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無比的安靜。
大殿中瀰漫着一股讓人窒息的氣息。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對於匈奴首領來說,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他快要崩潰的時候,龍椅那邊傳來了一點動靜。
“嘩啦啦……”
內侍將一杯冒着濃香的黑色液體端了過來,嬴政輕輕喝下一口,旋即精神爲之一振。
咖啡這東西,初次嘗試,其苦無比,但在喝了幾次之後,他反倒品出了幾分香味。
望着殿下跪着的匈奴首領,嬴政放下杯子,淡淡道:
“有幾件事情,說與不說在你。”
“還請陛下吩咐,外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
匈奴首領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下子激動起來。
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嬴政打斷道:
“那日街上,那人只用了一拳,就將你部人馬擊翻在地,可是真的?”
“這……確實如此。”
匈奴首領先是一愣,旋即神色尷尬起來。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也是一頭霧水。
明明就是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怎會有那麼大的力氣!
要是秦國人人如此,那他匈奴人乾脆回家放羊算了,這根本沒得打嘛!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聽到嬴政聲音再次響起:
“那便說說,那是怎樣的一拳,你那部下傷口多深,那戰馬又是多久而亡?”
“啊?”
匈奴首領擡起頭來,一臉懵逼,此時,就連殿內大臣臉上也都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陛下今天是怎麼了?
爲何會對這戰鬥的細節如此關注,莫非裡面牽扯到大秦什麼機密不成?
“外臣屬下肋骨皆碎,五臟六腑皆有受傷,手腳齊斷……至於那戰馬……”
匈奴首領臉色漲紅,彷彿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一般,可是爲了活命,只得咬牙道:
“十幾息後便四蹄僵硬而死。”
“嘖嘖,這力氣還真是夠大的……”
龍椅上,嬴政的聲音再度響起,聽起來竟帶着幾分笑意。
看着手裡的密報,嬴政嘴角微翹。
ωωω★ ttκǎ n★ ¢ ○ 適才匈奴首領所言,與密報上描述的一字不差,只不過事情太過匪夷所思,所以這兩日,他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
現如今,親耳聽到匈奴使者的話,懸在他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剩下的便是滿滿的驕傲。
到底是自己的種啊!
年紀輕輕就敢上陣搏殺,這氣度,這風采,咋就和咱這麼像呢!
“朕明白了。”嬴政輕輕敲打着扶手,心情顯得極爲不錯。
然而,匈奴首領以及諸多朝臣卻全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這就明白了?明白啥了?”
大殿之上,人人頭頂都有一個大大的問號,心想咱們這位陛下的脾氣似乎越來越難捉摸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馮去疾用胳膊肘頂了頂李斯,投來詢問的目光,後者也是滿臉疑惑地搖了搖頭,沒有一點頭緒。
就在這時,嬴政開口了。
“有道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你們單于的誠意,朕收到了,但今日局面,乃是爾等咎由自取,回去吧,磨亮你們的鋼刀,戰場上見真章吧!”
“陛下!外臣……”匈奴首領原本還想再爭辯些什麼,卻被嬴政一聲冷哼嚇得半死,連忙謝恩告退了。
這一次,能保住性命就是萬幸,他哪還敢耽擱半刻。
匈奴走後,大殿上的氣氛頓時輕鬆了起來。
這時,李斯走出隊伍,上奏道:
“陛下,既然王翦將軍不幸隕落,當務之急,則應儘快派人通知蒙恬將軍,去南海換防,而隴西侯這邊,也該早做準備,擇日北上了。”
李斯說完,其他大臣也紛紛點頭。
人們固然對王翦的去世有些悲傷,但日子總還是要過,有蒙恬坐鎮南海確實也是一時之選。
然而,嬴政的話,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北境軍務依舊由蒙恬掌管,隴西侯擇日啓程,替換王翦!”
“什麼!派李信去南海?”
滿殿朝臣,大眼瞪小眼,一片譁然。
這不是明升暗降嘛!
望着那雙鬢花白的男人,所有人心頭不由浮現出一個共同的想法。
莫非陛下對於當年楚國之事,依舊耿耿於懷,所以纔派李信過去,名曰平定戡亂,何嘗又不是另一種“流放”?
