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世襲罔替的睿親王府只在不到三十年的時間就敗落而盡了。
這樣的人家,在大清國沒了以後,並不在少數。
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失去了庇護的權貴,哪裡還能貴的起來?吃了祖宗,倒是肥了下人。
那些放貸子的,也倒是願意將錢借給這羣落敗了的親貴。巴不得你能在他們手裡多借幾個。而對於銀錢大多沒有什麼概念的這些主子們,也都樂得別人在自己窘迫的時候把銀錢送上來。可是他們卻不曾料到,這利滾利,利打利的,能將他們僅剩下的那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全部都送了出去交給別人。
李嬤嬤看着我碗裡的雞湯沒喝幾口,忙擦了手過來,“瞧奴才,光顧着說這說那的了,來,奴才給您換一碗熱的。”
我將湯碗推給了她,她舀了一碗熱湯,裡面放了個整雞腿。鍋裡的燉肉白菜也差不多好了,她一併盛了出來,又刷鍋炒了個蔥花蛋。
無甚胃口,勉強吃了一些,她又忙給我燒熱水。說奶奶那邊吩咐,明兒早上不用過去請安了。
晚上安置的時候,徐嬤嬤特地過來陪了我一陣。我也將府裡的情況和她說了個大概。她只是安慰着我,那些話聽起來,也無甚作用。
累了兩天,連着兩晚都沒有休息好,在這破敗的小院裡,我倒是一覺睡到了天明。
洗漱後,我還是去了主屋那邊給阿瑪和奶奶請安。奶奶看了我一眼,也懶懶地讓我回屋去了。
她是怕,怕我見到她如今的模樣。
我知道的。
大阿哥出門,將錢兌換了後,把外面欠的錢也都一併還了。說多一日便要多出幾個。
中午他回來的時候,我把首飾匣子拿出來交給他。他打開匣子看了一眼,默默推還給我。說這是奶奶留給我的嫁妝,讓我好好收着。我已經拿了一萬元給他了,他不能再收我的嫁妝。
幾番推脫,我也不好再勉強於他,只得收了回來。
問他下面打算如何,屋裡沒有收入,阿瑪和奶奶繼續抽着福壽膏,他怕是也支撐不了幾日的。
沉默很久,毓薏才告訴我,阿瑪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每日裡,阿瑪都會咳出血來。身子骨也已經徹底不行了,能不能熬過今年夏天都還是一回事兒。所以也就由着他去了。
在我的印象中,阿瑪是嚴厲的,但是他在幾個孩子中,對我算是最好的了。往往他到外面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也總是記得先拿到我這兒來,讓我先挑撿一番,我選剩下的,纔是大阿哥二阿哥和大格格她們。我從沒有捱過他的責打,但是也沒有在他懷裡撒過嬌。
他謹遵着老祖宗的規矩,做什麼事情都是中規中矩的,比起大伯父來說,嚴謹了不知道多少。也許是爵位在身上的那份責任吧,他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沒有多少的快樂。遇上這麼個混亂的世道,這麼多的人都指望着他,他的壓力想必是不小的。那最後一根弦繃斷了,他也就抽上了福壽膏。成日活在自己虛幻的世界中,再不願面對世俗的紛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