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已定!
朝臣奈何他不得。
李斯這些人閉嘴不參言。
贏城已經準備開始向始皇帝要權了。
可沒想到。
自己的扶蘇老爹,竟然站出來反對他!
贏城愣了愣。
扭頭不可思議的看向的正氣凌然的扶蘇。
那樣子,像是接過了李斯的大旗,要爲法家發聲一樣。
尤其是那句‘贏城才十歲,還不到理事的年紀!’。
簡直……氣死個人!
他就想不明白。
這便宜腦子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
昂,我被滿堂朝臣們問責的時候,你不站出來替我說話,跟慌了神一樣,跪在地上跟個‘死狗’一樣。
昂,我深陷死地,站在魚龍橋上快要害怕的癱瘓的時候,你不站出來替我說話,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昂,我辛辛苦苦從凌晨四點多,快要戰鬥到上午十點了,全程你半點尿句都沒有替我說話。
現在好了。
我大局已定,朝臣們不敢反對我了,李斯,馮去疾這些重臣們不反對我了,始皇帝也開始對我另眼相看了。
你竟然站出來了。
站出來也就罷了。
竟然還……掌旗反對我!
好我個老子啊!
拜託,造成現在這局面的是你好不好,心裡一點數都沒有嗎?
但凡你表現的像是個皇長子,作兒子的會冒着十歲妖童的風險,強行出世嗎。
我悄咪咪的成長到二十歲,這天下,誰能擋得住我?
我!
贏城差點一口逆血噴出來,鬱悶至極。
‘今日,不管是誰來阻止,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你反對,好啊,朝臣我懟了,外公我懟了,皇爺爺我也懟了,今日,多你一個老爹不多,少你以個老爹不少!’
‘來吧,繼續戰鬥!’
贏城已經做好了戰鬥了準備。
一句話,誰也別想阻止他!
可就在此時。
原本默不作聲,大有作壁上觀行爲的李斯,突然下場,道:
“長公子所言,老臣覺得沒有道理。”
“甘羅十二歲便被拜爲我秦國上卿,陛下十三歲便爲主持朝政,城公子十歲爲何不可理事主持修立秦法!”
“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爲下矣!”
“長公子莫要以己度人,學問有先後之分,但才學無年齡之分!”
轟隆隆!
這一次朝堂之上的轟動真不是贏城引起了。
不僅僅不是,即便是贏城本尊,也被李斯的這番話給整懵了。
一副,見鬼了樣子。
他在丞相府開罪了李斯,甚至連帶着李府一起罵了,然後被李斯押入了廷尉大牢。
他在朝堂之上一力的對法家進行全方位的攻擊。
而現在,他的作爲如同否定法家在秦國的功績,對秦律進行顛覆性的整改,直接在撼動法家地位。
李斯這斯不僅沒有站出來反對他。
反而現在。
在他老爹反對他的時候,李斯這個敵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這……什麼意思?
贏城如此,就更別說老爹扶蘇了。
扶蘇還以爲自己的聽錯了,可他真的確定以及肯定的聽到李斯在幫贏城在說話。
甘羅拜‘相’,始皇陛下繼位,都是十二三歲的年紀。
這直接駁斥掉他以贏城十歲爲由不能理事的說辭。
可是!
爲什麼?
扶蘇不敢相信的盯着自己的岳丈!
甚至在心裡面生出了一種嫉妒的心態。
‘我是女婿,可這麼多年來你李斯從未替我這個女婿說過話’
‘現在,你外孫入朝了,你就幫你外孫來對付我?’
“你,我,你!”扶蘇一臉憋紅的怒目而視李斯。
竟是剛開口,就被打敗了。
而不要說扶蘇了。
李瞻作爲李斯的次子,法家在大秦朝堂的頂尖人物。
此時也不可思議的瞅着自己的老爹。
真的。
如果不是老爹李斯平日裡積威過甚,讓他有點害怕。
他現在就直接站出來懟這個老爹了。
什麼意思啊!
