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二章 餘徹食

bookmark

龍淵劍太華貴了,且不說是不是真的有靈,但一想到這珠光寶氣的劍鞘會長長久久掛在身上,李恪就覺得自己早晚會死於非命。

但是又不能不掛……

古人對誠信一詞極爲看重,既然答應要劍不離身,李恪就必須做到,否則失信於人的代價,他實在承擔不起。

欲成其事,必承其重。

徐夫人已有明言,歐冶家將全體遷入蒼居,從此爲墨家所用,這代表此次陽城之行取得了圓滿的結果。

相比之下,李恪所付出的小小的代價便是在他自己看來,也根本不值一提。

佩劍就佩劍唄,這年頭哪家公子還不佩劍了……

霸下起行,沿水向東,李恪坐在搖搖晃晃的竹樓當中,信手把玩着一簡書信。

這簡書信和滄海君的新兵器一道包在油布當中。兵器本體是兩柄短戟,中間連着兩丈長的鎖鏈,全重八十八斤,通體精鐵鍛造,削鐵如泥,端的是一柄神兵。

而簡則是徐夫人寫給荊軻的,信中的大意是他聽聞荊軻欲行刺秦之事,覺得數年前打造的短刃難以殺入軍陣,便爲荊軻鍛造了這柄奇刃,想助他殺破重圍,成其勇名。

至於結果麼……

荊軻被太子丹催促,帶着秦舞陽倉促赴秦,兩人最終沒能照面,徐夫人爲荊軻打造的這柄無名的流星戟自然也沒能交到荊軻手裡。

慎行曾說,徐夫人不知荊軻刺秦之事,隱居避禍只是爲人牽連,可這枚簡卻明明白白告訴李恪,徐夫人一早便知道了刺秦之事。

他瞞過了所有人,數年間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想來也是心中有鬼的緣故。

天意呵……

徐夫人曾爲荊軻打造過鍊形奇門,機緣巧合卻未能成行。數年之後,張良又動出了相似的腦筋,實際的操作人就是滄海君。這柄流星戟今日能落在滄海君手裡,可不就是天意麼?

李恪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

天有魂靈,神兵擇主,那龍淵劍妨主的傳說……不會是真的吧?

……

霸下一路東行,兩日兩夜,在外黃縣的戶墉鄉境暫停休整。

風舞與由養的三輪車計劃有了新的進展,需要採買一些零碎物件,兩人便結伴去了戶墉鄉治,不久後回來,說此鄉正準備夏祭厚土,聽聞墨家鉅子就在附近,想斗膽請慎行做此次夏祭的祭酒主持。

慎行欣然允諾,帶着李恪、辛凌去往戶墉。

滄海君自然是要隨行的,他如今是慎行的欽定代步工具,願或不願,十幾裡來回慎行都離不了他。更何況有祭必有宴,有宴必有酒肉,這憨貨除了逞兇,一生所願唯有口腹,怎麼都沒有錯過的道理。

一行四人說笑而往,在鄉嗇夫家暫住一夜,第二日平旦起身,夏祭開啓。

秦人好祭祀,神鬼、先人、神獸、天地,凡是他們想不明白的,都願意祭上一祭,以至於始皇帝統一天下,還專門下了詔令,禁止民間淫祭,也就是不許隨便祭祀的意思。

這道詔令在雁門郡主防的是百姓私自祭祀李恪的大父武安君牧,而在中原大地,則是爲了限制各種各樣,花樣百出的民祭。

詔令一下,天地澄清,各地的祭禮少了,僅有的官祭就變得越發盛大莊重。

而後土祭就是民間最重要的官祭。

李恪知道,歷史上的后土真有其人,《山海經.海內西經》說,炎帝之後生共工,共工生后土,后土生下噎嗚,噎嗚生年十二。《大荒北經》又說,后土生下信,信生下夸父。

夸父是最後一位炎帝,也就是說,后土是神農血脈,曾襲炎帝,也就是做過部族的首領。

此人爲共工征戰天下,有平九州之功,故到了周代,他被列入社稷五祀,稱爲土正,也就是土地神,又稱竈神,主管五穀豐登,天下承平。

周禮對每年的尊祭都有規範,春尊天帝,祭戶神,夏尊炎帝,祭竈神,秋尊少皞(hào),祭門神,冬尊顓頊(zhuān xū),祭行神。

對於祭祀,帝王應當一月一祭,而民間礙於成本,一般在仲月開祭,也就是二月、五月、八月、十一月。

秦時唯一的例外是將冬祭從十一月調整到十月,因爲秦人以顓頊爲祖,顓頊歷又以十月爲歲首,冬祭前移,也有迎新之意。

在苦酒裡的時候,李恪也參加過幾次祭祀,不過唯有晉爵之後纔有了站在臺下的資格,此前都是圍在一旁,聽着號令,拜神俯首。

不過今日,他作爲主賓前來,高臺之上設有尊位,只需起身作揖,不再需要跪拜行禮。這種作法不是不敬,而是爲了防止神靈弄錯祭民,不小心把一年的福澤播撒到外賓頭上,以至於祭民無依,田地荒蕪。

李恪隨着慎行來到曬場時已是日出,此處搭了小臺,臺上置幾,几上擺了后土牌位,邊上則是陪祭的本鄉先人。

嘉賓入席,祭禮開始。

白髮蒼蒼的鄉三老各端陶鼎一尊,鼎上盛心、肺、肝三色臟器,以肺爲尊。又有老嫗舉盤,盤中整豚一隻,羊羔一隻,大魚一條,粟飯一份間雜放在三鼎中間,供禮完畢。

鄉里退後成列,以什伍排成方陣,前頭的都是民爵官身,除服役出裡的,共有四十九人,後頭則是各家家主,神色肅穆,挺身而立。

慎行起身離席,端着酒樽,緩步上前。

他面容黧黑,長鬚飄飄。頭上無冠,以一截細枝作笄。

他身穿純黑的裋褐,下身是寬大的連胯,九分長露出腳踝,腳上則是光足,只穿一雙草履。

如此的衣着雖然質樸,但他的氣質卻出塵高貴。

他一步一頓,不疾不徐,直走到祭臺前面,傾樽爲三個爵杯斟滿酒漿,又輕輕把樽放在几上,束手站到一旁。

“維!”

