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禎自上海出發,並未去福州,而是直接在泉州登岸。
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因擔心胤禎安全,一直就未斷過與他的聯絡,得知胤禎要在泉州登岸,早一天就率水師船隊在泉州等候。
福建陸路提督藍理本就是待罪之身,得報後不敢有絲毫怠慢,一大早就率領泉州文武大小官員和當地有名望的縉紳恭候在碼頭。
當胤禎乘坐買來的那艘西洋風帆戰艦緩緩靠上碼頭,施世驃麾下的一衆水師將領都是看的暗暗吞口水,這不過才千料左右的帆船,咋就能夠裝載這麼多門火炮?不怕把船震散架?
藍理及一衆將領卻是望着站在船舷兩側的那兩排軍裝筆挺,軍姿整肅的海軍出神,早就聽說十四爺在上海辦了個海軍學院練海軍,這些就是海軍?果然是與水師不可同日而語。
胤禎上岸後卻只草草應付了一下迎接欽差的儀式,就在一衆官員鏃擁下進入了陸路提督府。
簽押房裡,待胤禎坐定,施世驃與藍理二人又以下屬身份重新見禮,胤禎待二人起身,才淡淡的說道:“坐吧,先談談福建現在的情況。”
藍理落座之後便欠身說道:“回恂王爺,福建西南眼下除了府城及沿海一帶縣城外,其他縣城俱被暴民搶掠一空,從賊人數約在三十萬以上,亂民現在已分成三大股,由於沿海平原一帶已無糧可搶,他們現在都已經掉頭進入內陸山區各縣。”
聽到有三十萬之衆,胤禎眉頭不由微蹙,“通往廣東、江西、浙江的通道關隘可都有重兵把守?”
“回恂王爺,三省地方駐軍怕暴民流入境內,在通道層層關隘都布有重兵把守,萬無一失。”藍理恭敬的回道。
暴亂饑民流出外省的可能性很小,這一點胤禎早就預料道,得到藍理親口證實,他是徹底放下心來,沉吟了下,他才繼續問道:“興化、泉州、漳州三府皆是平原,人口數量應該不止三十萬,除了府、縣城內,外面可還有零散饑民?”
藍理回道:“回恂王爺,暴動饑民爲搶奪糧食經常殘殺無辜,一衆饑民要麼從賊,要麼逃進府、縣城,零散饑民在城外根本就沒有活路。”
聞言,胤禎不由一陣心痛,這場饑民暴動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現在人口可寶貴的很,默然半晌,他才問道:“皇上的諭旨公佈於衆了嗎?可有效果?”
猶豫了下,藍理才道:“恂王爺,各府縣都已經公佈張貼,不過,大股暴民都已經進山,無人敢進山去張貼皇上諭旨。”
不敢?胤禎眉頭一擰,半晌才揚聲道:“叫泉州知府進來。”
泉州知府劉侃一直就候在外面,聞報馬上就一溜小跑着進來,“下官泉州知府劉侃拜見恂王爺。”
待他起身,胤禎才道:“把泉州府各縣衙役都集合起來,五、十人一組,帶上鑼和皇上諭旨,每組再挑派五十名福建籍士卒護送他們進山宣傳聖上諭旨,每招回一個饑民,賞銀二錢,若是衙役全部死了,所有士卒一錢銀子也得不到,全部賞錢都由本王出。你馬上着人宣傳出去。”
一聽胤禎如此重賞,藍理、劉侃二人都是大喜,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下不愁沒人進山去各縣宣揚聖諭了。劉侃忙揖手道:“下官馬上就着人去張貼告示宣揚出去。”
待劉侃出去,胤禎呷了口茶,纔對施世驃微笑道:“施軍門,這次又要藉助你水師的戰船。”
施世驃立即起身揖手道:“王爺統領福建境內所有水、陸兵馬,但有所命,未將豈敢不從,還請王爺下令。”
胤禎右手虛按了兩下,含笑道:“現在還早,本王是先讓你有個準備,這暴亂的饑民,本王計劃將他們移往臺灣。”
“全部移往臺灣?”施世驃聞言一驚,這運輸量可就大了。
“恩。”胤禎點了點頭,“你出去安排下,也可以聯絡下各個港口的海船。”
施世驃起身告退,胤禎又對藍理道:“把本王重賞的消息快馬通傳各府、縣,限定各府縣只能出動四隊人馬進山,告訴他們,本王只出三十萬人的賞錢。”
胤禎重賞衙役和士卒進山招撫饑民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泉州城,所有的衙役和士卒都沸騰起來。有道是鳥爲食亡,人爲財死,如此重賞,一衆衙役士卒立時就紛紛爭搶着要進山,山裡最少也是三、四十萬暴亂饑民,隨便拉回來一股,可都是上萬人,那就是二千兩銀子,一人輕輕鬆鬆就可以分到三、四十兩,還有什麼比這更賺錢的?
緊接着傳出的消息,立刻把氣氛推到了頂點,每府只有四隊的名額,恂王爺只出三十萬人的賞錢。這二條消息一出,一衆衙役和士卒爲爭名額差點就大打出手,機靈的馬上就花錢賄賂。
劉侃不由大爲感嘆,有錢就是好,先前打死也沒人願意幹的差事,一轉眼,竟然爭着搶着花錢賄賂着要去,恂王爺要是早來,這暴亂只怕早就平了。
藍理在外轉了一圈,將差事交待了下去,馬上就轉了回來,見只有胤禎一個人在簽押房,便涎着老臉道:“恂王爺,未將屬下參將王晉仙遊兵敗,一戰就死了四千兵馬,眼下是士氣不振,等朝廷的撫卹下來,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王爺能否體諒下這些苦哈哈,賞點銀子激勵下士氣。”
胤禎聞言盯了他一眼,“本王要養三十萬饑民足足兩月,你給本王算算要多少銀子?激勵士氣,你也是老軍務了,除了銀子難道就沒別的辦法了?”
藍理被胤禎一頓搶白,不由躁的老臉通紅,訥訥着說不出話來。
見他窘躁的樣子,胤禎也不爲已甚,暴亂的饑民大部分可能都可以招撫,但不排除有死硬分子頑抗到底,思慮及此,他輕嘆了一聲,才溫言道,“本王也是帶兵之人,深知帶兵之難,也罷,指點你一條路。”
藍理一聽這話,馬上就來了精神,揖手道:“還望王爺指點。”
胤禎瞅了他一眼,“此次饑民暴動,有多少大戶人家,縉紳地主家破族滅,又有多少田地成爲無主之地?”
藍理一聽這話,心裡就懊惱無比,以前笑別人端着金飯碗討飯,沒想到自個竟然也是一樣。他忙躬身謝道,“未將謝王爺指點迷津。”
胤禎輕笑道:“別說本王沒提醒你,吃相別太難看,雖然是無主之地,朝廷最終是要覈查的,你本就是待罪之身,還是謹慎點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