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延後了?”
聽到有人前來通知獻藝延後,樑兒不解。
她分明已經穿好了那大紅衣裙,開始做準備了的。
這就像箭在弦上,剛要發出,卻被人莫名擋了回來,心中甚爲不爽。
那人一臉無奈,將頭湊近樑兒的方向,蹙眉小聲道:
“因爲大王剛剛纔入座。”
“什麼……不是已經開席許久了嗎?”
大概兩刻以前,鐘磬之聲就已經傳遍了整個武靈叢臺,若非開席,又怎會有如此音起?
那人搖頭,掩口笑道:
“一看你就不瞭解大王。咱們大王‘性’子隨意,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這守時一事……呵呵……着實不必強求……”
聞言,樑兒也附和的扯了扯嘴角,心中卻是嗤笑,這趙遷果然是個昏庸無能的君王。
燕趙合盟何等大事,他竟也能遲到這麼久。
國與國之間理應以禮相待。
讓前來作客的燕國太子獨自在酒宴上等他一人,如此怠慢,趙國的臉,也算是被趙遷丟的差不多了。
怕是無論他送多少禮物多少美人給燕丹,也抵不過他在國宴上遲到這一次。
那人淡笑一禮,意‘欲’告辭。
“那……在下就先走了,樑兒姑娘先休息片刻。姑娘獻藝的時辰是在酒宴中段,到時會有人再來通傳。”
“勞煩大人了。”
樑兒躬身回禮,目送那人離開後,轉身回到坐榻坐下。
趁着四下無人,她垂眸沉思。
趙人安排她在酒宴中段出場,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前段是衆人相互敬酒、拉進感情的時間。
中段酒意微醺之時,人的感知最爲玄妙。此刻她出場獻藝,最易令人有飄飄如仙之感,燕丹也最容易衝動勝過理智,開口與趙遷要人,趙遷便順勢將她送做禮物。
從此時開始,按理,她便要一直坐在燕丹身邊陪‘侍’,直至酒宴結束。
尾段酒過三巡,想必燕丹的理智已然被酒‘精’折騰得所剩無幾,便會直接帶了她回去,深施寵幸。
如此,趙國的如意算盤也就圓滿了。
樑兒不禁苦笑,怕是無人能料到,她此番處心積慮要拿下的,始終都不是燕丹。
而趙人這所有一切的‘精’心安排,不過都是在助她一臂之力罷了……
“樑兒姑娘,可以開始準備了。”
等了許久,終於有人在‘門’口通傳。
樑兒呼出一口氣。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
她早就換好了衣裙,也塗上了脂粉,並沒有什麼再需要準備的,只剩……
她垂眼看向桌案上那一隻紅‘色’的琉璃耳墜。
方纔在天橋走得急,並未將‘弄’丟的那一隻找回。
若僅戴一隻獻藝,怕是有些奇怪,索‘性’就不戴了吧。
她起身推開‘門’正‘欲’出去,卻在‘門’口被一個臉生的宮婢叫住。
“樑兒姑娘請稍候!”
“可有什麼事?”
樑兒隨口一問,只見那個宮婢旁若無人般進入房中,拾起放在桌案上的那隻琉璃耳墜‘交’到樑兒手上。
她面相隨和,淡淡一笑。
“樑兒姑娘將這耳墜戴上吧。”
樑兒抿‘脣’。
“這耳墜如今僅剩一隻,戴上也不美觀,所以我才放下不戴的。”
宮婢笑意漸濃,繼續勸道:
“曾經有位大人跟我說過,紅琉璃乃是珍稀之物,可爲人帶來好運。姑娘只看到這耳墜僅剩一隻,可又怎知這不是一件好事呢?”
聽得她此言,樑兒略有停頓,心思急轉。
眼前這個宮婢似乎很不一般。
正常情況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跑來說這樣一番有的沒的?
一隻耳墜罷了,戴與不戴關她何事?
這隻有兩種可能。
一,她是來害她的;
二,她是來幫她的。
一隻耳墜而已,她戴着去獻藝,頂多就是失了禮儀,不怎麼美觀罷了。
若是害她,這也未免害得太過沒有水準。
那麼此‘女’便是在幫她。
戴着這半隻耳墜,定是能對她有所助益。
還有這個宮婢口中提到“有位大人”,那會是尉繚的人嗎?
思及此處,樑兒對着宮婢微微一笑。
“多謝。”
她不再猶豫,擡手將耳墜戴在右邊耳上,轉身離去。
迴廊盡頭,一個宮人躬身斂眸,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樑兒姑娘,請入簾幕。”
樑兒輕身回禮,徑直走入錦簾之中。
宮人只隱約覺得自己餘光瞥見了一雙白皙的美‘腿’,猛然擡頭,卻見樑兒已經入內。
他只認爲自己應是眼‘花’了,伶人獻藝時穿的衣裙都是由裳衣局嚴格把關的,更何況在這國宴之上,又怎會有如此暴‘露’的衣裙出現?
簾幕之中,樑兒靜坐於琴前。
在來的路上,她已將‘腿’前一條厚重的長裙和腰間寬大的餘布剪去。
就連領口,也已拉低到了鎖骨以下。
這身衣裙是她親自設計的。
爲了方便修剪,衣裙上的布料都是多層拼接,而非整張縫製。
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想好了哪裡可剪,哪裡不可剪;剪之前是何種樣式,剪之後又是何種樣式。
戰國時期衣着保守,但民風卻並不保守。
中描繪男‘女’‘私’會的‘露’骨場景比比皆是,就連‘女’子的貞潔也不被看作有多麼的重要。
就連各國王宮之中最得寵的,往往都是風情萬種的‘女’子。
尤其是趙遷的母后,竟然出身民間舞妓,想也知道,她會是怎樣的妖媚風塵。
聽說男人多少都會有一些戀母情結,喜歡的‘女’人經常會類同自己的母親。
故而樑兒打算大膽一試,變爲趙遷喜歡的模樣。
將繁縟寬大的衣裙改爲輕便隨身的樣式。
或許於禮而言,這樣的款式太過有違大體。尤其在國宴之上,定是會被那些陳腐的老頭子們千夫所指。
但是於男子而言,身着這樣能體現‘女’子曼妙身型的衣裙,又有白皙的皮膚隱‘露’其間,首見之下,定會十分震撼視覺,令他們血脈噴張,意‘欲’得之。
樑兒屏息,終於到了這一刻。
她舉眸望向左右。
這個位置是武靈臺最著名的一處景緻——雪‘洞’。
雪‘洞’與設宴的正殿緊緊相連。
開席以來,一直都以錦簾遮住了‘洞’前與‘洞’後,故而賓客並未注意此處。
這裡的牆壁和棚頂全由透白的上好水‘玉’石鑲嵌而成,若是有光照‘射’其中,定會引得光華大盛,有如夢幻。
她暗歎,這享譽天下的武靈臺,當真是天橋接漢若長虹,雪‘洞’‘迷’離如銀海……
這時,樂音已斷,想必是上一個節目已經結束了。
片刻,鐘磬又起。
樑兒斂眸呼氣。
這曲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