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78、撿別人剩下的
78、撿別人剩下的
如果夏家沒有落敗,她是不是能夠更加理直氣壯地站在他身邊?
看着俊面酡紅,偶爾還皺眉囈語的博哲,夏子語很快地否定了這個幻想。
她是漢人平民,以博哲這樣尊貴的身份,他的嫡福晉、側福晉、庶福晉都不可能輪到她,不管是富有時,還是窮困時,她最多都只能做他的一個妾,一個用夏姨娘來稱呼的妾。
幻想破滅的夏子語,有一瞬間的絕望,可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她本來就對這些看得很清楚的,她本來就知道,自己想發達,第一不能貪心,貪心會產生,會驅使浮躁,浮躁會讓她做出不應該做的事,最後會讓她失去所有;第二下手要快,她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現在甚至連感情優勢都沒有,她唯一的有利條件在於,目前她是最貼近博哲的人。
博哲到現在還沒有過女人。
如果她成爲他的第一個女人,是不是……
突然有人敲門,阿克敦在門外說道:“子語姑娘,熱水來了。”
夏子語是郭佳氏安排來的人,是博哲的貼身丫鬟,稍微有點腦筋的人都知道,她的丫鬟身份只是暫時的,很快會變成通房,如果得博哲歡心,很快又會從通房晉升成姨娘。
不管怎樣,阿克敦對夏子語有必要的尊敬,所以他稱呼她子語姑娘。對於丫鬟來說,能被稱爲某某姑娘,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體面。
夏子語收拾了情緒,應了一聲。
阿克敦推開門,他身後還跟着幾個下人,每個人手中都拎着一大桶熱水的。
博哲有單獨的浴室,但實際上跟他房間是連通的,只隔一道門而已。
阿克敦帶人把浴盆灌滿水,然後就退了出去。
從今往後,貼身伺候博哲的事情,全部都是夏子語來做了。
當然,以夏子語的力氣,是搬不動博哲的,喝醉酒的男人都特別重。所以阿克敦在走之前,幫忙把博哲扛到了浴室裡,在夏子語脫掉他的衣裳後,放進浴盆中。
浸入熱水的博哲似乎清醒了一些,眼睛睜開了一條小縫。
“爺,奴婢給您沐浴。”
夏子語站在博哲背後,隔着浴盆,先把他的辮子打散。
博哲“恩”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他醉得太厲害,腦子反應很慢。
“你什麼時候來的?”
郭佳氏跟他說過會安排夏子語過來做他的貼身丫鬟,他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今兒早上,爺當時不在。”
“恩……”
說完這麼點話,博哲似乎又睡過去了,升騰的熱氣讓他渾身放鬆,神智更加渙散,全身兩百零六塊骨頭三萬六千個毛孔,都在叫囂着舒服和懶散。
夏子語先替他洗了頭髮,然後又撩水替他擦胳膊和肩背,她也是第一次幹這活兒,顯得有點生硬,尤其是擦到他下半身的時候。
但是博哲實在醉得太厲害,竟然沒有半點尷尬或反抗。
夏子語在心跳加速的同時,也暗暗慶幸。
“爺?子語想問你幾句話?”
她試探着說完這句話,半晌纔得到博哲的迴應。
“說……”只有一個字,他的語氣彷彿浴盆裡的熱水一樣飄渺。
夏子語知道,人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而且事後也經常會想不起來。
“爺,喜歡子語嗎?”
“……恩?”
“爺喜歡子語做你的丫鬟嗎?”
“……喜歡……”
“爺喜歡子語伺候您?”
“……恩……”
“那子語永遠伺候你,好不好?”
“……好……”
夏子語深呼吸了一下,不能着急不能着急,慢慢來,今天才是第一天,她還是幾個月的時間。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臟,什麼都沒有幹,老老實實地給博哲沐浴完,然後又叫了阿克敦進來,在他的幫助下,給博哲穿好乾淨的睡衣,扶到內室牀上睡了。
抹了一把汗,夏子語對阿克敦道:“多謝。”
阿克敦低下頭去,道:“這是本分,姑娘也安置吧,我走了。”
他沒有看夏子語一眼,一路低着頭出去。
夏子語意識到什麼,低頭一看,自己的衣裳都在幫博哲沐浴的時候打溼了,緊緊地貼在身上,幸虧是深秋,衣裳厚,看不出內衣的顏色,但身體的曲線卻已經顯露無疑。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
貼身丫鬟,是要值夜的,入夜的時候,夏子語就已經把被褥搬到了博哲房裡。如果博哲醒着,說不定還不會要求她值夜,但這時候他醉着,完全不曉得情況。
內室很大,一道屏風,把這屋子隔成了裡外兩半,裡面一半,是博哲的牀,外面一半,盤着一張小炕,這張炕就是夏子語值夜用的牀鋪了。
她把被褥鋪設好,解衣上炕,裹好了被子。
炕是靠牆的,牆面上鑲着窗戶,外面的月色很好,窗紙上也映着清冷的光輝。
夏子語輾轉反側,做貼身丫鬟的第一天,她失眠了,一直到後半夜,三更過半才睡着。
結果就導致,第二天早上,博哲起來的時候,她都還沒醒。
而等她醒來的時候,博哲早已經洗漱完畢,都快要開始吃早飯了。
“爺?”
