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解決了自己的改嫁危機,可宜萱仍舊有些不解,她若是嫁給齊默特多爾濟,對弘曆到底有什麼好處??
似乎是沒有吧?
若說是爲了拉攏科爾沁郡王,宜萱就忍不住笑了,若她真嫁了,齊默特多爾濟應該會毫不猶豫爲弘時搖旗吶喊吧?
若是她遠嫁蒙古,還可以理解爲,弘曆想讓她這個弘時巨大助力遠離京城,少給他添亂。可齊默特多爾濟是完全願意爲了宜萱留在京中的,如此一來,也只會加大弘時的勢力而已!
弘曆素來聰明,如何肯做這種加重對手砝碼的吃虧事兒?!
長長嘆了一口氣,罷了,反正她是不可能嫁給齊默特多爾濟的,不管弘曆打什麼算盤,她都是要搞破壞的。
接下來,也只能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
翌日一大早,宜萱日上三竿纔起來,吩咐人準備去子文的溫泉山莊,又格外吩咐了要比從前更低調些。雖然她和子文做着暗地裡的夫妻,可畢竟不是光明正大的關係,自然要避着些外人的目光。所以雖然平日裡,不是她去子文哪兒,就是子文來着她這兒,都是輕車簡從,宜萱也從不打出固倫公主的行頭。
纔剛收拾妥當,正要起行,卻聽外頭有人進來稟報說,科爾沁郡王齊默特多爾濟求見!
宜萱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我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叫他回吧!!”——當日在蒙古藩王宴上,宜萱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她也不想跟那個執拗的齊默特多爾濟將道理了,所以不如干脆不見!!吃閉門羹是什麼意思,齊默特多爾濟不會不懂吧?
更要緊的是——她那口子。可是個愛吃醋的——她多關心一下兒子或者弟弟,子文就酸裡酸氣的,若是她會見了齊默特多爾濟,這位還不曉得是個什麼模樣呢!!
宜萱真真不想撩撥子文那比針尖還小的心眼兒了!
玉簪低聲提醒道:“可是——郡王是先去了四貝勒的避暑院子,在裡頭坐了好一會兒,纔來咱們這兒的!”
宜萱恨得磨牙,這個弘曆。真真是一點都不消停啊!!你不是想奪嫡嗎?不是眼巴巴這皇位嗎?不去跟弘時對着幹。來管她的閒事做什麼?!!老孃詛咒你斷子絕孫!!——不過這個難度似乎有點大,因爲弘曆的愛妾高氏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叫嫡福晉西魯特氏已然是恨得牙根癢癢了!
“不用管他!”宜萱恨恨道。
溫泉山莊。
宜萱舒舒服服泡了個溫泉澡。肚子裡的火氣也消了大半,她穿着一身柔軟的阮煙羅浴袍,躺在臨窗的羅漢榻上,腦袋枕着子文的結實又有彈性的大腿上。嘴巴不住地發着牢騷。
把弘曆、齊默特多爾濟二人從頭到尾數落了個齊整,宜萱不忘對子文道:“我可沒見他。直接把人撩在園子外頭,叫他好好曬曬毒日頭!叫他清醒清醒!”
子文忍不住噗嗤笑了,“曬毒日頭清晰?只怕會越曬越迷糊吧?”
宜萱見子文沒有誤會,便也安心了。於是揚聲一哼道:“我管他曬什麼鬼樣?!曬死了也不干我事兒!”
子文的大手,輕輕撫摸着宜萱沾染了水滴的如瀑烏髮,如玉的指尖輕輕滑過宜萱的頭皮……
這樣的撫摸讓宜萱覺得很舒服。她就像是一隻憊懶的貓兒一般,扭了扭身子。找了一個最舒服的位置,漸漸迷上了眼睛。
“萱兒,我、我……其實……我已經打算要和弘曆同歸……萱兒?!”子文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已經呼吸均勻了的宜萱,臉上突然有些悵然,也有些鬆了一口氣。
那樣的話,他果然說不出口。
萱兒,你可知道,弘曆根本不是像把你嫁給齊默特多爾濟,他的目標是我!!
只不過,若叫他成功了,自然下一個目標就是你了。
弘曆調查得倒是很清楚,弘曆明白,有他在,就沒有人能傷得了萱兒。所以從熙兒遠赴評定大金川叛亂開始,弘曆的算計也穩紮穩打地開始了。
弘曆料定他會叫最強有力的三首跟去保護熙兒,弘曆也知道他每年都必須服用一株毒花,但卻可以有一日一夜的時間來排除毒花中的毒性。
所以,他服用曼珠沙華之日,便是弘曆發難之日。
弘曆決計不會放過這個一年纔有一次的機會,也決計不會給他平安排除毒性的時間。
而發難的藉口……齊默特多爾濟這個如此容易被利用傢伙,太容易製造藉口了。
子文滿是眷戀地看着宜萱熟睡的面龐,萱兒……我陪伴不了你太久了……
“爲了你,我願意去嘗試一下,死亡是什麼滋味……”
低頭,在宜萱平滑如玉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痕,“萱兒,我們還會再見的……”
“嗯?”宜萱悠悠轉醒,她睏倦地打了個哈欠,“什麼……再見呀?”
