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咱們又不是以後再不出來了的。這兒的東西,就以後再來常常吧?”
不高興他掃了我的興,我撅起嘴巴,不滿地說道:“不,我想嚐嚐那個!”指了指旁人點的那碗東西,看起來覺得很好吃的樣子。
趙正南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肚子,咬牙說:“好,但就只點一樣!”
我這才笑了起來,“老闆,我要那種。”
老闆笑着應了,迎了我們進去坐下。
一路走過來,我已經嚐了好些東西了。這裡的茶樓飯店,街邊小吃,滿目皆是。我們是走了一路,吃了一路。大都是我嘗上一口兩口,剩下的,就被我塞進了趙正南的嘴巴里面。開始的時候,他倒是笑眯眯地接過我餵給他的東西,越往後,他就慢慢推說剩下就剩下了,他已經吃飽了。但我還是想嚐了以後,讓他也試試,所以他又被我餵了不少東西進去。
這不,現在竟然攔着我,不讓我吃了。
好在這著名的蔥油餅、五色小糕、雞絲澆面、薄皮包餃、薰魚銀絲面、桂花夾心小元宵,都已經讓我吃了個遍。
老闆很快端來了一碗鴨血湯,我看了看,突然就不想吃了。現在胃裡塞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再看到這個血,就有些想吐了。
“唔……”我用手帕捂了嘴巴,將碗推給了趙正南。
“怎麼了?”他看我變了臉色,連忙將碗拉開。
避開那碗鴨血湯,我這纔好受了些。
他丟了錢在桌上,忙拉了我出去。一邊走,一邊還唸叨着,“看吧,吃雜了吧!就不該帶你過來的,哪兒知道你這麼能吃啊。往後住在南京了,還怕哪天吃不全嗎,非要一次都嚐個遍。現在難受了,活該。”
我看,他純屬是把剛剛被我逼着吃東西的怨氣都發泄了出來。
跟在他身後,我也不吱聲兒。等他走遠了些,我立馬閃進一條小巷子裡,然後又找了一家賣桂花糖山芋的小攤坐下。
我可不是吃不下,而是聞見那鴨血湯,看到了那血,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想起了東北的事情,想起了老孤頭。
看着面前這碗香甜的糖山芋,我拿勺子舀了一勺,正準備吃,突然身後一聲暴呵:“趙玉蓉!”
我嚇得勺子掉在了肚子上,衣服上也濺了桂花糖。
不用回頭,我知道就是趙正南。而且他一定是很生氣很生氣。
他叫我‘趙玉蓉’的時候,就代表了他是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了。
我回過頭去,討好地笑了笑,“那個,那……”我指了指面前的山芋,“那個……你兒子突然就想吃這個了。”對,是他兒子想吃這個了,不是我。
本來他還是生氣地等着我怎麼解釋突然跑掉的事情,但聽到我後面說的,他又心軟了下來。表情雖然還是很生氣,但是他卻是坐到了我身邊,看了看我衣服上的糖漬,拿了我的手絹幫我把污跡擦乾淨,又重新拿了一把勺子,舀了一勺餵給我,“這麼大個人了,吃點兒東西還弄的滿身都是。”
我笑着吃下他餵過來的糖山芋,知道他已經不生氣了。
小半碗下去,我便將碗推開了。這次是真的吃不下了。
他也沒和我一樣,逼着我吃下去,只是拿了帕子將我嘴上沾上的一點芋泥擦掉。
吃完後,實在不敢再坐下了,肚子真的撐了。所以他又拉着我,到秦淮河邊去散步。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兩岸點起了大紅的燈籠,耳邊也恍惚傳來咿咿呀呀的彈唱聲。
我感嘆着,這就是詩詞中著名的秦淮河畔了啊。
夜下漫步秦淮畔,兩岸絲竹聲聲彈,這意境真是美到了極致。
“咦,我還以爲是看花眼睛了呢。原來真的是趙二少爺啊!”迎面而來三四個人,見到趙正南後,忙上前打招呼。
趙正南看到那幾人,卻是眉頭一皺,隨即又笑了起來,“巧了。”
“是啊,可不是巧了。都多久沒見到你了啊!怕是有三四個月你都沒過來了吧?”其中一人拍了拍趙正南的肩膀,笑了起來。
趙正南不着痕跡地閃了閃,又將我拉到他身後。
“喲,這是誰啊?還藏着不讓兄弟們看?”又有一人看到我後起哄。
然後大家就都起了意思,趙正南不得不將我護在了懷裡,沒有去搭他的腔,“你們這是去哪兒啊?”
“這……”他看到我鼓起的肚子,瞪大了眼睛,“你趙二少什麼時候弄大了人家的肚子?”
