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邯鄲啊……”
長途奔波,劉邦,盧綰,陳勝吳廣四人已經來到了邯鄲。
“萬萬想不到,崔家居然能夠請的動宮裡的人說情,我本以爲黑冰臺出動免不了於他們虛與委蛇,現在倒是好了……”陳勝嗤笑一聲。
“要對崔家動手,是否先去郡府交代一二……”盧綰撓了撓頭開口問道
劉邦搖了搖頭拍了拍盧綰的肩膀。
“要去郡府,我又何必再黑冰臺出動之時引你們同我一道暗中出行?”
“啊?”盧綰愣了一下。
“崔家在邯鄲,卻能夠請動遠在咸陽宮中的大人物爲其說情,這樣的人物在自己的老家又會有怎樣的權勢,恐怕整個邯鄲官府,事於崔家的人手不在少數,倘若我們不暗中前往崔家,恐怕我們還沒走多久崔家就知道黑冰臺有人要前往邯鄲,這種情況下如果再去和郡府,到時候恐怕就分不清楚究竟誰是魚肉誰是刀俎了。”陳勝笑了一下。
“崔家還能把手伸進黑冰臺?”盧綰瞳孔微縮。
“不是伸進黑冰臺,我們倘若不暗中出行,一路上人吃馬嚼,用不了多久時間就能分辨出來我們是奔著崔家而來,還是你以爲諾大的崔家,如同瞎子聾子一般?”吳廣撇了一眼盧綰開口說道。
“邯鄲黑冰臺衛士攏共不過三十餘人,既然如此,又該如何行事?”盧綰聞言眉頭緊皺。
黑冰臺除了在咸陽供職的高級官員以外,在天下各郡縣都有人手,畢竟是用來監察地方的機構,不過因爲黑冰臺初設,黑冰臺分攤下來各地人手都算不上太多。
“傻了?我們手裡有虎符!”劉邦嗤笑了一下從懷裡掏出虎符。
“虎符調動的不也是郡兵?如此一來,不一樣要去郡府?”盧綰有點懵。
“誰說調兵就得經過郡府了?秦律規定,凡超過五十人的兵役差遣,務必發於咸陽,奏於王上,無虎符不可擅自行事,郡府只有徵兵練兵攤派之權,卻無調兵遣將之能!”劉邦搖了搖頭。
“更何況,誰說調兵就只能調郡兵了?”
“先調兵,再去找郡府,和通過郡府調兵是兩回事,倘若通過郡府調兵,層層推諉,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日,也給了崔家做足準備的機會,到了那個時候咱們說不定想不開就自殺了。
但是我等秘密而來,先調兵遣將,掌握郡兵,有王令在,以雷霆之勢,頃刻之間就能拿下崔家,崔家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機會。
況且,邯鄲是大郡,除了郡兵以外,還有大量役夫和官奴隸,不一定全得調遣郡兵……”陳勝見狀小聲給盧綰解釋了一下。
盧綰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先去黑冰臺!”
說罷,四人雷厲風行朝著黑冰臺駐地而去。
不是走的正門,而是通過內部暗語聯繫。
聯繫過後,本地黑冰臺攏共三十多名衛士正式集結。
一人雙馬,直奔校場而去。
邯鄲這地方相對來說比較太平,因此郡兵也就兩千多人。
秦朝的郡兵也屬於徭役的一種,服役期間,除了要接受軍事技能鍛鍊之外,還要進行一些體力勞動。
秦律規定,男子年滿十七歲就要縛籍,縛籍以後就要開始正式服役。
通常情況下,第一次服役是更卒役。第一次服役的人員會被分配到當地郡縣成爲郡兵或者縣兵,爲期兩年。
這兩年期間,主要服役內容就是軍事技能訓練和當地治安維護以及一些體力勞動。
在此期間會有隊列……等等各種相關的基礎訓練。
一般情況下,兩年役期結束,剛剛成年的秦國男子就會被訓練成合格的基層單位。
然後就會服從前線的戍卒役……
而以秦國喪心病狂的服役程度,基本上,每個成年的秦國男子,一定服過爲期兩年的更卒役。
役夫也好,郡兵也好,官奴隸也好……說白了都不是什麼精兵,有兩年役期打底,只要劉邦能夠弄來兵器鎧甲,頃刻之間就能拉出來一支像模像樣的人手。
至於章邯動用驪山刑徒擊潰各路反賊連戰連捷,就更沒甚麼不可置信的了。
驪山刑徒也接受過成年的更卒役,人是受過專業軍事技能鍛鍊的,而且相比較於普通百姓,經常進行各種大工程的驪山刑徒的組織性和紀律性很明顯更好。
章邯要做的就是讓他們短時間之內回憶起自己服役的技能,同時給他們發放武器鎧甲。
精兵算不上,但肯定也是可戰之兵,彼時大秦的中央府庫也算充足,武器鎧甲戰馬糧草也算夠用,連戰連捷是應有的道理。
客觀來說如果不是因爲章邯因爲個人恩怨惡意斷糧並且友軍有難不動如山,哪怕是霸王項羽,也做不到一戰打滅秦國的所有有生力量。
劉邦一行人打馬直入屯兵校場,即刻就有士卒阻攔。
“黑冰臺辦事!虎符在此,不得阻攔!”
