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白姨娘這廂。
回到潘家,素秋踩着碎步往上房走去,還不忘回頭狠狠瞪着白姨娘,警告道,“白姨娘,別以爲現在老爺還寵着你,今日這事兒,夫人定不會饒你。”
白姨娘眼底掠起嘲諷的笑,徑自往馥院而去。
李嫲嫲在二門便迎了上來,“姨娘,您回來了。”
白姨娘對這個跟了自己二十幾年的李嫲嫲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了。”
李嫲嫲鬆了一口氣,“七小姐怎麼說?”
“自是覺得我搬出去好些。”白姨娘低聲道。
“那姨娘自己的主意呢?”李嫲嫲是隨着白姨娘從浙江到廣州的,眼看着本來身嬌肉貴的姑娘成了別人的妾室,心中就不好受,如今還要受人冷眼,她哪裡捨得白姨娘這樣受委屈,直勸她不如再搬出潘宅。
“老爺呢?”白姨娘沒有回答,只問那潘老爺如今何處在。
“和那小蹄子在書房呢!”李嫲嫲說得有些咬牙切齒。
白姨娘神情瞬間的恍惚,在軟榻半躺下來,低頭沉思着。
和別人爭寵……
從來都不是她會做的事情,她這些日子以來,究竟都幹了什麼?
她這一生的路走得並不安順,爲白家委身他人做妾,難道如今還要爲了一個男人,將自己的尊嚴送上去給他踐踏麼?
除了微月,她拍手無塵,一無所有,什麼銀財對她而言不過浮雲。
微月已經懂得爲自己打算,無需再靠她扶助,那她還有什麼好牽掛的好猶豫的?本來就打算到浙江之後不再回來……只是因爲對他還抱着些許的期待,才繼續留在廣州的。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太多的期望,只會令自己更失望。
她站了起來,走到梳妝檯,看着鏡中的自己,拿起畫筆,爲自己妝點容顏。
即使過了如花似玉的年紀,
但她依舊風韻猶存。那滲入骨子裡的風情,豈是一般小丫頭能比的呢?
“李嫲嫲,我去找老爺說些事情。”走出馥院,她心中已有了決定。
書房內,潘老爺懷裡抱着一個年輕女子,那女子眉目與白姨娘有些相似,只是少了幾分嫵媚,倒多了三分的驕縱。
這女子便是潘老爺這些天的新寵,叫芳兒。
“老爺,人家也想要一個院子,像白姨娘那樣的,您說好不好呢?”芳兒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七八歲,白嫩柔嫩的手臂勾住潘老爺的脖子,在他耳邊輕喃細語。
“現在住的院子不是挺好的嗎?”潘老爺被挑逗得有些受不住,低頭狠狠咬住她的脣。
芳兒發出咯咯的笑聲,一手在他胸前揉撫着,“老爺……”
潘老爺心神盪漾,看着她掠帶生澀的嬌媚和有些任性放肆的眼神,他腦海裡就浮現了當年那道風情入骨,嫵媚動人的身影。
只是那時候,她對自己總是很冷淡,不像芳兒這般對他服服帖帖的,就是現在,他也不確定她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老爺,您想什麼呢?”芳兒不依地拉着他的胳膊搖了起來。
潘老爺回過神,低頭看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心不在焉,“想你……今晚要如何服侍我。”
“您真壞!”芳兒臉一紅,嗔了他一眼。
潘老爺捏住她的臉蛋,低頭就要吻下去,門外卻傳來小廝的聲音,“老爺,白姨娘求見。”
“馥書?快讓她進來。”潘老爺心中莫名一緊,有些期待地看着房門,也沒有放開懷裡的芳兒。
聽到白姨娘要進來,芳兒嘴角撇了撇,眼底多了抹不屑。
白姨娘搖曳生姿地走了進來,眉梢眼角氤氳着性感嫵媚的笑容,看到潘老爺懷裡仍抱着芳兒,脣角笑更盛,“老爺。”
潘老爺的心縮了縮,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聲音也沉了下來,“馥書,有事嗎?”
“妾身可是打攪了老爺的興致了?”白姨娘掩嘴淺笑,促狹的眼從芳兒臉上掠過。
潘老爺心中微惱,頓覺自己行爲實在可笑,便放開了芳兒,“你下去!”
芳兒哪裡肯依,整個人貼在潘老爺手臂上,嗲聲叫道,“老爺……”
白姨娘眼波瀲灩,“老爺,妾身只是說兩句話,說完就走了。”
潘老爺皺眉推開芳兒,走到白姨娘面前,聲音柔了下來,“想和我說什麼?”
白姨娘眼睫顫了顫,似嗔非嗔地看着他,眼底似蘊滿了深情一樣,看得潘老爺心中一陣激動,卻又想起這些天因爲迷戀芳兒那年輕的身體而有些忽視了她,心裡又有些內疚起來。
看到他變幻莫測的臉色,白姨娘只是淡淡笑着,“我有事想商量你,這眼見要炎夏了,我受不住這天氣,上次我們經過汕頭的時候,見那裡景色不錯,不是買了一處莊子嗎?我想搬去住些一陣子。”
潘老爺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直盯着白姨娘的臉,“你想離開廣州?”
