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成門破,太子敗走安定門,一路撤離,胤礽雖然心裡惶急,表情卻甚是從容,而且極力整束隊伍,保持軍容齊整。他心裡很清楚,若是倉皇出逃,後面跟隨的兵馬立時就會散掉一大半。
趕到安定門,進入甕城,眼見已經聚集了數千兵馬,胤礽不由暗暗鬆了口氣,這些兵馬可是今後的立身之本,看來,在天津命武將充當儈子手斬殺宗親,這一招還是蠻有效的,否則,在這種情況下,哪會有如此多兵馬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一見太子到來,正在集合整束兵馬的領侍衛內大臣綽爾濟不由長鬆了一口氣,阜成門竟然不到一個時辰就被攻破,讓他又驚又怒,更多的卻是惶恐,太子如今已是人心盡失,縱然逃出京城,又能如何?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難不成還能偏安一隅?
不過,他算是綁在太子身上了,成也罷,敗也罷,總之是再無回頭的可能了,眼見太子一行,軍容嚴整,綽爾濟不由暗自歎服,太子也算是文武全才,只是時運不濟,他忙迎上前見禮,而後從容稟報道:“稟皇太子,各營集結於此的人馬共計三千二百餘人,另有一千在箭樓外守護吊橋。”
一聽這裡有四千二百人,胤礽稍覺安慰,他身後還跟有二千餘人,有六千多人足以在西北立身,不過聽到守護吊橋,他心裡不由一驚,問道:“城外有兵?”
“回太子,是步軍營的一千騎兵,濟不了事,一打就散了。”綽爾濟躬身回道。
步軍營的騎兵?胤礽眉頭一皺,難道老十四算準了他欲從安定門撤離?正欲下令立即撤離,卻是聽聞一陣龐雜急促的馬蹄聲隱隱傳來,綽爾濟忙道:“太子爺快上馬出城,奴才率人斷後。”
胤礽擺了擺手,側耳凝神傾聽了一下,才沉聲道:“前面馬蹄聲雜亂,這是有人追殺潰兵,馬上加強城樓兵力,準備接應。”
綽爾濟忙勸道:“太子,追兵勢大,萬一......。”
胤礽心裡更急,可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若是就此出城,登時就會一鬨而散,縱使他能逃脫,但天大地大,卻再無容身之地,擺手阻斷綽爾濟的話頭,他不容質疑的說道:“這是提振士氣,聚集軍心的機會,必須救,否則出了城,這數千兵馬就是一盤散沙!”說着,他又命令道:“另外,命人監視城外的動靜,隨時回報。”
眼見胤礽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情,綽爾濟也穩下心神,躬身回道:“喳。”隨後便轉身喝道:“那爾金,率你部一千人上城樓接應!”
見那爾金率領兵馬上城,綽爾濟才轉回來對胤礽道:“太子爺先行出城,奴才接應了這部分兵馬,隨後趕來。”
“對方是騎兵,咱們佔據城樓,居高臨下,佔盡了地利,何須如此小心?”胤礽從容說道:“我若率先逃走,軍心必散,你上城樓指揮,我就坐鎮甕城,另,譴三千人馬先行出城,以免被堵在城內。”
安定門護城河外,達春一臉的無奈,他率着一千步軍營的騎兵,探知安定門有大量兵馬集結,心中大喜,立刻就率領人馬搶先佔據了吊橋外的有利地形,企圖堵住太子的兵馬,萬萬沒想到,佔盡了地利的步軍營,竟然被對方一千人馬一個衝鋒就給打散了。
遠遠的將兵馬收攏,達春不由咬牙切齒的大罵,“日你血姥姥的,這就是步軍營的騎兵?”
參領關遠山訕訕的解釋道:“達大人,這也怪不得他們,京師承平了數十年,這些騎兵練的都是花架子,圖個好看,實則就是個擺設,從來沒親歷陣仗,沒見過血,跟那些日日操練的禁軍如何能比?”