劉邦打馬不停,高舉手中的完整虎符!
士卒見狀不敢阻攔手持虎符的劉邦一行人入內,趕忙前去稟報右尉。
“陳勝吳廣,你們去召令全軍!”
陳勝吳廣打馬而走,去士卒各營召集全軍。
正欲行動,卻見右尉已經氣喘吁吁的匆忙趕來。
“何人召兵?”
崔拱眉眼沉凝看向打馬而立的劉邦。
“黑冰臺!”
崔拱眉頭微皺,微微沉吟。
“調集郡兵需有郡守……”
“我怎麼沒聽說過調集郡兵除了王令和虎符以外還要郡守下令?”劉邦揚了揚手中的虎符嗤笑了一下。
“這,既有虎符,可否容在下檢閱一二……”崔拱輕笑了一下。
身後的郡兵略微猶豫片刻以後,默默的在崔拱身後排列整齊。
盧綰見狀微微推開劍鞘,身後黑冰臺的衛士也齊齊將手按在了劍柄之上。
劉邦不以爲意,掃了一眼心中大定,打馬欺至崔拱身前,彎腰將虎符直勾勾的懟在崔拱臉上。
“看清楚了?”
崔拱被逼退兩步,臉上帶著訕笑:“事先並沒有得到通知,在下也是按規矩行事……”
劉邦沒有回答崔拱,只是將繞開崔拱,將虎符又在崔拱身後的士卒臉上晃了一圈。
“伱們也看清楚了?”
還不待崔拱身後的十幾個士卒迴應,劉邦猛地轉身開口。
“來人,將此僚拿下!”
劉邦敏銳的洞察到了崔拱身後士卒片刻的猶豫。
不是什麼親兵,正經的秦軍裡面就沒有親兵這個東西,都是按令行事。
這羣士卒猶豫是因爲令產生了衝突。
那這就好辦了……
盧綰聞聲,不待崔拱反應,頃刻之間翻身下馬。
崔拱沒預料到劉邦的突然暴起,盧綰已經欺至身前,情急之下,崔拱正欲回身下令。
卻又聽到劉邦的暴呵!
“陛下有令,黑冰臺辦事,若有阻者,皆以叛國論刑!”
應激準備保衛崔拱的士卒陷入了猶豫,也就是這片刻猶豫,盧綰已經將崔拱降於地上,崔拱被按住腦袋貼在地上,雙手反剪!
“我乃右尉,食八百石,非三公不可論罪!黑冰臺算什麼東西,你們黑冰臺設立區區幾年,憑什麼資格妄動地方要員?”
右尉是縣級官員,俸祿八百石,這個級別的官員按照秦律,不經中央審批,沒有中央批文,根本沒有資格行抓捕之權。
“你問我黑冰臺算什麼東西?”
劉邦看著躺在地上青筋暴起的崔拱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陳勝來到崔拱面前擡腳勾起崔拱的腦袋。
“黑冰臺設立之初,抓的是兩千石要員,整個東郡的牢獄都因此堵塞,周邊河流因此染血,三個月都是紅色,你說黑冰臺算什麼東西?”陳勝臉上滿是亢奮的紅光,看著躺在地上掙扎的崔拱滿是笑容。
“陛下親賜,先斬後奏,皇權特許。”馬背之上,劉邦嗤笑了一下。
“懂什麼意思麼?”
“現在,我就是殺了你,也是陛下特許,事後是對是錯在我,而眼下你是生是死,也在我,莫說郡府,就是三公九卿,也不能插手!”
“哦,忘了問了,右尉如何稱呼?”
“崔拱!”
“那看樣子是沒抓錯,省了一番力氣!”
