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善將兵,大王善將將。”作爲歷史上風雲乍起的楚漢名將,韓信的統兵能力自不待說,但若是無兵則就算是韓信,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五千楚卒,這個數字對於龐大達八、九萬的楚軍主力來說,實在是微不足道,項羽雖然在無奈的情況下認可了韓信從夏陽偏師奔襲秦軍後路的方略,但他的慷慨程度卻無法和在臨晉關一天扔下一萬五千人時的魄力相比並論。
對自己的失誤可以容忍,對別人的見解刻意刁難,這似乎不是項羽的作風,不過仔細想來也不足爲怪,妒忌是人之常情,尤其象項羽這樣自詡爲百戰百勝的英雄,他碰了釘子,當然要自己再要回來,由部下來替他找回這個面子這又算什麼。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籠罩在巨大光環下的項羽在楚軍將士眼中似乎已是一個完人,這使得他死要面子的性格弱點被完完全全的掩蓋了起來。
夏陽西。
將近四千楚軍落入了秦國追騎的圍殲圈中,步兵在速度上的遲緩讓楚軍不得不付出血的代價,而兵力上的劣勢更讓韓信和鍾離昧叫苦不迭,再出色的計謀、再大膽的戰略,在沒有實力的基礎上施行,也只能是空中樓閣中看卻不中用。
與無奈的楚軍將士相比,縱橫馳騁的秦騎則是瀟灑得多,戰局發展順利,這使得調度指揮的傅戈一臉的春風得意。
“稟傅帥,楚軍已被三面包圍,除非他們願意入河去餵魚,不然的話就一個都跑不了。”在前軍,李烈正縱馬來回奔跑,在這一次長途奔襲戰裡他的實戰指揮能力已經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特別在具體的兵力部署上,傅戈已不用事無俱細的去操心了。
“好,楚軍狡詐。謹防他們用計!”傅戈讚許的點了點頭,就在不久前,他也還是一名年輕地將領,他自是清楚鼓勵和表揚對於一個年輕人成長的重要性。
計謀,已成籠中獸的楚軍還有脫身之策嗎?
若說沒有,別人會這般絕望,韓信卻不會死心。
就目前的情形,楚軍三面受敵。一面背靠西河(這一段黃河的名稱),正是兵臨絕境,當然,若不是九月河水徹寒,水量又還充足,楚軍將士還有可能洇渡過去,問題是現在這麼做的話,那士兵們就只能活活凍死在河中。
也正是看清了這一點,秦軍的壓迫才趨緩了下來,他們正在調配兵力。一點點打壓楚軍士氣。然後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地戰果,所以,時間對於楚軍來說相當不利。再拖延下去結局只能是全軍崩潰。
“鍾離將軍,你回去之後,告訴上將軍和範軍師,這一仗我們怕是打不贏了,撤退吧!”凝望滔滔河水,韓信俊朗的臉上籠罩着愁雲,他長嘆一聲,黯然說道。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員黑臉膛的楚軍大將,他正是鍾離昧,聽到韓信這話。鍾離昧也是慘笑一聲,道:“回去,怎麼回去?這渡口的船隻還在夏陽,我們沒有船,一個也渡不回去。”在適才的追襲戰中,倉促接戰的楚軍很快就失去了夏陽這一渡口,現在,完完全全成了一支孤軍的這支軍隊除了投降,就是死亡。
韓信勉力一笑。道:“沒有船,還有筏子,鍾離將軍可聽說過靠羊皮筏子渡河的傳聞。”
“以羊皮爲囊,吹氣實之,浮於水”,製作羊皮筏子,需要很高的宰剝技巧,從羊頸部開口,慢慢地將整張皮囫圇個兒褪下來,不能劃破一點地方。然後將羊皮脫毛後,吹氣使皮胎膨脹,用特製方法晾曬使其看上去像個鼓鼓地圓筒。這種羊皮筏子小而輕,吃水淺,十分適宜在黃河航行。當然有利自然也有弊,用這種筏子過河相當地危險,不僅需要有熟悉水情的筏工操作,而且一次載客只能一、二人,想要渡過一支上千人的部隊根本不可能。
“這筏子好是好,可又能渡過幾人,我們這裡可有四千多將士?”在現在地情形下,鍾離昧能這樣說,足證明他還是一個愛護士兵的將領。
韓信湊近鍾離昧跟前,壓低聲音說道:“所以,我剛纔只說了鍾離將軍你回去,沒有說其它人,更重要的是秦軍已經佔據夏陽,因此這使用筏子來過河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再用秦軍必有防備,到時一頓弩箭射來,這皮筏中箭漏氣則必沉於河中。”
沉於河中會怎麼樣?這個結果韓信不說鍾離昧也想得出來,因此,聽到這裡時他的一張黑臉更加的陰沉。