一聲高唱,李恪等人離席作揖,臺前衆人齊身下拜。

“始皇帝二十九年,祭主行謹以肺器祭后土尊神!”

“……坤厚載物,德合無疆,含宏廣大,品物鹹彰……佑啓田畝,風順雨祥,黔首沾恩,永世不忘!”

“伏維!”

衆人二拜。

“尚!”

三拜伏地。

“享!”

一聲享,意味着祭祀的神開始品嚐祭品,也意味着莊嚴肅穆的祭禮到此結束。

李恪喘了一口氣。

古人視祭禮爲人生的大事,這種莊嚴肅穆的感覺遠不是是後世作秀似的儀仗能夠模仿出來的,李恪身處上席,只感到整個場面沉甸甸如有實質,壓得人喘不過氣。

禮畢,參與祭祀的人互道安好,紛紛轉身沿着里巷往外走。他們還要去幹農活,因爲祭祀的關係,今早的澆水已經耽擱,可不能再讓蠢蟲多食禾苗。

不多時,現場留下的除了少年、孩童、賓主以及相關的吏員,就只剩下給官府做工的官奴臣妾,他們需等到神靈享用完畢,工作人員再吃完第二茬,起價拍買剩下的祭品。

這是一年當中他們僅有的幾次能吃上肉食的機會。

此爲秦律,名爲餘徹食,翻譯過來,就是把剩下的殘羹徹底吃掉……

李恪不止一次腹誹過這個現實到奇葩的制度。

秦人可是真的相信有神靈鬼怪下來吃飯的,問題是神靈只有一個人,陪祭的又都是各家的先人。爲了顯示祭民的虔誠,供桌上的菜式務必豐盛,肯定會有吃剩的,本着不浪費的光盤原則,大家把神靈吃剩的分而食之,這就是這個制度的核心思想。

他正胡思亂想,邊上近前一個鄉上嗇夫,在他耳邊輕聲說:“這位墨家先生,尊師有言,請您與本鄉俊才於宴上爲宰,爲賓主分肉享食。”

“哈?”

第三四五章 屠睢問計第一三三章 以法論法第六零零章 草原初冬第八零二章 十六王相制第三七八章 義氣尋仇,屠人滿門第三六二章 暗謀第五七五章 宅男始皇帝救贖計劃之終,玄虛說些閒話……第四七四章 做一隻有用的刺蝟第二十九章 有寶天論第四十章 天兵下凡第一六七章 沙盤開閥第一六零章 宦海沉浮第一三二章 官肆健奴說些閒話……第五一二章 白羽亭第四二二章 君子陽陽第二四五章 世有墨翟第六十九章 山有扶蘇第三五三章 蛤蜊拜師第四二零章 齊王墮落了第五六四章 事出反常,即爲妖第二九七章 棋局,命局第一二零章 貴賤之別第二二二章 家臣蛤蜊第六七八章 陳涉、吳廣第二零五章 夜宴夜論第一六六章 久遠回憶第六七三章 發閭左謫戍漁陽第一三二章 官肆健奴第六八四章 內外第七四六章 烏騅與霸王第二一六章 師出同門第五九四章 李恪有後第六九一章 陳勝王第四二零章 齊王墮落了第五三一章 朔方之富,非夏之富第九十六章 弧形支撐第八零零章 兒大不由爹第五三一章 朔方之富,非夏之富第七十九章 又見舊識第五九二章 咄咄逼人第一三五章 巫醫之方第四四四章 婚娉有六禮第七六七章 武關之九,大風起兮雲飛揚第七二四章 先入定關中者,王之第五一五章 星星之火第二二六章 新兵蛋子第一三二章 官肆健奴第七八二章 澠池會之五,次日第六七六章 胡亥來晚了第一六五章 弈棋之道第四零七章 范增跳槽第六九零章 巢公和許由第四二八章 鍾離說彭越第三零四章 陳平家的日常第十七章 老而不死第一一三章 止於合作第二一八章 生死追擊第三六零章 零陵偶遇第四五七章 大秦的佞臣們第六零三章 墨家要擴張第四十八章 神獸下凡第三三三章 季布全線潰敗第八零五章 公子,請第五二九章 校尉路人甲第二四六章 歸秦之願第一零一章 傢俱工坊第六二三章 虎毒食子第四四零章 不要命的子墨子第六五八章 天崩第七九一章 澠池會十四,墨戰第一七四章 意外之外第三三八章 會於寢浦第七三五章 死戰之四,趙過楚受始皇帝三十五年第五五零章 李恪就是河間郡第四八一章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第三九六章 商之大道第六二九章 東塬夜襲第六十九章 山有扶蘇第一四零章 情濃於血第一八三章 任重道遠第五八一章 五行靈動術之二,入水不濡第三四三章 退而求其次第七零七章 雖死無怨第二二一章 大起大落第七五八章 秦關百二第七十五章 舉賢薦能第一七二章 沛縣之謀第四九五章 無爲而治第四十二章 福禍兩依第二二七章 車馬同軌第三二七章 一脈之親第七四五章 小心思第四十章 天兵下凡第七六七章 武關之九,大風起兮雲飛揚第四五四章 大集終,人心聚第六九一章 陳勝王第二十五章 一觴便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