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
話說到了這裡,便是有些違背開始定好的處理方式了,而且,金熙如今這何止是跟褚鈺正面衝突,還與金氏一族翻臉。
齊傾的眸色微沉,“金熙。”
金熙看向她,眼裡有着歉意,更有着堅定,在這之前,他的確沒打算跟褚鈺正面衝突,也的確決定以齊傾馬首是瞻,甚至想好了不管褚鈺如何的過分,他都忍着,可是,他改變主意了!
只是並不是被褚鈺激怒,更不是要與褚鈺爭鋒,證明自己不是懦弱一無是處的跟尾狗!
他只是想告訴所有人她到底爲金家,爲他付出了多少,他要讓金氏一族的人知道他們沒有資格詆譭她,他更是要告訴所有人,只要有他金熙在一日,齊傾在金家便容不得任何人攻擊!
“對不起,從前一直讓你受委屈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了!”
聲音堅決而溫柔,還帶着歉意以及懇求。
他知道他這般自作主張,她定然會生氣,可是,他不後悔這般做,他早便該這般做了!便是因爲顧慮的太多,纔會讓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人傷害,被人詆譭!
若是他開始便表明態度,從一開始便堅定地告訴所有人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便是這些攻擊仍是無法避免,但是也絕對不會造成這般羣起而攻之的局面!
齊傾沒有說話,看着他的眼瞳彷彿蒙上了一層氤氳,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蓋了住。
金熙的心莫名的有些忐忑。
“決不輕饒?”便在此時,一道聲音響起,而聲音的主人自然是褚鈺,臉上掛着淡笑,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敲擊着,沒有輕蔑的神色,卻是明顯的在蔑視,“據褚某所知,這般多年來,每一次金少夫人麻煩纏身,金少爺似乎都在做壁上觀。”
金熙目光轉向了他,冷如冰,他如何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有何目的?不僅僅是在譏諷他,更是在告訴所有人,尤其是齊傾,這般多年來他是如何的無用,如何的只享受她的付出而從未回報過!
“也不能這麼說。”褚鈺沒待金熙反駁,便又繼續道,“金少爺畢竟年幼,而且,方纔金少爺也說了,一直以來,你都是以金少夫人馬首是瞻,金少夫人乃難得一見的女中豪傑,自然不需要一個孩子維護。”看似是好意要爲金熙辯駁,其實卻又給他挖了另一個坑。
金熙沉聲道:“褚公子是在譏諷金熙無能嗎?”
“無能?”褚鈺笑了,“金少爺不是說了,聽令金少夫人是令尊臨終所託嗎?金少爺如此不過是遵從先父遺命,如何能說無能?”這話說的彷彿忘了剛剛說金熙是躲在齊傾身後的跟尾狗的人不是他一般,當然了,並不是真的忘記,而是爲了將給金熙挖的坑再深挖下去,“孝道乃人之本,金少爺遵從先父遺命,乃大孝之舉,不過褚某若是沒有記錯,靈堂似乎不止一次要求金少爺休棄,便是這次金少夫人與褚某有私情一事,最先揭發的亦是靈堂,不知金少爺打算如何處理?是如金少爺所說的,無論親疏遠近,都決不輕饒,而有違孝道,還是遵從孝道而背棄承諾?對了,聽說令堂中風了,不知這事是金少爺維護金少夫人導致的,還是……”
“夠了!”齊傾不等褚鈺說完,便沉聲打斷,“褚公子是來追究金家毀壞名聲一事,而不是來打聽金家的家事!”
“金熙已然考取了秀才功名,既然有功名在身,品行自然不能有瑕疵!”褚鈺卻道,“褚某雖然不才,但在南方士林也算是有一立足之地,既然身爲南方士林的一員,自然不能坐視害羣之馬的出現!百善孝爲先,一個不孝之人,如何能入仕?!自然,一個背信棄義之人,更是沒有資格爲百姓父母官!”
金熙握緊了拳頭,臉色難看之極。
“外子不屬南方士林。”齊傾不待金熙開口反駁,便淡淡道。
褚鈺冷笑道:“湖州地屬南方,金熙更曾是褚家書院之人,便是如今已然被逐出書院,可一日是褚家書院之人,便一生都是!還是金少夫人認爲北方士林會要一個褚家書院的棄徒?!”
