,就是一命換一命。
韓信拔劍的手頓住,停滯了下來。
一命換一命……
真的值得麼?
想起來自己經歷的困頓,受過的種種嘲諷和冷眼。
自己胸中的才華和學識都還沒來得及施展。
誠然,今日拔劍,可在淮陰斬盡所有屈辱。
哪怕死了,所有人也會叫他一聲好漢子。
可是韓信啊韓信,難道你的世界,只有一個淮陰麼?
難道伱的一切,只是爲了向這羣鄉里之間的短時小民而證明?
難道你的一切加起來,
就只配和這個屠戶相提並論麼? “怎得這麼磨嘰?”
“韓信?你到底敢不敢啊!”
“不敢殺人不如就爬過去吧!”
人羣爲韓信的猶豫感到不滿。
韓信此刻猶如踏足高樓處於生死邊緣之上的人,可惜,樓下的全是看熱鬧的,一個勁的催促他跳下來,沒有人去勸說他,更不會有人會理解他。
對於他們而言,這只是一場難得的樂趣罷了。
韓信笑了。
這樣一羣人,我的一切,需要向他們證明麼?
我的人生,需要他們來認可麼?
“韓信!你要是不敢殺我,就從乃公的褲襠底下鑽過去!”
韓信笑了……
他靜靜的將長劍合入劍鞘,爾後認真的觀察著屠戶雙腿張開的褲襠開始衡量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儘管,已經說服了自己,可是這樣的屈辱,依舊讓人難堪。
韓信抑制住自己自暴自棄的想法,站在原地陷入了沉默。
“要麼殺了乃公,要麼就從乃公的褲襠底下鑽過去。”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屠戶再次側著腦袋湊到韓信面前。
韓信退後兩步,深吸了一口氣。
屠戶臉上帶著輕蔑的笑容。
人羣的鬨鬧攛掇也變成了嘲諷。
韓信一次一次的告誡自己要冷靜。
“你敢麼?”
這樣的問題韓信一遍一遍的在問自己。
自己絕對不是畏懼!只是自己的性命和對方並不對等。
可是,這樣的屈辱已經足夠碾碎一個人的脊樑骨了。
從一個人的褲襠底下鑽進去,未來整個淮陰,哪怕是鄉野童子,都能嗤笑於他。
哪怕想清楚,可是做出來這個決定依舊很難,更何況,韓信對於自己,也並不是完全堅信。
“殺了我!”屠戶咬牙切齒!
“啪啪啪!”
熙熙攘攘的人羣之外傳來拍手喝彩的聲音。
“吶!像這種要求我這輩子都沒見過!”
熙熙攘攘的人羣水泄不通,此刻內圈的人在看熱鬧,外圈的人卻慌不擇路的散開。
蓋因爲趙泗已經帶著上百全甲持劍的士卒徑直擠了進來。
人羣慌亂的散開,退避,還有人慌亂的跪在地上。
幾個屠戶見狀也腿腳一軟跪倒在地上,唯有韓信,依舊端正著身形站在原地。
“你方纔還不畏懼韓信持劍相向,怎麼現在反而跪倒在地上了呢?”趙泗笑了一下將屠戶扶起來。
爾後看著周圍的百姓笑著說道:“從這一點來說你不是真的不怕死,你只是覺得韓信不敢殺了你罷了。”
屠戶一聲不吭,只是瑟縮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可是將生命交到別人的手中是不明智的選擇,你又憑什麼覺得韓信不敢殺了你呢?”
“你所仰仗的不過是殺人抵罪,可是秦律的制定難道是爲了讓你們無事生非藉此逞能麼?”趙泗的聲音冷了下來。
“草民知罪,草民知罪!”