夏子語穿好了衣裳,頭髮都來不及梳,只鬆鬆挽了一把,站在博哲面前,怯生生地捏着衣角。
博哲平靜地說道:“沒關係,頭一天難免不適應,我不說,沒人知道你睡過頭了。”
說實話,早上一睜眼,發現自己屋子裡睡了一個女人,瞬間心跳一百八(當然他是不會知道心跳頻率這個東東的,這是作者的形容),後來才慢慢反應過來,這是他的貼身丫鬟夏子語。
然後他就記起自己昨晚上喝醉了,依稀有人幫他洗了澡,然後就一片模糊。其實就連洗澡的過程,他也是完全不清楚的。
看來,以後得習慣有丫鬟伺候的生活了。
夏子語咬着嘴脣道:“奴婢以後絕對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博哲柔聲道:“放心,你不必這樣謹言慎行,我們從小就認識的,我不會把你當奴才看待。”
夏子語心中一暖,點了點頭。
“恩,你去洗梳吧,我這就進宮當差去了。”
他已經換好當差穿的專業制服,說完就出門去了。
夏子語懊惱地罵了自己一句,趕快打水洗梳,剛把頭面弄好,就聽外面有人叫道:“子語姑娘在嗎?”
夏子語走出門,見一個丫鬟抱着一個匣子站在院子裡。
她認得這是安珠賢的丫鬟金哥。
金哥笑道:“子語姑娘,我給您送東西來啦。”
夏子語趕忙將她讓進屋裡。
金哥說道:“格格昨兒說屋裡東西太多,要規整規整,收拾出來一些不常戴的首飾,她說就放着可惜了,不如賞給丫頭們。你雖然並沒有伺候過格格,但好歹也在格格院子裡住過兩日,格格有時候也會念起你。況且,如今你是伺候貝勒爺的人,可是咱們貝勒爺是個粗心大意的,全不懂女兒家的心思,更加沒什麼首飾頭面的可以賞賜給你。格格想的周到,特意叫我給你送兩件首飾過來,你看。”
她打開匣子,給夏子語看。
兩件首飾,一枚金鑲玉的蝴蝶簪子,一對金絲絞珍珠的耳環。
“好看吧?這都是上等的東西,內造的,有錢都買不到。”
夏子語笑道:“說的是,格格念着我,我實在感激不盡。我本該親自去謝格格,只是昨兒剛來這院子,稱得上人不生地不熟,一時倒不方便離開,還請姐姐替我謝謝格格的恩典了。”
金哥甩了一下帕子,說道:“你放心,格格多體諒咱們,她說了,你不必過去道謝,有這份心意就夠了。”
夏子語點頭稱是。
“成了,東西我也送了,格格那還有活兒要我做呢,我這就走啦。”
“哎,我送送你。”
夏子語一路將金哥送出院去,迴轉身進屋,再打開那匣子,看着兩件首飾,臉上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主子將用過的東西賞賜給下人,本來是極其體面的事情,然而夏子語卻不這麼認爲。
夏家富貴的時候,這樣的首飾她多的是,就算不是所謂的內造,也一樣的精緻昂貴。
難道她以後,都要淪落到撿別人剩下的東西麼?
人生劇變讓她的心變得敏感脆弱,她捏住了拳頭,決心無論是東西還是人,她都不要撿別人剩下的。
她突然從匣子裡拿起兩件首飾,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金質的首飾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心裡有種發泄的痛快感。
院子裡突然響起腳步聲。
夏子語趕忙把東西撿起放回匣子裡,一轉身,見金哥去而復返,站在門口。
“姐姐怎麼回來了?”
她笑問,心裡卻有點緊張,下意識地捏緊了匣子。
金哥卻很正常地笑道:“我把帕子忘了,回來取。”
夏子語回頭一看,果然椅子上落着一方帕子,就是剛纔金哥拿在手裡的。
金哥取了帕子,道:“這回可真走啦。”
夏子語目送着她出門,眉頭慢慢皺起。
她應該沒有看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