“褚公子這話便是說天下士子,除了南方便屬北方了?”齊傾卻是淡淡笑道。
褚鈺眸色一沉,並未回答。
這本不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而如今的士林格局也的確如此,若是在幾年前,他必定可以很肯定地說出這個答案,可是如今卻不行!
不是事實有所改變,而是有人已然對如今的士林格局表達了明顯的不滿!
如今,不管是南方士林還是北方士林,都幾乎是如履薄冰!
身爲南方士林的魁首褚家中的佼佼者,他是如何也不能說出這個是字!但是,即便如此,如今的格局的確如此!
便是有人不滿,可以目前的形勢來看,便是南北士林都如履薄冰,但是要打破這個格局,絕無可能!
她自然也知道,可是,卻還是問出這般的問題,不過是爲了堵他的話維護金熙,更甚者是故意設局讓他跳!
齊傾——
“褚公子。”見着事情似乎往不是他們該觸碰的方向發展,一直沉默的姚廣文開口了,“謠言因金家紛爭而出,損及褚公子名聲亦是事實,金家理應承擔責任,不過正如金少夫人所說,這般結果也不是金家所願見的,而且,如今金少夫人也誠心致歉,不知褚公子可願意和解?”
“和解?”褚鈺冷笑,“褚某雖不是朝廷命官,也並非勳貴爵爺,但是也是身負進士功名之人,豈是大人一句和解便可解決的?”
“那不知褚公子想要如何?”齊傾問道。
褚鈺盯着她,那目光森冷和幽暗,這般的目光與神色,在外人看來,他是真的恨極了眼前的女子,恨不得將她置之死地,“你覺得我想如何?!”
一字一頓,彷彿蘊含着極深的恨意。
至少,在外人看來是如此。
然而,金熙卻並不是這般認爲,這一刻,看着眼前這般神色的男人,他甚至懷疑褚鈺此次來或許並不是來找麻煩,而是……
“金家有錯,自會承擔!”
金熙上前,擋在了齊傾面前,隔絕了褚鈺的視線,亦是一字一頓,“既然褚公子不接受金家賠罪,那便依照大齊律法處理,只是,褚公子雖不是一介白衣,我金家也並非尋常百姓!朝廷敕封金家鄉男爵位的詔書如今正供奉在金氏的祠堂!”
沒有人將金家的鄉男爵位當回事,便是金家自己的人,便是他自己,也並沒有多大的重視,只是,有爵位便是有爵位!
便是沒有一絲的分量,但是,不將這個爵位放在眼裡,便是藐視朝廷!
這話一出,褚鈺幽冷的眼眸彷彿掀起了暗潮,“金少爺這是要仗勢欺人?”
“怎敢!”金熙反駁,“只是若是有人得理不饒人,金家也絕對不會任人拿捏!”
“好!”褚鈺冷笑,“那就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說完,轉向姚廣文,“姚大人,既然你受理了此案,還請姚大人秉公處理!”
姚廣文有些頭疼,便是他知道這件事不好解決,也可能牽涉到了南北之爭,但如今這事態發展的還是超出了預計,秉公處理?如何秉公處理?褚鈺的名聲的確被損害了,金家也的確有責任,但是謠言一事從來都是難以控制的。
而且,這等事情,以往便是受害一方不肯善罷,也只是私底下的報復,而不會這般公然拿到公堂之上!
最重要的是,如今褚鈺的態度,比起藉機生事,更像是在泄私憤!
姚廣文看向齊傾,“不知金少夫人是何意?”
褚鈺與金家有恩怨,這他是知曉,不過,褚鈺與這金少夫人到底還有什麼私人恩怨,又或者,謠言所言一事,便不是真的,也是無風不起浪!
若真的如此,那這金少夫人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姚廣文並不認爲齊傾是那等水性楊花之人,他雖來蓉城不久,與齊傾接觸也不錯,但是依照這般多年金少夫人的威名來看,她便是真的有外心也絕對有能力做的無聲無息,如何會讓這事鬧的如此沸沸揚揚!?
她到底打了什麼主意?
姚廣文想起了來蓉城之前恩師的私下提點,這些年來,金家主母與蕭濯蕭大人一直有往來,交情說不上深,但是卻也不淺,更重要的是,恩師說,蕭濯曾暗示他,讓他提點自己來蓉城之後對金家多加照顧!