“那我們一同回去,這皮筏不是可以乘坐兩人嗎?”鍾離昧被說得有些動心,畢竟能活命總比被殺或成俘虜來得強,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有些對不住韓信,從韓信的話裡,鍾離昧隱隱的已猜到韓信有留下斷後的心思。
韓信轉過身,目光凝視身邊的楚軍將士一會,然後催促道:“我不能走,也不會走的,就目前地困境,我們兩個統兵之將若是先跑了,這些士兵就更無鬥志,而若不能有效的抵擋秦國騎兵一陣,這皮筏不到對岸就會被秦弩箭射穿,所以,聽我的,你快上筏子!”說出這句話時,韓信的目光始終注視着遠方不停移動的秦軍玄色旗幟,他的神情漸漸的堅毅起來,似是下定了決心。
“嘿,也罷,這次是我鍾離昧欠韓兄弟一個大人情,他日有緣再能見面的話,我一定還兄弟一個大禮。”鍾離昧拍了拍韓信的肩膀,眼眶已經通紅。
再見面,只要不糊塗,就知道這句話不過是一個美麗地慌言罷了,楚軍剛剛坑殺秦卒十五萬,秦人正恨不得食楚人之肉,吃楚人的骨頭,又怎會讓這一支瀕臨絕境的楚軍生還,秦人就算不以同樣的坑殺手段以牙還牙,也會將俘虜充作奴隸或者直接賣給西方的匈奴人。無論是哪一種結果,對於留在河西的這些楚軍士兵來說,再回家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起筏!”韓信猛然沉聲大喝,這一刻,他那張俊朗的臉上寫滿了決然,這一仗是他極力建議實施的,是成是敗、是福是禍自然也應當由他一個人來承擔,現在,偏師奇襲的計劃被秦軍識破了,那麼,就讓他來爲這一錯誤付出代價吧。
秦軍進攻了!
部署停當的秦國騎兵在李烈的指揮下,分南、北、西三路向困守的楚軍壓迫過來,戰馬嘶鳴,號角齊天,片刻間,秦軍如同三面黑色的雲朵遮住了所有的間隙。
“大楚威武!”
戰意濃濃,楚軍的最後抵抗十分的頑強,明知死路一條的他們在背水一戰的情況下,迸發出了驚人的鬥志,儘管在秦國騎兵的分割衝擊下,步兵就連結陣都相當的困難,但他們仍然沒有放棄抵抗的努力,或許是意識到這也許是生命中的最後一仗了,韓信使出了渾身解數,他的軍事才能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背水一戰,楚軍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有反擊的能力,這讓傅戈感到萬分的驚訝,在力量懸殊兵種相剋的不利情形下,還能有如此出色表現的楚軍將領一定非尋常人,這使得他心中有了一見此人的渴望。
“來人,傳令給李烈,必須生擒敵將!”
“傅帥有令,生擒敵將!”
不一時,報信騎卒就將這一命令傳達到了各處戰場,秦國騎兵的呼喊響徹戰場,這既是一種炫耀,也是在瓦解楚軍的鬥志。激戰大半個時辰之後,楚軍四千將士折損過半,防線也被衝得支離破碎,韓信估摸着鍾離昧應該已安全抵達對岸了,再眼見士兵們傷亡慘重的情形,他終於決定放下武器投降。
力戰沙場而亡,這對於一員久經沙場的戰將來說,是最崇高的歸宿。
韓信嚮往自己是一員名將,但年輕的他卻還沒有力戰而亡的勇氣,勇氣是要在戰場上一點點培養的,是要用累累的戰功來堆積的,這些韓信都還沒有具備,因此,放下武器對於他來說,更多的意味着是一種解脫,而不是屈辱。
促使韓信這樣選擇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想瞧瞧是誰打敗了他,是誰在指揮這一支如臂所指縱橫馳騁的騎軍。
“傅帥到!”一聲清脆響亮的叫喝讓被捆綁的韓信擡起了頭。
“是你!”
“原來是你?”
幾乎是同時,兩個人俱都驚呼出聲。
傅戈清楚的記得定陶城中那驚險的一幕,那個楚軍的年輕士卒投過來的懷疑和不信任的目光,那種似乎看穿到你心底的赤裸挑釁眼神。韓信的驚訝也一點不少,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大名鼎鼎的能讓上將軍項羽都連吃敗仗的傅戈竟然就是定陶城中被自己懷疑是奸細的那個年輕人。
時間在這一瞬,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蓬!”奉命搜查的韓信推開定陶那戶居家的門,四目對視,那一種彼此久違了的熟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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