“讓郡兵相互指認,崔姓的,崔家的,崔家附近的,全部出列。”
劉邦下令,沒過多久,郡兵就被分出去一百多人,中低層軍官還真有不少是跟崔家有千絲萬縷關係的。
“全部綁上先!陳勝,你帶八百人馬去郡府府庫,點齊武器鎧甲兵馬所需。
吳廣,你帶三百人馬持虎符去召集邯鄲郡役夫和官奴隸,控制住邯鄲郡四處城門。”
“盧綰,你帶五百人馬去郡府要有關崔家的卷宗……”
“崔家還能在本地留下卷宗?”盧綰愣了一下。
劉邦聞言眼睛一瞪,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一下盧綰的腦袋復又輕聲說道:“讓你帶五百人馬是幹什麼的?”
盧綰聞言恍然大悟,爾後沉吟片刻輕聲開口問道:“那……都要哪方面的卷宗?”
“族誅!”
崔家是特事特辦,得益於崔家能夠說動宮中貴人美言,始皇帝親自點名,崔家犯什麼罪已經無關緊要了,關鍵的是犯什麼罪要族誅。
至於拿下掌管郡兵的右尉崔拱……
那也是事先準備好的,本地的黑冰臺衛士又不是吃乾飯的,隱秘一些的消息或許因爲黑冰臺初設不久難以涉及,但是像崔拱這樣擺在明面上的關係黑冰臺怎麼可能沒有備案?
崔拱,崔家崔敏的第三個嫡子。
黑冰臺掌控的信息不算特別多,但是得益於崔家的能量實在是太大,諾大一個邯鄲到處都是崔家的影子,盤根錯節,複雜無比,劉邦確實不算是小題大做。
畢竟,他身上揹負的不僅僅是李斯的命令。
他代表的,也是黑冰臺,同時還有頓弱的授意。
若當真是因爲打草驚蛇讓崔家弄出來什麼動靜,那無疑是把黑冰臺的臉扔在地上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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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黑冰臺雖然是在代表李斯辦事,但是黑冰臺從設立開始就註定不可能和朝官尿在一個壺裡。
陣仗可以越大越好,名聲狼藉也無所謂,黑冰臺本身就不受體系束縛。
但是事情,一定要辦的漂亮!
要足夠快,足夠狠,足夠乾淨利落!
倘若黑冰臺辦事和朝官辦事一個德性,那黑冰臺的存在,也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從本質上來說,這就是用來執行帝王意志的工具!
他們從誕生的那一刻,就不用守什麼規矩,也不需要什麼名聲。
陳勝吳廣盧綰各自得令,紛紛雷厲風行的行動。
而另一邊……
諾大的府邸之內,崔敏崔景父子二人皆眉頭緊皺,一臉心憂。
“咸陽傳來了信件,還請父親過目。”崔景將手中的信封遞給崔敏。
時間在緩緩流逝,造紙術的影響也在一點一滴的擴散。
對於底層人來說紙依舊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但是對於崔家這樣的貴胄而言,這種便捷的書寫工具已經完全融入了他們的生活當中。
崔敏接過信件展開逐字閱讀,眉間憂愁之色更重。
“咸陽使的恁多金銀都沒甚麼用處,上卿趙泗躲去了獸苑,投的拜貼壓根不受,就連他的父親和弟弟也概不外出,右相李斯那邊雖然有人通過其家中婦人說情,卻反遭斥責,恐怕遷移之事李斯不會再行更改,不僅如此,聽說李斯還派遣了黑冰臺的爪牙從咸陽出發,奔赴地方,如果不出預料的話,就是爲了督促遷王陵令的落實……”
崔敏將信件放在旁邊嘆了一口氣。
“父親擔心秦王走狗?”崔景開口問道。
“黑冰臺獨立於三公九卿,由頓弱執掌,只聽命於始皇帝,黑冰臺之中,設有單獨的刑獄……”崔敏開口說道。
黑冰臺太特殊了,有單獨審訊抓捕的權利,當然,最要命的是崔家走不通黑冰臺的關係……
“三弟是郡內右尉,司守邯鄲,一有風吹草動,必會被三弟察覺,父親不必過於憂心,況且整個邯鄲,黑冰衛攏共也就三十多人,三弟卻掌管兩千多郡兵,家中僕役也不在少數,郡府縣衙之內,家中多有子弟在其中擔任,父親也可以疏通關節,就算是黑冰臺派人來,也無人手可用,管他秦王再怎麼發號施令,只管拖著便是。”崔景輕聲開口,寬慰父親的心思。
“黑冰臺來了,代表的就是秦王的意思,秦王對於遷王陵令已經重視到了這種地步,我擔心的是,如果到了這個地步,再不遷移,恐怕下一次來的就是秦國的虎狼之師了啊!”崔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值此之時,也只能先行推諉,再做觀望了……”崔景聞聲也跟著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