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算起來陳餘是有耍無賴的資格,因爲呂哲的一個建議,趙國收縮了防線。雖說是達到了讓齊燕兩國共同分擔來自於秦國的壓力,可是趙國也因此失去了大片的疆土,無論怎麼看都顯得悽慘落魄。
實際算起來陳餘又沒有耍無賴的必要,概因收縮了防線的趙國實力反而被加強。當然,這個加強是一瞬間的,可是總好過分散力量被逐一擊破,最後落個再次亡國的下場。趙國因爲呂哲的建議免去了獨自扛住秦國的重擔,正確的建議應該得到感激而不是埋怨,不過陳餘是聯姻的提議者,是想要借表現出來的態度展現自己從中的功勞。
什麼功勞呢?哪怕呂哲手裡有將近十個羣的疆土,麾下有數十萬的將士,可總是脫不開因爲出身低微被人瞧不起的局面。通過聯姻,呂哲怎麼也能因爲與列國王室成了姻親擡高身份,有人再想拿呂哲出身低微說事,就能夠回答“能夠娶王室貴女,怎麼能算是低賤”這一類的話來反駁。
陳餘是萬分覺得呂哲應該是能懂這些彎彎繞繞的“概念”,因此覺得自己對呂哲有過幫助,想要用看似輕狂的舉動來近一步地提醒呂哲。
說實話,呂哲還真沒有想到娶王室公主能提高自己身份的事情,對於他來說娶王室公主也就那麼回事,畢竟是生長在一個沒有“王權”的時代,對“領導”或許會有恐懼心理,但是對王權嘛……毫無壓力啊。
沒有察覺到沒關係,趙國在接下來是呂哲伸進中原的重要助力,陳餘有擁立趙王歇的功勞又是趙國的左丞相,只要陳餘不過分到一定的程度,心裡有些疲憊感的呂哲樂於嘻嘻哈哈就將這一次接見的輕鬆維持下去,直至結束。
但是很顯然是不可能的,一個君王接見列國使節從來就沒有什麼輕鬆或者嘻嘻哈哈一說,那是在非正式的場合纔會有的事情。現在他們是以正式的禮節,在正式的場合會面,嘻嘻哈哈談不了正事,陳餘刻意地表現完親近,接下來就該是步入正題了。
馬上就要成爲姻親之國了對吧?趙國面對秦國一再打擊下,戰死了約有十五萬的將士,殘廢和失蹤的人士兵也有將近十五萬,一下子沒了將近三十萬的主要人口,再有因爲收縮防線造成的各地封君搗亂,趙國的情況很糟糕,簡直糟糕透頂。
陳餘連續用了兩個“糟糕”的字眼,神情上卻是一臉的正義,強調:“趙國是爲了天下蒼生在奮戰,死去的趙人是爲了天下蒼生而死。”
我了個媽呀,原來趙國是爲了天下蒼生才抵抗秦軍的,所以對於只要還能呼吸到空氣的人都應該對趙國感恩?呂哲差點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陳餘不但是個無賴還是一個不要臉的傢伙。
唾沫橫飛外加說話說得手舞足蹈(應該稱張牙舞爪)的陳餘表演得太投入了沒發現呂哲一臉憋着笑,被陳餘唾沫噴得快滿臉都是的李左車卻是發現了。
李左車與呂哲交流過多次,多多少少是對呂哲這個人有稍微的瞭解。在他看來陳餘純屬是吃飽了撐着在這裡大談趙國對衆生(全人類)的貢獻,以其有那個精神在絮絮叨叨,還不如趁呂哲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趕緊尋求援助。
再則了,李左車並不認爲趙國有那麼偉大,至少趙國對呂哲這邊根本沒有什麼恩情可言,畢竟秦軍南下入侵是呂哲自己打敗了的,有恩的對象也不過是因爲地理關係被趙國間接保護了的齊、燕、楚,可是那些人會感恩嗎?說句粗魯點的,齊、燕、楚巴不得趙國這條攔路狗一直對着秦軍狂吠,吠到死球了的那天。
李左車是個睿智的人,也是一個接受現實的人。他可能無法猜測華夏大地日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可是呂哲對趙國的建議已經是所能想到最好最有效的辦法,自己扛不住秦國將齊燕拉進戰局纔有可能改變趙國的不利,趙國早就該那麼做了。
陳餘似乎說累了,他將呂哲等人的沉默視爲被自己的表演鎮住了,環着圈行了一個作鞠禮,總結似得說道:“趙國存,則秦國無法專橫,列國不可再獨善其身。君侯爲趙國姻親,趙國吸引了秦軍的主力,是不是應該提供援助呢?“
趙國都像是陳餘這樣的自戀狂嗎?呂哲開始有點擔憂自己娶的趙國王室女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了,要是像陳餘所表現出來的那麼自大、自戀、自狂,他覺得這個聯姻還是算了。
一旁的李左車差點以頭撞地,那話都是怎麼說的啊,趙國是宇宙的救世主,哦……哪怕趙國真的是列國的救世主,但是獨獨沒有澤被到呂哲這一方頭上,秦國後面不再出兵攻打呂哲,那是呂哲已經強大到不是一戰能滅的地步,關秦軍的兵力被牽制趙地有一毛線的關係麼?