“你們不也是禁軍?而且還是三大主力之一。”達春氣的夠嗆,不由出言譏諷道。
“咱們是主力沒錯,不過,那是指步軍。”關遠山卻是不惱不羞,侃侃解說道:“驍騎營纔是騎兵的主力,步軍營的騎兵,那是小妾養的,先天就不足,後天又沒人疼,時日一長,就成了儀仗隊。”
遇上這麼個沒皮沒躁的參領,達春亦是無語,心裡卻是一陣擔心,就靠這羣花瓶堵截太子數千兵馬?這要有個閃失,玩笑可就開大了。
“十四爺的大隊人馬到了。”參領關遠山指着西邊欣喜的說道:“這下可好了。”
“人數再多,也是豆腐渣。”達春沒好氣的說道,“走,去迎迎。”
步軍營的騎兵一共只有四千餘,昨日爲追查信鴿,派出了一千,僅僅只剩下三千,胤禎此時帶來的也就二千騎,達春迎上前,便稟報道:“稟主子,太子有大量人馬匯聚於安定門內,人數約在四千,還未見太子身影。”
太子不會玩金蟬脫殼吧?胤禎心裡微微有些擔憂,不過,馬上就安下心來,太子此刻能剩多少兵馬?四千已經是主力所在了,太子斷然不會放棄。
達春卻又道:“主子,太子還未到,就已經有四千人馬,預計太子收攏的人馬會在八千左右,就咱們這點人馬怕是濟不了事。”說着,他就將剛剛交手的情況說了一遍。
一聽步軍營的騎兵竟然不堪一擊,胤禎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不自覺的回望了一眼,他剛剛一路馳來,衍德帶着海軍還在西面的城牆上急行,舉起望遠鏡觀看了一下,海軍纔在北面城牆上冒頭,看來是難以趕上了,不知道炮兵馬隊現在到了何處,想必更慢。
這可如何是好?憑這三千步軍營的騎兵,定然是堵截不了太子的人馬,而且還有被反吃掉的可能,胤禎不由皺緊了眉頭。
太子若是率着數千大軍脫困而出,潛入西北,必然禍亂地方,糜爛西北,可說是禍患無窮,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徹底的剿滅,屆時,跟康熙如何交代?康熙又如何看他?
就在這時,參領關遠山提醒道:“十四爺,他們大隊人馬開始出城了。”
胤禎舉起望遠鏡一看,果然,大隊的兵馬正從甕城券門不斷的涌出來,卻並未見到太子的身影,就在這時,又隱隱聽聞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傳來。
這來的又是哪一支人馬?胤禎不由一陣疑惑。
安定門北大街,護軍營營總馮長貴一馬當先,望安定門急馳,其後跟隨着上千的潰兵,再後則是鄂倫岱率領着二千驍騎營兵士,鄂倫岱見潰兵大部向北潰逃,立刻就意識到有問題,當即就兵分兩路,一路直奔西安門,一路緊緊尾隨於潰兵之後,看看究竟有何古怪。
待追到安定門大街,見到還有零散兵丁自南而來,都是衝着安定門而去,鄂倫岱頓時一個激靈,太子要逃!而且集結地點就是安定門。他馬上就派傳令兵回去通報八阿哥,而後命令部隊放慢速度,以免遭遇伏擊,太子兵馬既然是在安定門集結,人數定然不少,他若莽撞衝上去,絕對沒好果子吃。
馮長貴趕到安定門,見城門大開,城樓上兵丁密佈,登時大喜,快馬加鞭衝入甕城,一入城,擡眼便見太子胤礽身着秋香色(比明黃稍暗一點),五爪龍段滿翠八團朝服,單人匹馬昂立於隊列之前,極是顯眼。他忙滾落下馬,急步趕過去叩首道:“末將無能,丟失阜成門,還請皇太子重重責罰,以肅軍紀!”
見馮長貴一身狼狽,臉也抹成了個大花臉,胤礽也不忍再訓斥他,更何況他還帶回了一千餘人,當下便沉聲道:“海軍火器犀利,此戰非你之罪,起來,整束好兵馬。”
一見胤礽不怪罪他,馮長貴不由大喜,立時便叩頭道:“謝太子不殺之恩。”
胤礽卻沉聲道:“傳令,關閉城門,毀壞絞盤,整隊出城!”
胤禎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是老十五、老十六兩兄弟率着火器營的三千騎兵趕來,不由大喜過望,待兩兄弟上前見禮,才笑道:“十五弟如何能說動馬高鳴這老狐狸的?聽說八哥親自前去,都未能打動他。”
胤禑輕笑道:“我誆他,皇阿瑪在海軍,這老小子就自己咬鉤了。”
“哈哈。”胤禎爽快的笑道:“你倒也不算誆他。”
啊!胤禑一楞,緊接着大喜道:“皇阿瑪真在海軍?”
胤禎點了點頭,見馬高鳴已經湊了上來,便不再做聲,馬高鳴一近身,便滾落馬下,大禮參拜道:“奴才馬高鳴給十四爺請安。”
見他在軍中,以大禮參拜,胤禎便明白他是想以此投入十四黨,不過,他是火器營的掌印總統大臣,胤禎可不敢明着收他,當下便掏出一個牛皮信封遞給達春道:“給他看看。”
馬高鳴滿頭霧水的拆開一看,但見紙上寫着,朕無恙,安好,爾等務必全力協助皇十四子胤禎解救出被皇太子胤礽挾持之王公大臣、宗室親貴。下端鈐印的是康熙的隨身小印——天元主人。
馬高鳴心裡轟然一響,立時就跪了下來,仔細看了看,字跡清宛挺秀,結體錯落有致,確是康熙御筆,身爲火器營掌印大臣,他對康熙的字極爲熟悉,絕不可能認錯,他忙正了正衣冠,肅然三叩首,而後雙手高舉奉還信封,高聲道:“奴才尊旨,一切聽從十四爺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