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五國合縱攻秦雖然齊國並沒有參加,但嬴政一點也不感念他們。世代姻親說的好聽,不過是利益使然,打也不是沒打過,齊國如今偏安一隅久了,沒那個血性打仗而已。
七國有強有弱,齊國是個中強國不假,嬴政反而更希望他們加入合縱攻秦的戰線,他是以逸待勞,贏面本就大,說秦王大敗六國總比敗五國好聽吧?這也是難得的功績。
如果不是實在怕李蛟傷了碰了,他倒寧願讓他跟着王賁打個先鋒去,好得些軍功,日後說話有分量。
想想史書上那句“始皇弟成蟜將軍奉命攻趙,兵敗竭死。”,他還是打消了念頭,默默給趙國記了一筆。
自家的少年既然不會打仗,強求不來。事實上秦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武將,把自家少年打扮成文臣謀士也是很不錯的出路。有韓非這個老師在,哪怕他說明天要下紅雨,照樣有人拿瓦盆等着。
就在上座秦王,下首使節各懷鬼胎的情況下,壽宴結束了。李蛟吃撐了,捧着肚子哼哼嘰嘰,在牀上滾來滾去,忽然衣裳一癟,滾出一隻貓來。
哥需要找人揉一下肚皮,喝醉的貓認真的想。
深宮禁苑,能讓一隻貓自由來去嗎?必須不能,禁衛也不是吃乾飯的,但如果這貓是王上丟失已久的愛寵呢?答:大家排隊去吃乾飯吧。
話說這貓離了咱們家大王居然也沒有瘦哈,看那小肚子圓的。
李蛟跌跌撞撞跑到了嬴政的寢殿,正好撞見王方。
王方打眼那麼一看,魂都要被嚇飛了,連忙上前抱起李蛟,口中唸叨:“我的祖宗哎,公,長安你怎麼就這麼來了?”
李蛟不舒服的揮了揮爪子,他四個爪子和肚皮都是雪白的,身上是紅棕兩色的花斑皮毛,油光水滑,招人得緊,跟在王方身後的宮人都有些眼熱,想着什麼時候避着人摸上兩把纔好。
這時候貴族其實不大興養貓,太常見,性子也不好,真正名貴的品種又太嬌氣,一個不當心就像趙姬的白貓一樣養壞了。尋常人家養貓都是用來捉老鼠的,都巴望着個個餓得皮包骨頭好勤快點,誰見過這樣毛茸可愛會撒嬌的貓?是以衆人都喜歡大王養的長安貓。
嬴政還不知道自家少年招了一票的覬覦,王方去而復返,李蛟人沒找來,抱給他一隻貓。
“老奴剛到殿外,公子他就撞上來了……當是宴上醉酒。”王方如實道。
嬴政習慣性地先捋了一把自家長安的背脊毛,手背輕撫貓頸,舒服得李蛟眼淚都快下來了,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
“喵嗚……”翻了個身,揉肚皮!揉肚皮!
王方見狀,非常有眼色的悄悄退下。
見到圓滾滾的毛茸肚皮,嬴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只得用用滿是厚繭的掌心輕輕給他揉肚皮。
貓肚皮茸茸暖暖,帶得他掌心溫熱,李蛟被揉得舒服了,討好的用兩隻雪白前爪巴住嬴政的手腕,舔舔他的手指。
從尾椎至脊背涌上一股熟悉的戰慄,嬴政頓了頓,不着痕跡的收回手,抱着李蛟,把他放到牀尾。
一人一貓,好夢到天明。
次日嬴政上朝,長亭宮長安君抱病,李蛟幸福的在牀上伸了個懶貓腰,把自己團成一個毛茸糰子,又睡了個回籠覺。
殊不知朝上已經爲他吵翻了天。
文臣武將各執一詞,一派說自古秦齊交好,人家也送了公子來做質子,把長安君送過去,禮尚往來。當然這一派裡大多和齊國使節一個想法,大王和長安君年歲相差無幾,存在競爭關係,把他弄走又能鞏固王位,又交好了秦國,一舉兩得不是?還有人是直接想抱嬴政大腿,拍嬴政馬屁的,一個個嚷得賊歡,連呂不韋的冷眼都不能讓他們冷靜哪怕一點。
另一派以王家父子爲首,武將都得過李蛟的避毒水,雖然知道有很多存貨,人送走了也短不了他們的,但軍人血性,哪有眼睜睜看着的,他們在軍中練出的大嗓門吼得特別有氣勢,就是罵的有點亂。
王翦給他們總結了一下:“又想娶公主又想要長安君,明天他齊國要你老孃,你給是不給?”
文臣派秀節操:“爲兩國邦交計,妻女皆可拋。”言下之意,給,要幾個老孃給幾個。
王賁接受過良好的教育,說話比他爹文雅一點,但嗓門青出於藍,震得人耳朵疼:“質子乃爲盟約!我大秦雄師毋需借他人之勇,何談盟約!今能捨弱女稚童,明日是否真要大王爲質?”
