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二章 國以農本,以工強

李恪的志向在改革,這一點墨家是知道的。

他曾與墨家的領袖團隊開誠佈公地談過,整場改革,無論是計劃內的還是計劃外的,其重心就在於讓墨家取代法家,成爲大秦執政思維的主導團體,並在這個過程中完成有系統的政府職能調整,使之能夠適應並促進國家的工業化變革。

在表述自己的論點時,李恪說“使大秦機關遍地,使墨學無民不曉,則秦可斷,墨不可斷”。

這就是墨家歸秦大計的全貌。

對大秦進行工業化改革,這個目標聽來有些天方夜譚。

因爲在後世對國家工業化的論述當中,始終瀰漫着一股泛西式的工業革命唯一論。認爲國家工業化只能走歐洲之路,暨以農業革命、商業革命與價格格命爲先導,毀滅地主與自耕農的生存基石,去除農業國的屬性,自下而上,完成徹底的工業革命。

但李恪的導師張大年教授卻告訴李恪,這個論斷是片面的。他認爲農業國屬性與國家工業化不衝突,與政府和國民的工業思維亦不衝突。

國以農本,以工強。

沙俄大帝彼得一世在歐洲的革命風潮中率先完成了自上而下的不完全工業化改革,使當時落後的俄國一舉從農奴時代躍進到工業時代。

新中國則通過政府行之有效的宏觀引導和職能調整,在世界範圍內第一次實現了無革命的國家工業化改革。而且直至兩次工業化改革全部完成,依舊沒有去掉農業國的屬性。

李恪由此總結了國家工業化的必要條件。

硬件,成熟而徹底的中央集權;軟件,適合工業發展的行政結構與執政思維。除此二者,萬事萬物皆不必需。

虛君民主的大不列顛實現了國家工業化,君主集權的沙俄也實現了國家工業化。三權分立的美利堅可以用工業強國,開天闢地的新中國也可以用工業強國。

大秦亦是如此。

縱觀華夏近兩千年的君主集權歷史,由法家主導,將皇權和法權下沉到鄉里一級的秦帝國是將中央集權執行得最徹底的王朝。

大秦四民分野明晰,新生的地主階級立足未穩,尚沒有脫離農民,與士族徹底結合,更沒有像後世那樣,達到霸佔鄉里,與皇權共治天下的終極形態。

在大秦進行工業化改革是具備硬件的,李恪所要做的是軟件,不是對後世成熟體制的生搬硬套,而是適合大秦國情,適應秦人思維的特別軟件。

樓煩和陽周的城市圈是李恪的試點,遠超過推進工程所需,構建在直道體系的總指城和外四處也是李恪的試點。

這一點上,黃衝的眼光是準確的。

但李恪並沒有急着承認,也沒有在臉上擺出諸如驚詫、惶恐的表情,他只是饒有興致看着黃衝,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這個農戶出身,與高官勳貴少有交往的年輕官僚收到了鼓勵,興奮得滿臉漲紅。

他搓搓手,繼續說道:“大秦之郡,以郡守總攬,郡丞輔政,監御使掌監察,郡尉掌徭役。郡守、監御使、郡尉三者名爲郡三官,可無論從職權還是秩級來說,皆是郡守一人獨大。全郡上下無人可奪郡守之尊,除卻不掌軍權,其實與舊日諸侯無異!”

“但夏子之法不同,你主張獨立。監察掌政,執法掌法,財務掌倉,保衛掌軍,總營主掌直道事務,一應瑣碎皆過其手。此五官互有牽制,又各不統屬,合則行使祭酒之事,分則無人可得獨尊。”

李恪笑了一下:“衝君怕不是忘了我,我乃祭酒,形同郡守,正可以總攬全局。”

“監察、執法不向祭酒負責,財務、保衛同時向祭酒與上級負責。五官之中,唯有總營需對祭酒唯命是從。我本以爲夏子作繭自縛,直至將直道與郡治相類,才明白夏子的深謀。”黃衝站起來,朗聲高談,“監察司徒,執法司法,財物司空,保衛司馬,總營統管郡中行政。如此一來,民、法、軍、財皆屬中央,郡守可決唯有行政,雖用之軍、財,二者卻不可盡控!”

他轉過身,向着李恪深深作揖:“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衝尚韓非之法十餘載,卻從未想過真得其精髓者,不在法,在墨也!”

李恪頗爲複雜地看着面前躬身垂首的黃衝,怎麼也想不到,第一個看明白自己想法的居然不是張遷,而是黃衝……

難道身處在執法崗位,還能對法吏的智商和眼光有加成?

他咂巴下嘴,扶起黃衝,用認真的嘴臉認真說:“衝君,你偏題了。”

“誒?”

“我昨日設局,今日登門,爲的都是根治直道上下這股因著書而起的亂象,而不是爲了和你在密室談什麼大秦缺失和改良之法。所以我才說,你偏題了。”

黃衝深深地皺起眉頭。

他如此開誠佈公,李恪卻擺明了顧左右而言他,這究竟是不信他,還是覺得提出改良的時機不成熟?

亦或是……兼而有之?

黃衝猜不明白,故試探問:“夏子發起千人著書,究竟希望《國工》能夠做成何事?”

“《國工》一書,當不涉政治,不勸君王,只爲指導施工之法。”李恪微笑看着黃衝,言語之間難得坦誠,“衝君,政事不可一蹴而就,凡有論,便有爭。你是希望《國工》陷入無謂之爭,最終被束之以高閣,藏之以深宮,還是希望它能得咸陽之喜,廣推於天下?”

“於國有利之論,何以會束之高閣!”

“你不是早言明瞭麼?自然是郡守們啊……”

黃衝終於明白了。

《國工》的初衷是工具書,是給天下不懂如何操使機關,節省民力的官員用來照本宣科的,最能發揮這套書價值的就是各地要員,郡守高官。

李恪知道其中利害,所以纔會在制定總綱時就把每一篇的方向、內容制定得明明白白,以工事爲主,就事論事,絕不越雷池半步!

雷池不可擅越!

一旦書裡多了這些內容,《國工》別說廣傳於天下,恐怕始皇帝根本就不會讓它傳出宮門,只會把它燒了、毀了,以安天下郡守大員之心!

機事不密則害人,他們這些懷揣理想,看清權勢的年輕官吏們險些壞了大事!

思及至此,黃衝的額頭爬滿了冷汗。

他深深喘了口氣:“夏子苦心,我領會了。自明日起,執法處將聯動保衛處,傾全力維持直道之秩序,令各人忠於本分,絕不行多餘之事,書越綱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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