也便是因爲這一點,他待金家方纔如此親近!
能夠得蕭大人如此看重的,金家的地位必定不輕,可是如今,金家的主母,卻又與褚家的褚鈺這般糾纏不清……
齊傾,她到底打着什麼主意?!
“既然褚公子想要秉公處理,那便秉公處理。”相對於褚鈺的陰冷,姚廣文的深沉,齊傾卻仍是平淡。
姚廣文蹙眉,“金少夫人確定?”
“不然還能如何?”齊傾輕笑道。
姚廣文聞言,微眯着眼審視着她,只是卻怎麼仍是無法猜透她的心思,沉默半晌,頷首,“既然原告與被告都不願和解,那本官唯有依照大齊律法處理此事!依照大齊律法……”
“等等。”齊傾卻打斷了姚廣文的話。
姚廣文斂了斂神色,“金少夫人還有何要說?”
“此事金家的確有責任,不過齊傾以爲,比起追究金家的責任,查清究竟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更爲重要!”齊傾正色道,“相對於褚公子,金家是被告之人,但在此事上,金家亦是受害者!”
“還需要查嗎?”褚鈺冷笑,“蓉城何人不知此事是金夫人在初五金家家宴那日揭發的。”說完,意味不明地看向金熙,“與其在這裡花時間去查所謂的幕後之人,金少夫人不如好好想想是要保住你的小夫君的孝名還是讓他成爲一個背信棄義之人。”
“褚公子有何證據說挑事者便是我的母親?”金熙開了口,聲音嚴肅,“即使此事是由我母親而起,可充其量不過是能夠證明我母親受了別人的矇蔽罷了!單憑這般,褚公子便定了我母親的罪,未免太過草率!”
“金少爺若是非要如此自欺欺人,褚某也無話可說!”褚鈺似笑非笑,“而金家,是無論如何都必須給我一個交代!至於所謂的幕後之人,褚某不敢興起,金家要查,可以自己去查。”說完,看向齊傾,“你說對嗎?金少夫人!”
“不知褚公子想要金家給你什麼交代?”金熙不給齊傾說話的機會,也不該褚鈺與齊傾接觸的機會,“道歉?方纔內人已然做了,如果不夠,金熙也可以再次鄭重向褚公子表示歉意!若褚公子是想要賠償,可以,褚公子直接說個數便是!至於大齊律法……”話頓了頓,嘴邊泛起了一抹冷笑,“褚公子方纔說了很多的話,但是至今爲止除了這些義正言辭的話之外,並沒有實際拯救證明金家存心損害你的名聲!大齊律法,重的是證據,沒有證據,便是褚公子巧舌如蓮,也不過是空話罷了!”
褚鈺勾着嘴角,“你如何確定我沒有證據?”
金熙心中一凜,但面上卻是絲毫不動,“是嗎?既然如此,那就請褚公子拿出來!”
“金少夫人確定?”褚鈺卻沒回金熙的話,而是越過他看向前方的齊傾。
金熙側身看向她,便是神色仍是沒有變化,可眼底卻還是泄露出了一絲的焦灼。
齊傾看了看他,方纔對金熙道:“褚公子來這公堂不就是要至金家於死地嗎?既然如此,還何須問?”
“至金家於死地?”褚鈺冷笑,眼底的暗潮更濃,“你覺得區區一個金家值得我褚鈺如此大費周章置之死地?”
這話,說的咬牙切齒。
姚廣文眉頭皺的更緊。
金熙的心更是焦灼,“褚鈺,告都告了,廢話便無需多說!”
見了金熙這般,褚鈺反倒是褪去了眼底的暗潮,勾着嘴角笑道:“看來褚某錯了,金少爺並非躲在女人身後一無是處的懦夫,至少,腦子沒褚某想的簡單。”
“你——”金熙面色轉爲鐵青。
褚鈺仿若未見一般,“褚某也並非得理不饒人,這幾年來,褚某與金少夫人也算是有兩分交情,若是金家可以交出那興風作浪之人,此時便就此作罷!”
“若是不交呢?”齊傾緩緩開口。
金熙轉身看向她,雙手握的更緊,心裡更是忐忑,褚鈺的目的他如今大約可以明白七八分,可是她如何想?對褚鈺所爲會如何反應?“齊傾……”
他早該處理此事了!