又是煽動人心是道德綁架,最後還恐嚇一句,可見名將並不是都靠那一身肌肉的。
李斯其實也贊成送長安君爲質,但他有個優點,尊重老闆。見嬴政不但沒發話,還隱隱有臉黑趨勢,心裡就有點底了,正要出列,一個結結巴巴的聲音讓兩邊都不吭氣了:“秦、秦竟,懼,俱齊乎?”
見衆人都看向他,韓非並不怯場,話出口就順了:“昔日秦,秦勢大,六、六國遣太子,爲質,秦遣,公子,何等氣氣勢。今公子只餘,一,齊要質子,送、送之,明日五國來,來要,豈不將,長安君置於燕,燕丹之境?”
昔日秦國勢大,互送質子的時候六國派遣太子,秦派遣不受寵的庶公子,這是何等的氣勢。現在正兒八經的公子只有一個,齊國要質子,你們把他送過去了,其餘五國也來要呢?難道長安君要像燕丹一樣?
燕國積弱,人家的質子做幾年就回去了,他們的太子卻只能在各國輾轉,偏偏燕丹貌美,屢屢傳出些風流韻事,還多是權貴男子。如果他們的長安君變成燕丹第二……臥槽!臉皮都要被扒乾淨了!
想想長安君俊眼輕眉的小模樣,嗚嗚嗚嗚嗚想說他沒燕丹的手腕都沒底氣,看臉就夠了!
出使過齊國的人都知道,齊國三公子那就是個葷素不忌的渾人,他上一個妻子就是被他活活氣死的,當然這個“氣死”有水分,小道消息還傳是被齊三公子的男寵打死的。開始大家有志一同的忽略了這個女婿人品問題,可人家韓國公子既然提起了長安君的菊花安全問題,齊三公子的事蹟也就藏不住了。
有些立場不堅定的當時就用袖子擦了擦一頭的冷汗,艾瑪說真噠!別到最後是送公主出嫁的,公子讓人給扣了,還邦交,不打死你丫的不是秦國的男人!
秦國是個崇尚暴力的國家,男兒血性最重,你跟他說什麼都不管用,扯到民族尊嚴上分分鐘捋袖子給你看肌肉。
嬴政坐在王座上,環顧一圈,心裡有了本帳,瞥一眼呂不韋:“呂相可有見解?”
呂不韋說:“公主是齊三公子長輩,本不應結親,若論姻親,王上之女才當得。”
要說損,誰能損得過呂不韋。
齊三公子已經三十出頭,嬴政身邊連個女人毛都沒有,目測守完孝選後選妃要一兩年,哪怕立刻就懷上,女兒起碼得養到能議親的時候吧?這又是十幾年,到時候人家五國青年才俊打破頭,有你齊國一半拉老頭什麼事?
一直替他的小徒弟繃着個臉的韓非都忍不住笑了。
嬴政狀似嚴肅的點點頭,“確實,天道倫常不當亂,待寡人有女,許他一個便是。”
對一個打定主意,婚事能拖多久就多久的人來說,給個承諾玩兒似的,齊三公子就是有命活到那個時候,寡人可沒說是哪個女兒,寡人覺得自己還能再生一個,養大了嫁給你唄。
一場求親外帶要質子的鬧劇就這麼揭過了,卻在衆人心裡留下了一些影子:我們的長安君很重要!所有人都在打他的主意!大王不覺得長安君有競爭力,很寵弟弟!長安君只有一個,送了就沒有了!
以上,得出一個結論來,長安君是一種我們有他們都沒有所以眼熱要來搶的珍貴資源,我們要好好愛護他。
國民吉祥物打了個噴嚏,喵嗚一聲,甩了甩尾巴從牀上跳下來,乖乖仰着頭等王方給他盛鮮魚羹,貓眼亮晶晶的。
前朝爲他吵翻天,後宮也不太平,兩宮太后不管事了,趙姬由於壽宴上表現良好,嬴政就沒再把她關起來,主要是說出去不好聽,等過一陣大家對太后的關注度小了,他合計着弄一個死遁,把人遠遠的打發走纔好。
他原本以爲趙姬給男寵懷孩子已經夠過分了,然而看了漢朝的史料,他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太甜了。懷孩子算個屁,要不是那天被他發現醜事,這位太后娘娘就把孩子生下來了,一個還不夠,生兩個,當真是兒女俱全湊成個好字。
這還不算,居然和男寵合謀偷了他的王印謀反,預備讓她和男寵生的孩子坐王位!
尼瑪的純腦殘!能當秦王是因爲老子爹是秦王,不是因爲媽是你好吧?
嬴政的打算只有自己知道,趙姬只當他的氣消了,於是又抖起威風,第一個要收拾的就是害她失了情人和孩子的李蛟。
當質子好啊,她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就讓這金尊玉貴的長安君去受吧!趙姬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