大秦的法要被重立了,你身爲法家的領袖,大秦秦律的代表,這就認輸了?
不僅李瞻不理解。
衆多朝臣們也是不理解,不僅不理解,如果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他們拿捏不了贏城,還拿捏不了一個同爲臣子的朝臣。
可李斯,身爲法家領袖,威嚴的確強盛。
便是替贏城說話,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
而就在所有朝臣不解之中,李斯竟然繼續道:
“陛下,秦法確有嚴苛之處,老臣願意輔佐城公子立秦法。”
“城公子,若有人阻止您立秦法,便先從老夫的身上踩過去!”
李斯不僅替贏城說話了。
而且。
攜帶着自己二十餘年的威嚴,要和贏城站在一起,共同立秦法。
這一幕。
堪稱是顛覆性的反轉。
所有人都蒙了。
馮去疾狐疑的瞅着這個老對手,以前王倌、隗狀爲丞相之時,李斯僅僅是執掌廷尉,他也不是丞相。
後來王倌敗走,隗狀去逝,這纔有他們上位。
在這些年的交鋒之中,各自朝堂之上的底線其實已經劃分清楚了。
李斯掌法,他不會摻和。
他掌禮,國庫等,李斯不會來插手。
官員任免時除了互相界定範圍,其他部分爭奪都是始皇陛下定奪。
所以在贏城要立法之時,如果始皇帝沒有發表明確的暗示或明示意見,他是不會摻和的。
他也樂見其成,看到李斯和贏城在朝堂上打架,甚至回家能慶祝一下。
可李斯現在。
竟然在一個早晨,就做出來全力支持贏城立法,撼動法家在朝堂根基的事情。
實在是難以理解。
蒙毅也狐疑的瞅着這個在大秦朝堂呼風喚雨的人物。
他彈劾過李斯擅權專政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後來都不了了之,也在始皇帝的有意明示下,停止了對李斯爲代表的法系集團的彈劾。
立法之事,他不摻和。
不管這立法變成什麼樣子,御史府按照秦法,該監察誰就查誰,該彈劾誰就彈劾誰,立不立法,對御史府來說,並不重要。
所以,李斯和贏城打架,他也沒必要進去摻和。
但現在。
李斯這神仙操作,着實令人費解了。
這是準備要議和了?
“爹!”
李瞻就站在李斯的一丈外,隔着兩三個人,此時聽到李斯顛覆性的言論,當堂脫口而出。
實在是被自己老爹的行爲給整懵逼了。
“左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李大人,首領……”
而朝臣們也是一個一個的喊起了李斯,被李斯的神仙操作給整蒙了。
想不通。
李斯不僅不據理力爭,反而退讓求和,支持贏城。
這是爲什麼?
始皇帝默不作聲的盯着李斯。
可李斯,不僅沒有着急辯解,反而冷眼掃了一眼李瞻,道:
“朝堂之上,只有君臣同袍,沒有父子師友,住嘴!”
“陛下,廷尉之長李瞻,經驗不足,處事不當,老臣建議李瞻卸任廷尉之職,跟隨城公子立秦法。”
“立秦法十綱,規模龐大,且需要深知舊秦法之人。”
“老臣舉薦十二人,爲城公子所驅。”
“老臣之徒公子懷,廷尉左監事閆懷,廷尉左掌刑孟盛,南郡廷尉長江城,三川郡廷尉長許千……”
轟隆隆!
朝堂之上猶如地動山搖。
甚至要比贏城懟始皇帝所產生的轟動還要大。
即便是始皇帝,也漸漸的坐不住了。
內心之中有個衝動的想法……要扒開李斯的腦袋看看,此時此刻裡面在想什麼!
因爲。
如果說想要撼動李斯在大秦的地位,想要搖一搖法家在大秦的地位。
需要動很多很多人。
而這李斯提名舉薦的十二人,便是在法家如泰山北斗般的人物。
如果撤去這些人的職務,猶如砍掉法家在大秦根基的半壁江山!
