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館,明史館於順治二年初開史館,因政局未定,康熙四年又重開史館,雖然兩次開館,卻因三藩之亂以及當時反清復明的風氣正盛,漢人蔘與者寥寥,以致收效甚微。康熙十八年,在平定三藩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康熙再開史館,大規模組織學者修撰明史。
康熙十八年開設的博學鴻儒科,中試一等至二等的共五十人皆是分任編修、檢討各官,直接進入明史館修史,主要有湯斌、毛奇齡、朱彝尊、潘耒、尤侗、施閏章、汪婉、倪粲、方象瑛、姜宸英、嚴繩蓀等,皆是一時之名士大儒。
萬斯同、黃百家等大儒則雖不入史館受俸署銜,卻以布衣參與其事,萬斯同便是在王鴻緒府中參與編撰,老死於王鴻緒府中。充任明史館監修和總裁相繼有徐元文、葉方靄、張玉書、徐乾學、湯斌、陳廷敬、王鴻緒等人。
《明史》工程浩大,明史館三次開館,雖然集中了無數的飽學大儒,歷經數十年,到貞武手上,卻仍未成書,要說對明史的研究,對明亡原因的深刻認識,無疑是明史館的一衆編修、檢討官員。
貞武重視《明史》,並明確提出國不可無史,要求《明史》之編撰,敢於直書,無須刻意迴避,美化本朝,刻意培養敢於秉筆直書的史官的聖諭傳到明史館,一衆飽學之士皆是大爲欣喜,待聽聞貞武有旨着明史館官員爲京報撰寫文章全面深刻的探析明亡之因由,一個個大有得遇明君之感慨。
對於一衆編撰《明史》的官員而言,經世致用纔是最重要的,否則辛苦編撰《明史》何益?歷史研究的目的和宗旨應該是尺爲史者,將以明朝一代興亡治亂之故,垂訓方來。
貞武令將明亡之原因刊載在京報之上,這便是經世致用,濟時匡俗,讓更多的人取鑑明朝的人物事蹟。一衆明史館官員自然是欣然遵旨,研討之後,一致決定從政治、經濟、軍事、外交等各個方面詳加分析明亡的原因,弄出一個嚴謹系統的長篇。
相對於明史館這些個清流官員的欣喜振奮。京師大小文官們則是愁眉苦臉,新政不僅侵害縉紳利益,也侵害他們官員的利益,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這是從他們腰包裡搶銀子,這且不說,更令他們深惡痛絕的是廢除‘羨耗’的徵收。斷絕了‘羨耗’,無異於是掐斷了官員層層孝敬的源頭,州縣官員不能收取‘羨耗’,也就沒銀子孝敬府道官員,一省之大員們的孝敬自然也沒了,地方大員都沒人孝敬,京官還有誰來孝敬?
雖說貞武已經開始給官員加俸,可官員不是指靠俸祿過日子的。收禮纔是官員的主要經濟來源,單純靠俸祿,那隻能保證吊着口氣不餓死。
新政不僅是斷了他們的財路。還要逼迫他們那糧當差,一衆官員自然是憤恨不已,更可惱的是貞武竟然還要他們爲京報撰寫文章闡述新政的必要性,爲新政叫好,這不是成心噁心人嘛,一衆官員聽的這道諭旨,一個個都跟吞了只蒼蠅似的噁心不已,卻是沒人敢站出來哼一聲。
大清的文官可比不上前明,明朝的文官集團除了皇帝無人能夠制衡,而大清卻有龐大的宗室、八旗勳貴等軍功士族階層。大清的文官們要依靠皇權才能爭的朝堂的一席之地,因此,一衆大臣是敢怒不敢言,誰要趕仗馬嘶鳴,包你馬上就能捲鋪蓋滾蛋,說不定還落得個抄家流放的下場。
明裡不敢抗爭。那便只能是消極怠工了,一衆大小官員或是請人捉刀,或是捏着鼻子親自上陣,皆將重點放在闡述縉紳與朝廷的關係上面,對於新政的種種舉措,絲毫不敢輕涉,一個個要麼就是下筆千言,離題萬里,要麼乾脆敷衍了事,甚或是洋洋灑灑萬言,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文官們固然是心懷怨憤,武將們同樣是忿忿不平,雖然武將們靠的是吃空餉,喝兵血,與‘羨耗’沒多大關係,可能在京師混的出人頭地的武官哪個不是身家不菲,這年頭有錢人家誰個不是地主?誰願意跟平頭百姓一樣納糧當差,年年交銀子給朝廷?
