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福晉 27、綿裡藏針
瓜爾佳氏慌亂地擡手捂臉,心急的郭絡羅氏卻早已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撩開她的劉海。
衆人忍不住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瓜爾佳氏右眼角老大一個烏青,明顯用了許多脂粉也沒有蓋住。
太后的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這怎麼回事?”
郭絡羅氏又驚又怒道:“這分明就是拳腳傷痕,誰這麼大膽,連太子妃都敢打?!”
瓜爾佳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拍開她的手,雙手捂臉,嚶嚶哭了起來。
衆位福晉們似乎都想到了什麼,一個一個都沉默下去,閉緊了嘴巴。四福晉烏喇那拉氏沒有開口,平庸的三福晉董鄂氏自然就更不敢說話。
只有郭絡羅氏對瓜爾佳氏身旁的奴才厲聲呵斥道:“你們這些狗奴才,是怎麼伺候主子的?太子妃臉上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奴才們頓時膽戰心驚,撲棱棱跪了一地,口中疊聲呼着“奴才該死”。
瓜爾佳氏一隻手抓住她的袖子,另一隻手還捂着臉,哀哀道:“三弟妹若是真心疼我,就別再問了……”話未說完,泣不成聲。
郭絡羅氏尖聲道:“這怎麼成?!咱們大清國的太子妃叫人給打了,怎麼能夠不聞不問?!依我看,這些奴才都該死!”
屋內衆女眷都互相竊竊私語,眼神亂飛。
“福晉饒命,福晉饒命。”地上的奴才們渾身發抖,連聲討饒。
郭絡羅氏還待再呵斥,太后重重一拍桌面。
“夠了!”
她目光在屋內掃了一圈,凡是被掃視到的人無不低下頭去,再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這如有實質的目光最後終於落在八福晉郭絡羅氏的臉上。
郭絡羅氏開始還梗着脖子,滿臉義憤,但見太后一直盯着她,不知不覺便弱了氣勢,慢慢也低下頭去。
屋內靜悄悄,落針可聞,隨着太后沉默時間的延長,這種氣氛也變得更加沉重。
凌波只覺身上彷彿被壓了一座大山,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就連瓜爾佳氏,也因爲這種沉重而不敢再哭出聲,只低着頭默默地流淚。
果然帝王之家,一顰一喜一嗔一怒,都讓人惶恐敬畏。
終於,太后開了口。
“我老了,坐不長久,說了這麼會子話,也累了,要去歇歇。”她慢慢地說着,目光落回到瓜爾佳氏臉上,“老二媳婦兒,你過來扶我。”
“是。”瓜爾佳氏忙用帕子在臉上擦了兩下,立起身來,快步走到榻前。
太后伸出一隻胳膊讓她扶着,另一邊讓老嬤嬤攙着,從榻上站起來,轉了身慢慢地往內室走去。
衆人的視線都跟隨着她的背影移動,直到內室的門被關上,才感到身上的壓力一鬆,手腳都重獲了自由。
董鄂氏便悄悄在胸口拂了兩下,鬆一口長氣。
郭絡羅氏嘴角逸出一絲古怪的笑意,端起茶來才喝了一口,就聽到烏喇那拉氏開了腔。
“八弟妹的心思,真叫人感慨萬千吶。”
郭絡羅氏挑着眉道:“四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見八弟妹對太子妃關心愛護,有感而發罷了,並沒有什麼意思。”烏喇那拉氏淡淡說完,嘆了口氣,又道,“要說太子妃也是個可憐人。”
坐她旁邊的董鄂氏側着身子問道:“四嫂知道太子妃的事兒?”
烏喇那拉氏搖頭道:“我知道什麼。只是疑惑着,有誰這麼大膽,敢對太子妃動手。”
她和董鄂氏兩人都蹙着眉頭,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有人冷笑了一聲。
郭絡羅氏斜視着她們二人道:“這有什麼好猜的。除了太子,還有誰敢對太子妃動手。”
董鄂氏恍然大悟,烏喇那拉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其餘衆女眷們都臉色微變,紛紛側目,似不願對這個話題深究下去。
凌波暗暗嘆一口氣。她沒有發言權,不代表她看不懂眼前的形勢。八福晉郭絡羅氏是驕傲,是張揚,但只怕四福晉烏喇那拉氏纔是綿裡藏針。
太子妃確實也是個可憐人,她本是漢軍正白旗人,三等伯之女,秉性純良,嫁與太子胤礽後一直深居簡出,恪守婦道,全無逾矩之處。然而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廢,雖然四十八年復立,但經過這樣的大起大落,胤礽的脾氣大變,愈發驕縱暴戾,陰晴不定,尤其對身邊的人猜忌刻薄,打罵虐待都是家常便飯。瓜爾佳氏屢受其害,本來就低調膽小的她,愈發變得嚴重自卑,唯唯諾諾。
這些事情,雖說是東宮秘聞,但衆福晉們早有耳聞,今日見到她臉上的傷,只要不傻的,誰猜不出是太子下的手,但真正敢說出口的,也就只有八福晉郭絡羅氏。
一時衆人各自與身邊之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內室的門忽然打開,一位老嬤嬤從裡頭出來,衆人立刻都停住了話頭。
“太后吩咐了,前面宴席已經開始,請衆位福晉們先行入席。”
衆人都猜到太后正在安慰太子妃,自然都遵命起身,魚貫出門。
凌波走在最後,邁出門檻的時候,繡書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格格,李嬤嬤沒跟上。”她用只有她跟凌波能聽見的音量說道。
凌波飛快地左右一看:“她人呢?”
“留在裡頭呢。”
凌波微微點了一下頭。李嬤嬤是太后派來教導她規矩的,想必這會兒正彙報授課情況呢。
將這猜測壓在心底,凌波隨着衆福晉們往宴席走去。
今日是太后小壽辰,請的都是親戚內臣,規模雖不算大,但皇家枝繁葉茂,人數自然也不少。宴席是按太后的吩咐,照着民間的法子安排的,整個大殿中整齊排布了四五張大圓桌。太后說了,今日來的都是親戚,不必拘束,不看官職高低,不分地位上下,只分男客女賓落座。
凌波挨着四福晉烏喇那拉氏坐,同一桌的還有三福晉董鄂氏、八福晉郭絡羅氏,以及幾位高官的內眷。
然而她一坐下來,就發現自己這位子視線也太好了一點。
對面那桌坐的是幾位皇子,簡親王父子也在。紅光滿面的雅爾江阿正跟人寒暄,而英氣勃勃的博哲也在跟旁邊的八阿哥說話。
他也看到了凌波,衝她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此時,八阿哥旁邊一個容長臉丹鳳眼的男人,也發現了凌波,目光如利箭一般射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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