這些人,即便是李斯想要撤,他這當皇帝的也不想撤呢!
沒了這些人,誰來爲秦法保駕護航。
“爹!”
這次輪到李瞻這個大孝子震動了,又一次不敢相信的質疑起來了李斯。
可李斯拿出來不容置疑的威嚴,冷冰冰的目光掃過李瞻,掃過法系集團的諸多朝臣。
“陛下,既然要立秦法,當有豐富的執掌經驗,有深厚的律法學識,更要有長遠的目光,絕非三人兩語就能完成。”
“老臣可在此做擔保!”
“城公子若有所需,儘可驅使任何一位官員,以立秦法!”
“李斯必將以傾城之力襄助城公子,爲我大秦立法!”
面對李斯要傾盡法家之力也要幫主贏城的行爲。
李瞻怨氣深重,卻停止了怪叫質疑。
法系集團的朝臣們也是一個接着一個的閉嘴,敢怒不敢言,不再說話。
再質疑,他們覺得李斯今日要大開殺戒了。
可扶蘇一臉的懵逼。
李斯的每一句話都扎進了他的心裡面。
他覺得李斯這是在赤果果的諷刺他。
我就不支持你,支持你兒子也不支持你。
要是當初李斯這麼支持他,他贏扶蘇,何至於此!
朝堂之上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
這一次。
和贏城沒有任何的關係。
全都被李斯這個突然之間的決定給嚇到了。
自斬臂膀?
“老東西,這個老東西啊,臥槽,臥槽,臥槽!”
贏城兩眼死死的盯着李斯,似乎已經看到李斯那嚴肅表情下嘴角泛起的笑容。
那是吃定他的意味深長的笑容啊。
而且是。
光明正大的陽謀。
他無法拒絕的陽謀!
“這老東西真的越活越精了,太不是個東西了!”
贏城心中膩味,乾脆看都不想看李斯一眼了,轉過身安靜的瞅着始皇帝。
等着始皇帝的旨意。
有人要摘桃子,且給出了你無法拒絕的誘惑,你能怎麼辦!
就算是摘不到桃子,那個被摔死的人也是他,人家順手就能抽身而出,原本是什麼就還是什麼。
真的!
是他大意了,不能小覷了能助始皇帝一統天下,安邦定國的這些人。
甚至於他現代思想加過目不忘遍讀史書也不能小覷。
立秦法十綱,繞不開李斯,他很早就知道。
那規模龐大的十綱想要完成,需要一個龐大的制定律法的隊伍。
他越是急迫,這個數量就越是龐大。
這些人他從哪裡找,不可能找路邊老頭來,也不可能找儒法那些腐儒來,更不可能去找六國餘孽來。
那麼,這些人從哪裡來。
羊毛出在羊身上,還得擁有豐富經驗的法家之人來。
太高明瞭,他不得不感嘆李斯這一招直接把他碾壓在了地上狠狠的摩擦。
立秦法失敗了,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就是那個扛旗失敗第一責任人。
他是跑不了的。
而李斯呢,順手就能把自己推薦進來的人抽出去,還能落得個好名聲。
而那些人官復原職,一切照常,對法系集團根本就沒啥影響。
但他要是立秦法成功了。
好傢伙,如果他動用了三千人,其中有兩千九百個人是法家的人,這些人還是人家李丞相傾力推薦的,法家全力支持的。
那不就是他勞心勞力,最後好處被法家給拿走了嗎!
李斯一個人,要的位高權重,要的是官職,位極人臣。
但法家,訴求可不是這些。
他們要的是整個天下的秦律執法權。
身爲法家領袖的李斯站在這樣的高度,看到了事情的本質來支持他。
一旦他成功,就等於將法家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了!
而這。
他還不能拒絕。
拒絕了!
讓他拿頭來制定立秦法十綱!