“陛下,臣以爲此事還需從長計議,隴西侯他……”
這時,李斯面露不忍之色,也想替這位老朋友說上幾句。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就被嬴政直接打斷道:
“此事朕意已決,退朝吧!”
說着,便拂袖而去。
眼見嬴政離開,朝臣們也只能就此作罷,看向李信時,神色大多有些同情。
想不到這位昔日戰神,剛剛出山,便又要就此遠去。
不少人,都過來與李信告別。
“隴西侯,此去南海還望多加小心!唉……”李斯拍了拍李信肩膀,有些感傷的離開了。
“多謝丞相大人關懷。”李信抱拳作揖,並未多言。
“李叔,好久不見,您這風采尤勝當年啊!”
這時,扶蘇一臉親熱地走了過來。
“扶蘇殿下!”李信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
“南海那邊,要是需要什麼,李叔可來信與我,小侄一定……”
扶蘇一副慷慨的模樣,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被李信打斷道。
“殿下,末將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咱們改日再敘。”
說着,徑直走了。
既然嬴政已經城外那孩子託付給了他,李信自然不會再懷着左右逢源的心思。
望着李信的背影,扶蘇臉上的笑容漸漸冰冷起來。
這李信昔日與他關係不錯,那時還經常帶着他們幾個皇子打獵遊玩,怎麼今日見了,卻變得生分起來了。
莫非是怨恨自己這些年從未找過他麼?
哼,南海乃是蠻荒之地,去了九死一生,本殿下原本還想替你給父皇求情,既如此不識擡舉,那便自生自滅吧!
“殿下,我們該回去了。”
淳于越從一旁走了過來。
“殿下今日表現不錯,又得陛下嘉獎,可喜可賀啊!”
“一切都是先生教導有方,扶蘇豈敢居功!”
扶蘇行了一禮,臉上卻帶着幾分疑惑道:
“先生,我們爲何要一力主戰?您也看見了,今日險些誤事!”
今天要不是李信最後現身,他差點弄巧成拙。
“讓殿下一力主戰一來是爲了重塑您在陛下心中的形象,這件事情已經有了效果。”
淳于越笑了笑,直到周圍人漸漸走遠,才繼續開口道:
“至於第二點嘛,自然是爲了蒙家!”
“蒙家?”扶蘇心頭猛地一驚。
“先生的意思是……養寇自重?”
扶蘇留意着周圍有些心虛地說了出來。
“孺子可教也!”
淳于越滿意地點了點頭。
“殿下難道就沒有疑問,沒有蒙家的授意,這匈奴使團怎能一馬平川來到咸陽?”
“什麼!您是說這次匈奴來京,是蒙恬將軍他故意放行的?”扶蘇驚訝地張着嘴巴,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秘聞一般。
“故意倒不至於,不過也算是順水推舟,來試探下朝廷的態度罷了。”
淳于越嘿嘿一笑。
“此次匈奴求和若是成功,殿下覺得北境還需要駐紮那麼多軍隊嗎?”
“沒有了三十萬大軍在手,蒙家又怎守得戰神之名?”
淳于越壓低聲線道:
“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若有一天,陛下一意孤行,有這三十萬大軍在手,殿下也有拼死一搏的資本,不是麼?”
“殿下要記住,只有蒙家手握兵權,纔是您最大的保障!”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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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扶蘇整個人的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蒙家……”
……
出了皇宮,李信負手而行,直到走出皇城,步伐才放緩了下來。
回首身後,望着那高高的城牆,他也是有些感慨。
這一去南海,會不會也會像老王翦一樣,馬革裹屍,屍骨未寒?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軍官迎面走了過來。
看到來人,李信眼神一亮,心中開始有了某種期待。
“找到了?”
那叫做白橫的侍衛點了點頭,靠近李信耳邊,輕聲道:
“侯爺,卑職花了好幾天的功夫,終於查到,那人名叫夏弘,乃是咸陽城外的一個商人……”
“原來是一個商旅之徒……”李信搖了搖頭,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可很快,他似乎反應過來,一把揪住白橫的衣領,神色急切道:
“你說他叫什麼?夏弘?”
“是的,那夏弘是咸陽城外夏家莊的少莊主,平日裡爲人極爲豪爽好客,口碑極佳……”
白橫小心翼翼地說着,心中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那個昔日裡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戰神,今日這是怎麼了?
一個豎子罷了,竟會惹得隴西侯如此失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