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郭平不服

史祿是越人,出生在閩中郡東冶縣,一個相對富庶的吏員之家。

或許是命中註定的關係,他的家鄉常年與水爲伍,暴雨成澇,怒海如龍,所以他自幼便樹立起成爲一名水工,爲家鄉開渠建壩的決心。

他在十五歲那年走出羣山,憑着自己異於常人的巨大腳板步往新鄭,想要跟大名鼎鼎的水工鄭國求學問道。

可惜等他走到新鄭時,鄭國已經被韓王派往秦國爲間,而耗盡盤纏的他卻只能在新鄭輾轉度日,以至於兩代水工大師擦肩而過。

直到他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鄭國的老師,韓國宗室韓靈,並用堅毅剛強的決心感動了這位歷來只願教授國人的隱世大師,破格將他收爲入室弟子。

據史祿自己說,他二十餘歲纔開始漫長的求學之路,一學便是十幾年,直到韓靈死,韓國亡,才因爲與鄭國師出同門的緣故,被大秦徵辟,委予養護鄭國渠的重任,真正開始從事與水工相關的行當。

被這一任國尉屠睢看重,是他積累資歷,爲家鄉開建大渠最重要的一次機會!

所以他無所畏懼!

滿院都是魁梧的北方大漢,史祿六尺四寸的精瘦身材便是站在李恪和辛凌面前都算不得高大,可他毫無猶疑,那雙巨大的船槳似的腳板踩在地上,擲地有聲。

他穩步邁進到牘板邊,自邊上提起一支又細又長的木棍,揚鞭似地一甩,輕打在牘板的邊沿。

教鞭是李恪帶給大秦的一件小小禮物,而這種甩鞭開課法,也是他給精匠們講解疑惑,傳授三角測量法時起用的手段,其餘各處皆不得見。

所以清脆的響木聲一起,交頭接耳的精匠們下意識便停了嘴,一個個從手邊撿起筆簡,準備踐行李恪所說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警示良言。

他們突然反應過來,堂上的根本就不是李恪,而是一個半路才加進隊伍,口音隆重的中年水工……

人羣鼓譟起來,遠遠比響木之前更加吵鬧。

“你當自己是何人,竟敢取先生的教鞭,速速擺放回去!”

“堂上也是你站的嗎?今日乃先生授沙盤之法,還不去空處安坐!”

“東越蠻人,不愧是東越蠻人!”

憨夫擔憂地站在一旁,忍不住靠向李恪,小聲問道:“恪君,你是不是去堂上說幾句話?”

李恪微笑着搖頭:“祿君有御使監的官身,又是名師之徒,這樣的場面嚇不住他。”

“但我看……”

“總歸會有第一次的。”李恪打斷憨夫的話,輕聲呢喃,“如他這般大器晚成之人,往後要折服的對手,可比眼下這些只會鼓譟的精匠難纏多了……”

在鼓譟與喧譁之中,堂上的史祿面無表情,他又一次舉起教鞭,啪一聲響,重重敲打在圖板上。

“我名祿,越人,水工,自內史郡而來,爲修渠之事向先生求教!”他朗聲說,“蒙先生不棄,令我今日向諸位講解苦酒裡周邊地勢、地貌、水文環境,讓大家在製作沙盤之時能夠因地選材,不至於濫用想象,待沙盤成時,方知不妥!”

“此地有陶匠,雕匠,還有墨家的木匠與聞名雁門的畫工,你一個治水之人不去掘渠,竟在此大放厥詞,揚言教授,不覺可笑嗎?”陶匠固把簡筆一丟,瞪着眼在堂下拆臺。

“水工善掘渠……乃因水工所學,皆在地理水文,可因勢利導,斷流引涇。你等所學一身本領,可知當如何斷流,如何分水,如何築堤?又可知各地水脈有何差別,地理之事異同何在?”

“此事先生自然會說……”

“然先生讓我來說!”史祿一聲大喝,瘦小的身軀在衆人眼中好似膨脹起來,“先生少有大才,胸中錦繡,每日所思者何其廣也,莫非連各行小道也要他費心記掛?他是否還要教陶匠燒陶,木匠析木,鑄匠打鐵,畫工融墨?”

衆人盡皆默然。

李恪尷尬地站在一邊,心裡暗想,史祿能從監渠小吏的位置傍上國尉屠睢的高枝,不會是靠了一身拍馬屁的奇功吧?

……

“治水由西而東,途徑雁門、代郡、上黨、漁陽,匯於毞(bi)、沽水,綿延千里,水勢浩大。而與我等有關者,唯有眼前一段上游水脈,長四十七裡,自西南行向東北。”

須彌居中只有史祿一人的聲音,他站在牘板下,手提教鞭,隨着講述將枝頭點在牘上,輕輕劃出一條曲折的線。

“治水測繪未定,其深至今不好估量,但水道已定,我等制粗坯時,當遵先生之命,以丈爲寸,先且將河道預留,待數據齊備再行雕琢。”

他輕輕敲了敲牘板,回身掃視堂下衆人:“你等可知,沙盤粗坯當如何選材?”

“自然是以泥沙制!”鑄匠子衝大大咧咧搶答。

“以泥沙製坯,則水道通水,沙盤垮塌,是如此嗎?”

鑄匠子衝被懟了一臉,趕忙閉嘴。

史祿將教鞭一收,拄地站立:“先生制沙盤乃爲還原地勢水文,故我等制沙盤,亦要如山野分佈,善用土石。”

他吸了口氣,回身,揚鞭點在苦酒裡的圖形上。

“苦酒裡以版築之法成裡,用料黃土,然土質堅實,宜以膠摻,此法是先生所說,似是往日用過?”

人羣中的泰輕輕點頭:“我知曉先生之意。”

史祿向着泰輕施一禮,又將教鞭移到田野:“土者,養育萬物,苦酒裡外原野寬廣,以黃土爲主,北厚實,而南淺薄,此皆因恆山之故。”

有人問道:“治水以北皆黃土覆地,你如何知道土之厚薄?莫非掘土看過?”

“這便要提到治水了。”史祿朗聲回答道,“治水四十七裡,依山勢而行,最寬處三丈三七,最窄處一丈四九,共計彎折二十六處,最大彎折角度爲七十二度,正在山坳之內,田畝之畔。”

“爲何區區四十餘里治水會有如此多的彎折?水量不沛,水勢卻急?”史祿拋出一個個問題,直到確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這才施施然自問自答,“皆是水道之故。”

“水道有何故?”

“我這幾日行遍治水兩岸,以肉眼查探土石,發現治水非是依山成勢,而是直接從恆山上衝出水道,切山成勢!”

人羣中或茫然,或驚呼,不一而足。

李恪饒有興致地看着,只覺得這堂課,真是越來越有趣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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