聽聞趙泗聲音逐漸冷冽,屠戶的身子瑟縮的更加厲害,幾個屠戶趕忙跪地請罪。
“韓信是畏懼殺人麼?在我看來並不是的,只是殺你們需要抵罪罷了,而你們的性命和他的性命是不一樣的,他的性命可以用來去完成更偉大的事業,去建立更大的功勳,而你的性命只能用來逼迫他人,以滿足自己的趣味。”
趙泗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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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屠戶,我想問問你,你如果殺一條豬就要抵命,你還敢殺那頭豬麼?”
屠戶身子顫抖的搖了搖頭。
“是啊,韓信不殺你也正是這個道理啊。”趙泗笑了一下來到韓信面前。
“你們認爲不怕死就是真正的勇氣,但是我來的時候你們還是害怕了,因爲我真的有能力殺死你們,所以你們不敢直視我,只能跪在地上。這樣看來,你們並不是真的有勇氣的人。”
“反倒是韓信,能夠站在這裡,不卑不亢的和我對視,我認爲這纔是真正的大丈夫。”
趙泗來到韓信面前,韓信不卑不亢的行禮,趙泗也照常回禮。
“大丈夫的劍是不能用來在這種地方的。”趙泗笑了一下。
“多謝將軍的提醒!”韓信認認真真的將長劍入鞘,開口道。
“那麼現在,你可以隨意處置他,而不需要擔心受到官府的追責。”趙泗笑了一下。
屠戶聞言瞬間就慌了。
人家身披金甲,身後是上百個騎著駿馬的全甲精銳士卒,整個淮陰都拉不出來這麼精銳,對方的話,大概率不是一句空話。
也就是說,韓信可以毫無代價的殺了自己,沒有任何顧忌?
這尼瑪別說韓信了,就是來個更懦弱的人恐怕都有勇氣揮劍,更不用說自己之前對韓信百般折辱。
屠戶覺得,自己多半是要死了。
最令他難受的是,韓信多半還要發達了,自己再這個故事裡,扮演的是一個丑角。
在這一刻,屠戶心如死灰,他終於鼓起了勇氣。
“韓信!我折辱於你,是我的不對,如今你拔劍殺我我沒有怨言,可是你要是個漢子,就不要因此來禍及我的家人,我願意把我的命抵給你!”屠戶強撐著恐懼站起來。
面對真正的死亡還是需要恐懼的,他的雙腿不斷的顫抖。
他一步一步挪到韓信面前,再次將腦袋伸過去,只是抿著嘴,沒有再說話了。
他只是在心裡罵自己嘴賤……
韓信卻並沒有拔起長劍,只是露出笑容扶起來了屠戶。
甚至爲屠戶整理了一下衣服。
“相比較於之前,現在的你做的事情纔是真正的有勇氣的行爲。”趙泗笑了一下襬了擺手。
屠戶在最後還能鼓起勇氣赴死倒是讓趙泗眼前一亮,可也僅僅是眼前一亮,對於施暴者,必須要有懲罰才能夠警醒人心。
“當街喧譁,聚衆鬧事,拉下去,杖責三十!”
也就是韓信沒有真的從他的褲襠裡鑽過去,否則說不定趙泗今日就要爲韓信斬滅心魔了。
韓信伸了伸手想要勸阻。
“不能因爲一個人的改過自新就認爲他犯的錯沒有犯過,這是他應有的懲罰。”趙泗擺了擺手。
“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商談。”
“韓信,你又是否願意成爲我的門客?”
韓信愣了一下然後沉思片刻認真開口:“可是我還不曾得知將軍的名諱,這樣的事情能否容許我仔細的思索幾天呢?”
“當然可以!”趙泗笑了一下背過身子擺了擺手。
“捉了吧!”
上百個士卒如餓虎撲羊一般將韓信簇擁起來,熟練的控制住了韓信扔在了車架之上。
突然的變故讓韓信有些猝不及防,上一秒還好好的,怎麼下一秒就突然動手了?
還有這些士卒的動作未免太過於熟練了一些。
“我……”
“無妨,先一道回去,你在好好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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