子文微笑着搖搖頭,“沒什麼,睡吧。”
宜萱纔剛剛入睡就被子文吵醒,腦袋本來就迷糊糊的,也不願多想,更還沒睡飽呢,隨意扭了扭身子,便又合眸睡去了。
宜萱再度與周公相會,子文也忽然覺得腦袋發沉,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他苦笑了笑,“每日睡五個時辰都已經不夠了嗎……?看樣子,服用曼珠沙華的日子,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否則今日是五個時辰,明日便是六個時辰……直到整日都渾渾噩噩醒不過來的時候,他就再也無法寄存於這個身體之內了。
他們這一族人,主修魂體,修煉到極致,固然可以靈魂不滅,卻也並非十全十美,魂體太過強大,那樣一來除了原本肉身之外,便難找到合適寄居的*了。
原以爲靠着曼珠沙華,可以撐到萱兒也修煉到第九重,倒時候可以一起回去的。沒想到,終究他要先走一步了。
他已經不能再留在這個世界了。
“萱兒,真捨不得你啊……”子文伸出微顫的手,想要去撫摸宜萱的臉頰,眼前卻是愈發模糊,濃濃睏意襲來,席捲他的整個大腦。
他一旦服用曼珠沙華,便很快就要以身入圈套,離開萱兒了。
可是他若不服用,這個整日睏倦的身體,還如何繼續保護她??若是被人在這個時候鑽了空子,萱兒豈非更危險了?!
所以,爲了萱兒的安全,他也必須離開了。
宜萱這一個午覺,當真睡了個飽,甦醒過來的時候,瞧着西洋擺鐘上的時辰已經是三點,暗道竟然一下子就睡了一個半時辰,都怪那個齊默特多爾濟,她昨晚置氣到半夜,又苦思冥想弘曆到底想幹啥,結果沒想出來,反倒是後半夜才入睡。
打了個懶仗,宜萱想着自己還穿着浴袍,不如索性再去泡個澡,也好清醒清醒,卻發現子文歪在羅漢榻上,熟睡得憨甜。
宜萱忙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緊實的臉頰,“子文!醒醒!”——怎麼子文最近好像也犯懶了,特別能睡覺的樣子,晚上也是天一黑就躺下,第二日足足睡到日上三竿。
子文被宜萱拍醒後,揉了揉眼睛,笑道:“看着你睡得熟,自己也忍不住困了。”
宜萱忍俊不禁,“看樣子睏覺也會傳染呀!”
一連在子文的溫泉山莊呆了三日,期間受到了熙兒從四川送回來的平安信,宜萱也稍稍安心了幾分。
秋來天氣漸涼,子文卻愈發懨懨得,不是睡覺就是打瞌睡,宜萱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生病了,子文只推說是修煉九幽冥神決突破境界的後遺症罷了。宜萱對修煉的事情完全是菜鳥,也沒懷疑子文說的話有什麼不對勁。在宜萱的概念裡,子文從來沒有欺騙過的她,對於這樣的事情,應該也沒有必要矇騙她。
“距離和惠出嫁的日子還有不到二十日,我正打算進行宮幫額娘爲她整理妝奩。”宜萱徐徐說着,又道:“過兩天就是寒衣節了,瞧你那副懨懨的樣子,記得給自己加寒衣纔是!”
子文穿着一襲靛青色如意寢衣,表情雖然睏倦,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宜萱抿脣一笑,突然想到了什麼,“天氣都涼下來了,也不知道熙兒哪裡是不是也冷下來了!不行,我得趕緊叫人趕製幾身冬衣送去纔是!”
子文面有無奈之色,四川總督還能短了盛熙禦寒的衣裳不成?何況千里迢迢往川地送冬衣,這種不靠譜的事情也只有萱兒能做得出來!
不過子文卻沒有阻攔,他伸手理了理宜萱鬢角的殘發,眼睛裡投射出溫柔如水的目光,這次萱兒走了,怕是數日都不能回來了,日後再相見,怕也是多年之後了,所以子文的目光格外有一種說不出的眷戀與不捨。
“萱兒,好好保重自己。”子文輕聲道。
宜萱瞧着自己的表情和語氣,覺得有點不對勁,卻聽外頭玉簪催促的聲音,便忙含糊地應了,忙正要出去。子文突然叫了一聲“等等”,他從旁邊的剔紅蓮紋衣架上取下一件銀青色牡丹串花織錦緞斗篷,輕輕披在宜萱身上,“天冷了,別招了風寒。”
宜萱點頭道:“你也是,別總穿那麼少!”
子文眉眼間俱含着溫柔似水的笑意,他看着宜萱匆匆離去的背影,一抹悵然之色浮在臉上,久久揮之不去。
寒衣節……
一年中冥界大門洞開的四日之一……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