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笛音(一)

牆裡面是一塊大大的草坪,草坪上有箭靶子,有梅花樁,有弓箭,還有一些刀槍劍之類的練功的設備。當然宮牆邊上還有一些綠樹。

我沿着笛音的傳來的方向看去,在左手邊的牆邊上看到一大叢濃綠的翠竹。笛音就是從竹子背後傳出來的。可惜,濃郁的綠蔭遮擋了吹笛的人,也遮擋了我的視線。

真是討厭的竹子,我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隨即我也想通了,皇宮的能人異士多得去了,會吹笛子也沒有什麼稀奇的。說不定我學習一下,吹得比他還好呢。在皇宮裡,好奇心就害死人的。

想到這裡,我對這個人也就沒有那麼好奇了,就乖乖從石頭上下來,靠在牆邊,凝神靜聽。這樣就算被別人看到,也不會怎麼樣,因爲我只是靠着牆休息而已,並沒有什麼不合宜的舉動。

當我正靠在牆邊上投入地聽的時候,笛聲嘎然而止。

怎麼就結束了?依照這旋律,不應該結束纔對。難道偷聽被發現了?

怎麼可能?我靠在牆上,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他難道長千里眼了不成?!

正當我疑惑的時候,牆裡面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因爲隔着牆的緣故,聽得不大真切,只是我好像聽到了十三的聲音了。

是想得太多,所以出現幻聽了嗎?

我把耳朵緊緊靠在牆上認真地聽。

好像真的是他的聲音。

這可能嗎?他就住在這裡?那麼剛纔吹笛子的人是他?!

我馬上重新爬上那堆石頭,往院子裡面看去,可惜,只看到一個奴才跑步離開的背影,真正的主人還在竹子後面。竹子那面傳來清晰地翻書的聲音,明確的說明了竹子那邊有人。

討厭的竹子,我又暗罵一聲,觀察了一下竹子的地理位置,然後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之後,我毫不猶豫地爬上牆頭,慢慢站起身來,小心挪動腳步,變動位置,想找到合適的位子,以便看清楚那人到底是不是他……

終於可以看到小半個側面了……可以看到大半個側面了……快可以看到……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當我很快就可以看看他的整個側臉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我嚇了一跳,腳一下踩偏,我“啊”地大叫一聲,向牆裡面摔了下去。

摔在地面上的疼痛讓我眼前發黑,連叫也叫不出來,腦袋裡只剩一個念頭──我怎麼又衰了?

可是這次又是那個該死的傢伙,叫那麼大聲幹嗎?

耳邊傳來奔跑聲,隨即一雙手伸了過來把我扶坐起來,“你沒事吧?”

我擡頭,和扶着我的人四目相對。

他瞠目結舌。

我啞口無言。

這時,罪魁禍首也從遠處跑過來了,看到我,驚訝得張大嘴巴,“薰齊兒格格……”

叫聲打破了我們的呆愣。我看着太監打扮的罪魁禍首,他是十三的貼身隨從,我曾見過,只是忘記他叫什麼了。

正想着,耳邊就傳來十三又好氣又好笑的嘲諷,“你可真有本事!無孔不入,居然還能從天上掉下來。”

“我……我只是想看看是誰在吹笛子。”我委委屈屈地解釋。

“看人吹笛子也值得你爬這麼高?”他瞪我一眼,嘆口氣,“算了,先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他拉我起來,“走兩步看看,看有沒有哪裡受傷。”

“哦。”我走了兩步,沒什麼大礙,所有關節都還能靈活移動,只是肌肉微微有些痛而已。

他看我確實沒什麼大礙,算是放心了,卻道,“居然你沒事,那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想也不想就拒絕。開玩笑,我好不容易纔見到他,我又不傻,幹嗎現在回去?

似乎沒想到我會拒絕得這麼幹脆,他一時愣住了。

“那個,反正我現在回去也沒事,你這麼主人就不帶我參觀參觀你的住處。”

他眼神飄忽,“萬一宜妃娘娘找不到你……”

用宜妃來壓我,我纔不吃這一套。我微微一笑,“多謝十三阿哥關心,不過你放心好了,是宜妃讓我出來逛逛的,而且娘娘她現在在睡午覺,是不會找我的。”

“萬一九哥他找你……”

用那個花花公子來壓我,我更不會乖乖就範了。“這個你也不用操心。因爲他啊,現在正溫香暖玉抱滿懷呢,哪會有時間找我?”說完我看着他,看他現在還有什麼說辭。

“……”見我臉皮這麼厚,趕也趕不走,他大概也無語了,索性,“隨便你!”說完轉身,“淳福……”

淳福?應該是那個太監吧,可是早就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真是一個不合格的侍從,

不過他不在也好,免得在這裡礙事。

“這個臭小子……”十三低聲罵了一句,然後徑自就走向那從竹子,在竹子邊上的石頭上坐下來,拿起書本看了起來,壓根不理會我。

我屁顛屁顛地挪過去,在他旁邊的石頭上坐下,見他目不斜視的樣子,我只好東張西望的,看看身後的竹子,看看整個園子的景緻,看看……這園子實在是佈置得太過於簡單,沒有山水池魚,沒有鳥語花香,沒有廊亭閣棟,有的就是這片碧綠的草地,這叢濃郁的叢竹,還有這些依伴宮牆的綠木,沒什麼特別的,我看了一會兒就找不到看點了,只好看他,起初還看看他在看什麼書,當知道那是一本《大學》後,我就對書沒興趣了,慢慢擡頭,靜靜看着他的側臉,他長得真的挺英俊的,飽滿的額頭,高高的鼻樑……

“不許看我。”他突然擡頭瞪我。

被發現了!我轉過身去,小氣鬼,不看就不看。

這下他滿意了,繼續看書。

可是我不滿意了。不讓看他,那我還能看什麼?藍天?白雲?或許天生缺乏審美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覺得沒有什麼新鮮的,忍耐了一會兒,終究偷偷回頭……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還真是這樣。他本來長得就不賴,再加上現在沉迷於書本的樣子,確實是很迷人。

都說天才就是九十九份汗水加一份靈感,這下我更加相信這句話了。以前無意中得知八阿哥每天晚上看書看到深夜,每天早晨天未亮就早起練功,一天就休息兩個時辰的時候,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當時還在感嘆,恐怕也只有他會這麼刻苦了,除了他以外,其餘的阿哥都正在享受着年少的悠哉:無聊時就到宮外走走,“體察民情”;興致好時則可以約幾個摯交,一起聽曲唱戲,把酒言歡,或者就去郊外賽馬射箭,比詩作畫;閒暇時可以花前月下;忙碌時就去拉攏達官朝臣;只要看到師父就頭疼,聽到下課就欣喜……現在看來會刻苦的人大有人在。

難怪,他和八阿哥會成爲衆多皇子中最有才能的兩位皇子,有了先前的付出,還怕收穫的季節不會來臨嗎?

我靜靜地看着他,發現他就像一幅畫一樣。

畫?

對呀,我要把他現在的樣子永遠留下來。

見旁邊的草地上有幾本書,還有幾張紙和一隻筆、一方硯臺,我立馬拿起來,在膝蓋上墊幾本書,把紙放在書本上,開始畫他此刻的樣子。琴棋書畫中,我最擅長的就是琴和畫了。

看他一眼,我畫幾筆,然後再擡頭看他一眼,再畫幾筆……很快就畫好了,我看着紙上的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畫技又進步了許多。

越看越喜歡,我決定了,再在上面提上一首詩。

題什麼詩呢?

我不會作詩,只好偷襲。

想了想,提筆寫下:

你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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