我看到趙正南分明閃過一絲怒意,但卻又瞬間掩飾了起來,“這是趙家老三。”
聽到趙正南這麼說,他們又驚怪起來,“你們趙家,什麼時候出了三小姐了?而且還……”說着,他又指了指我的肚子。
“好了好了,既然承武不願多解釋,咱們也別追着問了。”另一人笑着打哈哈,“承武,今天是帶三小姐過來遊秦淮的?”
趙正南勉強對那人笑了笑,他點點頭,始終將我護在懷中。
我不知道這羣人的身份,但是趙正南既然對他們忍讓有加,那一定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人了。
那人也倒是熱情,“那正好,咱們啊,已經包下了一條畫舫,就在前面停着呢。就一起吧?”又看了看我,說:“三小姐,這河邊兒上,可是見識不到秦淮河的‘美景’啊。”
趙正南本要拒絕,但是又有一人說道:“怎麼,你趙承武連這點兒面子都不肯賞了?”
他咬了咬牙,終還是答應了。將我摟在懷裡小聲說道:“一會兒你聽到什麼,看到什麼,就當沒見過、沒聽過。我等會兒找個藉口,應付一下他們。”
我點點頭,乖巧地跟着他。
畫舫上,衆人落座後,我選了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坐下。趙正南見我一人坐在邊上,也沒有顯得無聊,只是一人看着窗外的景色,他到是放下心來。
沒一會兒,他們點了幾摺子戲,唱起的卻是崑曲。我對此沒什麼研究,只是聽了個大概,好像是牡丹亭的山羊坡、山桃紅什麼的。
他們幾人圍坐,喝起了小酒,而侍女則爲我送來了新鮮的瓜果和六安茶。
這秦淮兩岸,香風瀰漫,那鶯鶯燕燕穿梭於條條畫舫輕紗之間。時而聽聞交錯而來的船隻上傳來哈哈大笑之聲,又見遠處一條畫舫上,不知在玩樂什麼,倒是分外熱鬧。
“看,那不是紫依姑娘嗎。”一人也看到了那條畫舫,衆人都圍看了過去。
“這可不成,可是要按照規矩來的呀。”隨即又傳來那女子的一聲嬌呵。她穿着紫色緊了腰身的輕紗旗袍,那衣服包裹出她那婀娜的曲線,在夜色中添了一抹神秘而誘惑的姿態。
“是啊是啊,您可不能耍賴呢。大家都看着呢。”又有一人從畫舫中出來,扶着剛剛跌倒在地上的男人起來。
“還有雨蝶姑娘。”身邊又傳來一聲驚呼。
我好奇地打量着那條畫舫。
待兩條畫舫靠近並行,這邊又打了招呼,讓兩船靠攏,要過去打招呼。
趙正南眉頭已經擰在一塊兒了。
“劉大公子,好福氣啊,竟然能請得紫依姑娘和雨蝶姑娘。”
“哈哈哈哈,你們竟然也都過來了?來來來,過來喝上一杯。”那跌倒的劉大公子顯然和這羣人是熟識的。
大家都走了過去,趙正南卻是沒動,他不打算過去。
“承武,快過來啊,劉公子和賀少爺都在呢。”那邊見趙正南沒過去,便喊了起來。
趙正南在聽到這兩個名字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我說:“你別動了,就在這兒坐着,我過去看看。”
“好,你去吧。”我剝了個瓜子,對他揮了揮手。
“哈哈……趙二少,可是好久沒見啦。”那邊因趙正南的過去,更加熱鬧了。
我透過兩邊的窗戶,正好能看到那邊的情形,趙正南過去後,被灌下了三四杯酒。
“二少,您可是好久都沒有來看過我們姐妹了呢。”那紫依姑娘從背後將趙正南的脖子摟住。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們相偎在一起。突然心裡有些難受起來,就像……就像是誰在我心頭的那一根脈上扯了一下一樣。
趙正南拍了拍她的手,沒有將她推開。
那叫雨蝶的姑娘,也端了一杯酒上前,餵給了趙正南,“二少可真壞,好久不來看人家。這都到秦淮河邊兒了,還要三請四邀的。怎麼,我們姐們還入不得您的眼啊?”
“怎麼會呢?”趙正南摸了摸雨蝶的臉,“你們啊,可是難遇到呢。”
那雨蝶就勢坐到了趙正南的懷中,惹得衆人嫉妒不已,唏噓聲不斷。
看到這兒,我連忙轉開了視線。心裡更加不舒服了,覺得透不過氣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正南帶着滿身的酒氣和濃郁的脂粉香味走了過來。他臉上顯了些酡紅,待船靠岸後,他伸過手來扶我,“走吧。回去了。”
我點點頭起身,卻避開了他的手,趁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走下了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