“我只是去小住些時日,天氣涼爽了就回來。”白姨娘柔聲道。
“你走了,我怎麼辦?”潘老爺拉住她的手,低吼着問。
淡淡的,不屬於她的胭脂味從他身上傳來,白姨娘勾脣媚笑,“老爺,您不是還有芳兒妹妹服侍着嘛。”
潘老爺回頭看了正委屈看着他的芳兒一眼,漠然回頭,對白姨娘道,“你是不是生氣了?覺得我這些時日冷落了你?”
白姨娘輕笑,“老爺,您說什麼呢,我豈是善妒之人。”
他倒寧願她善妒一些!
“我不會讓你去的。”潘老爺沉聲說着,他本來也沒想要專寵芳兒,只是見她頗有幾分白馥書當年的姿色,纔對她好一些,誰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卻一定也不介意,他一氣惱,索性就天天歇在芳兒屋裡了。
家裡對她的一些冷嘲熱諷他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在等她來找他,發發脾氣也好,好讓他知道她心裡是有他的,可他等來的卻是她要離開廣州?
白姨娘沉默下來,皺眉淡淡看着他。
潘老爺被她看得發窘,好像這些天幼稚的賭氣行爲被看穿了一樣。
“既然你不讓我去汕頭,那讓我到三水的莊子裡去吧,離廣州也近,你也可以經常去的,不是嗎?”白姨娘嘆了一聲,早就知道他不會同意的。
三水縣就在南海縣附近,一天也能來回,自己已經惹她不開心,不如就藉機會哄着她也好,潘老爺在心裡思咐着,頭一點,“你想什麼時候去,我讓人送你。”
“好!”白姨娘笑道。
潘老爺的心情一下子就雀躍起來,一把將白姨娘摟住。
芳兒的臉色瞬間一變。
“我今晚到馥院去。”潘老爺笑着道,燥亂不安的心好像平靜下來了。
白姨娘輕輕將他推開,低聲道,“這幾天我不方便服侍您。”
潘老爺笑容微滯,“我去陪你吃飯。”
白姨娘笑着點了點頭,眼睛掃了正忿忿瞪着她的芳兒一眼,“那我先回去了,還得去收拾細軟呢。”
潘老爺點了點頭,“去吧。”
白姨娘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頭離開,綽約的背影看起來竟有些孤單。
潘老爺怔怔看着,忍不住往前一步。
“老爺……白姨娘去了三水縣,不是還有芳兒陪着您嗎?”芳兒嬌嗲了一聲,整個人柔軟無骨地滑進了潘老爺的懷裡,摟着他的脖子親吻起來。
潘老爺一開始還有些猶豫,低頭看到芳兒嬌嫩白皙的臉泛起情動的紅暈,便什麼也不顧了,將她抱了起來,往書房的軟榻走去。
白姨娘回到馥院,便將李嫲嫲找了來,快速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她,“李嫲嫲,你找個藉口出門,把這信交到劉掌櫃手裡,叫他一定要替我辦好這件事。”
李嫲嫲疑惑看着白姨娘,覺得白姨娘似乎和昨天有些不一樣。
“快去,這事兒耽擱不得。”白姨娘低聲喝道。
李嫲嫲應喏,“奴婢這就去。”
“李嫲嫲!”白姨娘突然又叫住她,“你可有牽掛在廣州?”
“小姐,奴婢無兒無女坐蓮花,除了您,還有什麼牽掛的。”李嫲嫲輕聲道。
“嗯,去吧。”白姨娘笑了笑。
方家。
微月讓廚房所有人都出去了,只留下吉祥和她在裡面。
“小姐,您想做什麼給夫人當晚膳呢?”吉祥站在砧板旁邊,莫名看着微月,可從來沒聽小姐說過懂下廚的。
微月神秘一笑,“你可會煮粥?”
吉祥道,“煮粥自是沒問題。”
“那就洗米吧!”微月笑笑道。
吉祥一頭霧水地照着微月的吩咐洗米煮粥,看着微月將雪菜切碎,用裝進碗裡,然後拿起剛燉好的野山貓湯,倒了半碗下去。
“小姐,夫人……是茹素的。”吉祥忍不住壓低聲音呼道,還緊張地往外面看了看。
“難道吃了這粥, 她就會出事不成?”素的哪有葷的香,像方邱氏這樣養尊處優的老太婆,哪裡像慈悲爲懷的禮佛之人,既然要茹素,就不應該挑剔味道。
吉祥哭笑不得。
“好了,讓人進來把這雪菜粥送去給夫人吧!”微月用抹布擦了擦手,已經搞定了。
微月將半鍋沒有加貓肉湯的雪菜粥分給廚房幾位廚娘,並交代不可跟夫人說這是她親手做的雪菜粥。
廚房幾位娘子喋聲應下,被夫人知道她們竟然讓少奶奶下廚,她們也吃不了兜着走,自然是不敢說的。
這一次,方邱氏竟然也沒有再嫌棄,還問這雪菜粥是用什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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