原本因爲氣氛輕鬆臉上都帶着笑容的呂哲這一方文武,他們聽完陳餘的總結立刻就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個別人更是一臉像是見鬼了的模樣,只差脫口而出說一句:“四海之內皆你媽?請求援助,還有這麼求人的。說的好像是別人欠你似得?”
呂哲亦是一臉的驚愕,他看着滿臉正氣的陳餘,掏了掏耳朵,難以置信問:“那個……陳公,你剛纔說什麼來着?”
陳餘做了一個擡頭、收腹、挺胸的一連串姿勢,堂而皇之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李左車捂着額頭簡直不忍再看下去了,只聽也不知道是誰“哈”還是“唉”的一聲,主位的呂哲手裡一個五彩斑斕有如天上神物的杯子“喤噹”掉到地上發出碎裂的響聲。
他媽的,這已經不是無賴了,是無恥啊。也不能說是自戀了,根本就是腦子發燒給燒壞了。
當然了,那是沒想明白陳餘到底在幹什麼的人的想法。蒯通似乎發現了什麼,裝作不經意地不斷做一些動作吸引呂哲的注意力,等待呂哲目光看來時張口無聲的念脣語。
聽說陳餘是中原名士,趙國百年不出的奇才,呂哲很佩服陳餘充分發揮出了名士該有的無恥,也表現出了奇才該有的“理所當然”。他沒有如蕭何、共尉等人,或者是在等待發怒的李左車那樣,而是“呵呵”笑了兩聲,溫和道:“是啊,趙國的存在,列國都深受其恩。這些話我會在接下來接見列國使節的時候特別強調這點。”
陳餘聽完大喜道:“那就太感謝了。有君侯肯定,列國必然不會再視而不見。”
還能說什麼呢?已經無法用平常的語言來形容陳餘,呂哲甚至都想翹起大拇指爲陳餘點個“贊”了。
到了這裡其實應該看出來了,陳餘裝瘋賣傻的成分很大,想要的目的就是借呂哲的口來向列國提醒或者是施壓,趙國不能再獨扛秦國了,也不會再去獨扛秦國了。
戰國時期,趙國一直都是列國的屏障,一直到趙國被秦國消滅之後,列國的滅亡才變得不可逆轉,陳餘是用裝瘋賣傻的態度在訴說這一段歷史,他那麼說也絕對沒有任何錯誤。想展現出這些事實,用非常正經或者死板的態度顯然是不合適的。
堂堂的趙國左丞相,在這麼一個正式的場合用那樣的方式訴說出“事實”,這麼一段故事必然想借着那麼多人的口傳出去,所以陳餘纔會要求將呂哲這方的文武都在場。
今天的談話也必定是會被在場的人傳出去的,真不知道聽到這些話的列國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
陳餘見呂哲已經會意,他行了個禮纔回到位置屈膝跪坐,坐下的同時看向了李左車。
不是笨人的李左車也是在最後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這一刻萬分的佩服趙國左丞相,是打從內心深處在佩服着。同時,他也不由自主的敬佩呂哲竟然能察覺出陳餘不好明明白白說出的用意。
李左車被陳餘連續用眼神示意兩次才反應過來,會變得遲鈍是因爲剛纔受到的震動太大了。反應過來的李左車緩緩地站起來,先是對着對面的呂哲一方衆文武行禮,然後面對呂哲的時候再次行禮,儘量用緩緩的口速道:“趙國時逢大難,還請君侯相助。”
幫助趙國是早就定下的計劃,呂哲自然是首肯,只是怎麼相助,趙國需要什麼樣的幫助,那還得雙方詳細的來進行商討。
李左車見呂哲乾脆利索的答應,又說:“叔孫使節已經到了邯鄲,歸回南陵的時候會帶上我王命專人詳細畫下的畫像。等待貴方使節回來,還請君侯能夠選定意中人,爲雙方親上加親早定日期。”
親近加上姻親,不是說呂哲和趙國本來是親戚再來個親上加親。
畫像選趙國王室的貴女?這年頭的畫像似乎都是抽象畫來着,其實華夏體系的畫像都是“意境”類的圖畫,不像是西方講究寫實。那麼這樣一來呂哲看到的畫像和真人絕對是兩個模樣,這樣選出來的妻子……呂哲開始感到頭疼,如果不是不允許,真的想要要求能不能看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