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番外(十),大清怡夢,格格屋
大夫把她的病情穩住了,我稍微舒口氣。
我想不通,她明明是翁牛特的王妃,爲何會出現在這個囚籠了,還在這個快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裡呆了這麼久,都沒人來找她嗎?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不要她了嗎?
一大串的疑問在腦海中,我只好找來洛溪,一問才知道,原來倉津死了,她的孩子也死了,她跳落懸崖,想來是保住了一命。
我呆呆看着牀上依然沒有血色的她,忍不住伸手摸着她的臉,心裡無比心疼,原來她也跟我一樣,歷經心酸。
我還那麼折磨她,真是不該!
難怪她性子變了許多,沒有了之前的自信刁鑽,多了一分悲傷和逆來順受。
可是,她爲何不去找八哥,跑到這裡來陪我受苦是什麼意思?
太子倒了,想必我的那位八哥已經登上太子之位,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怎麼也保得住她榮華富貴,衣食無憂,萬千寵愛了吧,她何苦還來這裡陪我受苦。
她來找我,到底是出於同情?還是在她內心深處,愛我比愛她的情郎多一些?
我忍不住向洛溪。
原來八哥根本沒有當上太子,他現在不知所蹤,人根本不在京城。
我自嘲地笑笑,原來如此,難怪……
自己偏偏還有所期待。
就這樣吧,我把她折磨成這樣,差點兒害他送了命,我也不恨她了,我們就兩不相欠,相忘江湖吧。
所以她醒來後,我不理她,我去了柔兒那兒,我想好好珍惜其他女人了,之前幾年,我對她們,虧欠太多。
我沒想到她會給我送藥來,可我,已經太累了,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了。
可她要離開府上,我又捨不得,只好把她關起來,免得她出去無依無靠的。
聽說八哥回來了,即使我再捨不得,我還是想放她出去,我過得不好,我不希望她也跟着我受苦。
我放她走了,沒想到她反而不走了,不僅不走了,彷彿又恢復了原來那個我認識的郭絡羅薰齊兒了,巧笑倩兮地跑到我面前,眼睛裡放着詭計的光,整了我之後又告訴我,她愛的人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那一刻,我心砰砰跳起來,感覺生命又有了精彩和動力。
我知道不該相信她,可是還是忍不住要相信她。
可我不想讓她陪我在這裡受苦。
我做不到的,我希望她能幫我做到。
我不能獲得自由,我希望她能代替我獲得。
我希望她出去,好好活着,活得開開心心的,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和欣慰。
可她偏偏不,我逼急了,她就通過跳湖來嚇唬我。
知道她沒有跳湖,活得好好的時候,我真想好好教訓她。
把她帶回挽景軒,看着她看着我的半截斷指心疼得淚流滿面,我再也忍不住,終於問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薰齊兒,你是真的愛我嗎?”
她的回答是肯定的,不帶一絲猶豫,那麼氣呼呼的,又斬釘截鐵的,“若是我不愛你,我何苦千里迢迢跑回京找你,何苦被你那麼欺負還捨不得離開,若是別人敢那麼欺負我,我早掀了他的府邸了。”
知道她愛我,我心裡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即使皇阿瑪圈禁我,可換得她在我身邊,我也值得了。
我不再去追問她對八哥到底是怎樣的情,也不去追問爲何她會和八哥在皇宮偷--情,更不想知道當年她到底是不是八哥派到我身邊的臥底,我只知道,她現在心裡有我就好。
我已經傷痕累累,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幸福,想要她留在我身邊。
“薰齊兒,我想要你,現在就想!”
她笑得羞澀而大方,“我亦然。”
我們纏綿在一起。
當我吃完飯,好好洗了澡,想跟她好好溫存的時候,卻沒想到她已經睡着了,頓時我一陣糾結,真想把她抓起來打屁股。
第二天,當我知道她和八哥有了孩子那一刻,我真的想要再次殺了她。
她跟我解釋了一大堆,哭着跑出去了。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相信她的時候,洛溪就跑來找我去救她,說她惹怒了四哥,攪合了四哥的婚禮,四哥恐怕會殺了她。
我真是服了,她纔出去多久,就能惹出這麼大的禍來?四哥的性格,她肯定是要吃盡苦頭的。
我只能硬闖出府救她。
看她救下來之後撲到我懷裡可憐後怕的模樣,我決定了,我還是把她帶回府吧,免得我不放心,萬一她又在外面惹禍上身,到時候誰來救她。
或許八哥能救她,可是……
我今天非跟她逼她做一個決定不可,一個沒有退路的決定。
要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要麼,相忘江湖,再不相干。
我把她帶回府,告訴她,我要娶她爲小妾。
我給她一個晚上的時間決定。
我獨自一個人坐在挽景軒,喝着悶酒等着她的決定。
她進了洞房,我有剎那間欣喜,想立馬跑去看她,可想起她的孩子來,我又氣得咬牙切齒。
繼續坐在挽景軒喝悶酒。
夜深人靜,當我終於忍不住想去洞房的時候,沒想到她先忍不住跑來找我了,二話不說,直接抱着我就吻了起來。
她終於成爲我的了,在佔有她的一霎那,我悲喜交加。
第二天我中午時分才醒來,十幾年來第一次起這麼晚,我很少睡懶覺的。
我支着頭,半躺在看着牀上她睡得依然沉沉的樣子,想着我們昨晚的纏綿,我笑了,忍不住伸手把玩着她的髮絲,她還是這麼美,這麼多年來一直未變。
算了,過去的都讓她過去吧,珍惜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成親後的幾年,是我過得最幸福的幾年。
我自以爲不會讓她受委屈,可是四哥即位後,我卻讓她受盡委屈。
大家都認爲,怡親王能力很強,行事周密,辦事冷靜自持,遊刃有餘,能以一當十,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在被冷落的那些年裡,我看了多少本書,讀了多少歷史,研究了多少曆法,想了多少治國方略?
又有多少人知道,即使被圈禁,我也天天天不亮就起牀看書,晚上還得看幾個時辰的書,還經常白天有事沒事和薰齊兒討論一些我暫時想不通的問題。
在外放的那幾年,我學習了太多的處事方法。
薰齊兒對我的啓發也很大,我不知道她爲何會知道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思想,可是她的很多思想,都讓我豁然開朗。
在被冷遇的那幾年,我在民間,看了太多的弊政和百姓生活,私下寫的一些改革和治國方略,至少也有十幾本。
所以當上怡親王后才這麼得心應手。
可是面對四哥,我還是小心翼翼,我敬他,也怕他。
面對幾個兄弟的遭遇,我相救,又不敢救,只能埋頭其他事物上,不敢多插手。
面對薰齊兒,我想陪她,卻沒時間陪她,我想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爲了西北的戰場,爲了國家的安定,爲了鹽務稅收,爲了百姓米糧,爲了政治清明,爲了皇上四哥和各個皇子的吃喝拉撒,爲了………
爲了太多太多,我幾乎都沒有好好陪過她。
我想,我是一隻閒雲中的野鶴,身在草澤,胸懷家國!
在完全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了我們的女兒米涵。
我之所以給她取名米涵,只因爲記得她曾經問我,“你知道大米的額娘是誰嗎?”
我想了許久,搖頭。
“笨蛋,花!”
“爲什麼?”
“因爲花生米。”
“……好吧!”
“那你知道大米的阿瑪是誰嗎?”
我再次搖頭。
“笨蛋,是蝴蝶!”
“爲什麼?”
“因爲蝶戀花!”
“……好吧!”
所以我希望藉着女兒的名字告訴她,我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