一衆皇族宗親,王公勳貴們則更爲不滿了,當年康熙壓着他們認可攤丁入畝,他們一個個便是天大的意見,如今貞武變本加厲,竟然又要推行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不用想,肯定又要他們這些宗室勳貴帶頭響應了,這可不是攤丁入畝,如是按田畝繳納賦稅差役,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筆不菲的數目,他們一個個圈佔的田地可不是小數目,地方上掛千傾牌的地主在他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
一衆皇族宗親,王公勳貴們可不象文官們那樣敢怒不敢言,一個個也沒心思去寫什麼狗屁文章,立刻便開始四下裡走動起來,找旗主找當紅的宗室勳貴。
要說京師裡最紅的宗室莫過於老八、老十三、老十五幾人,不過老十三胤祥、老十七胤禮爲禁衛新軍擴軍一事忙的腳不沾地,一天泡在兵部見不着人影,老十五胤禑爲京報的事情在不停的見人說事,唯有老八胤禩不是太忙,一衆能夠與老八搭得上話的便都趕往廉親王府侯着。
胤禩對此早有預料,但是回到府邸見到大門外一長溜的八擡大轎,他仍是禁不住暗暗叫苦,好在老十四對他並不見疑,否則這光景得罪的人就海了,瞧今兒這架勢,頗有些羣情激憤,怕是又得苦口婆心的勸解了,老十四如此可着勁的折騰,這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下了轎,廉親王府知客大太監閻進便匆匆迎了上來,亦步亦趨的稟報着道:“主子,多羅順承郡王布穆巴、裕親王保泰、郡王五德昭、平郡王納爾蘇,貝勒滿都護,公鄂倫岱、阿爾鬆阿......。”
胤禩擺了擺手,道:“不用一一報名了,今日人多,都請去銀安殿,本王稍事洗漱,隨後便到。”
待的胤禩洗漱更衣,一路踱到銀安殿,大殿裡已是一片嗡嗡的議論聲,見的胤禩進來,一衆人忙起身迎上來見禮,不及寒暄,阿爾鬆阿便直接說道:“八爺,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可不是攤丁入畝,這要推行開來,每年上繳的銀子可不是一星半點。”
胤禩朝衆人微微點了點頭,才道:“諸位隨意。”轉頭又對阿爾鬆阿道:“坐下說,不着急。”說着便徑直走到主位上落座,待衆人落座,他纔開口道:“皇族宗親,八旗勳貴是大清根本,皇上的新政針對的不是你們。
京報寧報這幾日辯論的明朝亡國的根本原因你們難道都沒看?明朝之亡,就在於朝廷沒錢,明未是什麼情形?平亂、賑災、救濟、興修水利等朝廷都拿不出錢,而江南的富商卻能一擲千金,窮奢極欲。民富國弱,太平尙可,一遇災荒,外敵入侵,不亡纔是咄咄怪事。
皇上推行新政,是爲了保證朝廷有穩定的歲入,大清入關纔多少年?七十餘年,官員縉紳士子的數目就翻了兩番,掛在官員縉紳士子名下不納糧不當差的田地數目更恐怖,你們想過沒有,不執行新政,再過數十年是什麼光景?
朝廷沒錢,拿什麼供養八旗兵丁?拿什麼賑濟災民?大清要是沒了,你們的田產商鋪都是別人的,我就不明白了,試行新政,你們會有什麼意見?”
一直賦閒在家的鄂倫岱不滿的說道:“八爺,這話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朝廷這些年的賦稅不是一直在穩定的增長嗎?”
胤禩瞥了他一眼,道:“這些年朝廷的賦稅是在增長,那是因爲每年都有新開墾的荒地,經過這些年的開墾,如今已經沒有可墾的荒地了,而八旗的數目卻是在不斷的擴大,況且......。”|
微微一頓,他才沉聲道:“這些年,朝廷的歲入穩定增長的是賬面的數字,究竟漲沒漲,要看國庫的庫銀,那纔是最實在的。”
裕親王保泰輕咳了一聲,才道:“八哥,大清現在不缺土地,新建的南洋、澳洲等三個行省皆是荒蕪的肥沃之地,不存在朝廷歲入減少的威脅。”
殿中衆人聽的保泰這話登時就興奮起來,布穆巴緊接着就道:“八叔,以海軍開拓海外領土的速度,大清永遠不用擔心沒有可供開墾的荒地,皇上不是還要吞併南洋諸藩屬國嗎,根本不用擔心朝廷的歲入不能穩步增長,何苦還要在咱們頭上收刮?”
“此言甚是。”立刻就有幾人隨聲附和。
見這情形,胤禩不由暗暗叫苦,這倒是實情,大清還真是不缺土地,海外的荒地多的是,這條道理還真是站不住腳,微一沉吟,他便道:“海外領地越多,亦需要更多的兵丁駐防,海軍和禁衛新軍不正在大規模擴軍?如今僅是八旗綠營、海軍禁衛新軍的軍餉開支就超出了朝廷的歲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