“哈哈哈……”
始皇帝暢快的笑了,經歷了短暫的沉思,這次笑的無比的開心。
尤其是。
看到贏城似乎也想通了李斯的謀劃,一臉的不愉快,就笑的更加開心了。
攻守之勢異也!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當然,你贏城也可以不用,然後去找儒法大成者立秦法。
那就別怪朕不講理了。
朕可予之,也可奪之!
到時候哪裡來滾哪裡去,乖乖回家繼續深造幾年再出來搞事情吧!
始皇帝心裡還是非常高興的,甚至欣賞自己的眼光。
要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在一個早朝就敗下陣來。
他反倒是覺得,他有必要換一個心腹大臣來輔佐他處理朝政了。
至於說摘桃子這種事情。
不屬於身爲天子去思考的事情。
整個朝堂,一百個心眼都不夠,還要處處小心,天知道哪裡會掉下來陷阱。
就在朝臣紛亂之中。
始皇帝拿出來了帝王威壓,坐直了身子,震聲道:
“詔命,命嫡長孫贏城爲大律令,改章臺宮爲大律府,總領秦法立法一事,左右丞相兼任大律府律法顧問,有輔佐修正立法之權。
御史大夫蒙毅兼任大律令監事,有監察立法之權。
廷尉正李瞻,左監事閆懷,左掌刑孟盛,七皇子公子懷……等十人,入大律府輔佐大律令贏城立法!
九卿各府各舉薦三人入大律府輔佐大律令立法。”
“令,今日朝堂議事內容,若有外傳,必深究到底。”
“大律令贏城聽令,大律府所出新法,不得外傳,不得聲張,呈報諸公,若無異議方可推行。”
“中尉校尉郭懷義聽令,調撥三千黑甲衛歸大律府暫制。”
“章邯聽令,即日起嚴查大律府,任何泄露消息者,允你先斬後奏,臨事而訣!”
惶惶天音。
霸道威嚴。
不容置疑。
當始皇帝正式開始任命之時。
所有人才反應了過來。
因爲他們到現在才發現,始皇帝從召開早朝開始。
已經對秦法之事早有思慮。
只不過。
當他們和贏城辨別之時。
始皇帝只是在一旁考慮。
贏城,究竟有沒有能力來領導立法一事。
“臣,謹遵陛下聖命!”
而就在始皇帝話音落地,李斯跪地高唱,堅決服從始皇帝之命。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他清楚。
自三日前,始皇帝進入章臺宮,廷尉各類案卷只進不出,且大有不再歸還之意。
觀朝堂形勢,稍作深思。
便會明白,今日之朝堂,不是贏城在孤軍奮戰。
而是始皇陛下在作壁上觀,等待時機獨斷乾綱。
或許始皇陛下唯獨沒有想到。
贏城可以挑起重任,接連勝出,且有成熟的立法之策。
始皇陛下這才作壁上觀在一旁看戲。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豈是他李斯提出反對意見,就能決定的。
“臣等謹遵陛下聖命,陛下聖明!”
頃刻間。
隨着始皇帝一錘定音,朝堂之上再無任何反對的聲音。
“散朝吧!”
而始皇帝根本沒有多餘的廢話,今日早朝,只爲此事。
秦法有問題。
如果認真研讀廷尉案牘,就會看到很多很多的問題。
只不過。
若是粗略查看,只會歸結到秦法嚴苛之上。
再加上,一國之法,不容置疑,除了被儒法蠱惑的扶蘇認爲秦法過於嚴苛外,很少有人提出問題,就被忽略。
今日贏城提議,的確令他動心。
但動心歸動心,想要將此事落實,實非易事。
只能先立法,再視情況而定,不能大刀闊斧的去幹。
現在。
贏城給了他足夠的驚喜。
朝堂之上也沒有人反對了。
就先讓贏城操辦着,看看秦法能立成什麼樣子。
可。
就在此時。
羣臣鬆口氣要離開,始皇帝也略感疲乏要離開的時候。
魚龍臺上。
贏城擲地有聲的再次請命道:
“陛下且慢退朝,臣,還有事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