他早在事發的第一時間便將此事處理乾淨的!
可是卻因爲自己的私心,因爲自己的軟弱,而讓別人代勞了這件事!
褚鈺,狀告金家的目的便是爲了揪出那害她的人吧?
他是在幫她,更是在告訴她,他這個丈夫是如何的無能!金家又是如何的薄待她這個大恩人!
褚鈺這般所謂不可謂不卑鄙,可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若是他在第一時間便將此事處理妥當,便不會輪到一個外人來插手!
“你確定?”褚鈺眯起了眼,冷意釋放。
齊傾緩步上前,與金熙齊肩,雖並未看他,可這般的行爲便表明了她與他站在一邊的態度,“金家的事情金家自會處理妥當,至於禍及你一事,金家可以賠罪補償,不過,事出必有因,褚公子爲何會捲進金家的紛爭中,想來褚公子也明白究竟是何緣由。”
原本爭鋒相對的場面一瞬間轉爲了如今這般,在場的人都有些懵了,便是雙方之間也仍是步步不退的狀態,但是情況卻仍是不同。
可究竟是如何不同,卻也難以說出個所以然。
姚廣文雖然也不能說出,但是有一點他卻是可以確定的,那便是褚鈺並未真的想來找金家麻煩,相反,更像是在幫金家,不,應該說是幫齊傾!
難道……
無風不起浪,難道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
可這可能嗎?
褚家的褚鈺,會對一個有夫之婦?
即使齊氏不是尋常女人,可終究是一個有夫之婦,別說有什麼,便是傳出一些風聲,也足以毀了褚鈺!
這也是他起初認爲褚鈺狀告金家的最大原因,可是如今……
“緣由?”褚鈺笑了,極陰極冷,“若是我不明白呢?”他上前一步,逼近齊傾,“或者,你可以告訴我原因!”
“褚鈺!”金熙上前擋在了齊傾的面前,“我是金家的家主,你既然狀告的是金家,有什麼衝着我來便是!”
他不能讓他說出任何不利她的話!
絕對不能!
“也請你記住你是褚家的人!”
褚鈺冷眸盯着他,“你是在威脅我嗎?”
“不。”金熙一字一頓,“我只是在告訴你莫要做出失了褚家風範的事情!金家不怕污名,但是褚家未必承受的起!”
褚鈺冷笑出聲,笑聲讓人聽的發麻,“金家不怕污名?我,那我倒是想看看金家到底有多麼的不怕污名!”
這話一落,不待他有下一步的動作,便傳來了一道低沉嚴肅的聲音。
“金家自然不怕污名!”
這話一出,衆人望向了門口。
看着緩步走進來的人,金熙的心倏然一緊,“大伯父……”
不是別人,正是金成安。
齊傾眸色轉爲幽深,沉默不語。
褚鈺亦看向他,神色卻並無半絲的緩和。
“既然狀告的是金家,老夫這個金家族長,如何能夠不在場?”金成安走到了公堂之上,淡淡道,隨後,方纔想姚廣文行禮。
姚廣文頷首。
“大人,關於謠言一事,草民依然查到了始作俑者。”金成安正色道,說完,便雙膝跪下,“草民教子不善,請大人降罪!”
金熙見狀,腳上前了一步,嘴脣也動了,似乎想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嚥了回去,腳步也停駐不前。
“金族長這話是何意?”姚廣文問道。
金成安道:“此次污衊少夫人與褚公子有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草民之子金晨!當年草民之地,金家上任家主金成業病逝之後,金熙年幼根本不能承繼家業,草民曾一度動了歪腦筋,認爲自己纔是金家家主最合適人選,後來更是屢次與受遺命掌管金家的金家主母齊氏起紛爭,幸好最後幡然醒悟,不再執迷於心中貪戀,但卻不料草民當初的這份貪戀竟然影響到了草民的獨子金晨,在草民放棄了爭奪家主之位後,他便屢屢表示不滿,也因爲草民並未及時制止勸說,讓他這份不滿日益加深,以至成了怨恨,最終犯下如此大錯!大人,草民已然查清,金晨先是利用金熙母親對其的關愛之心,讓其誤以爲齊氏與人有私,從而大鬧家宴,在見金熙不信此事,並且處理了相關污衊之人後,便在外散播謠言,爲了讓此事更爲可信,便利用褚鈺褚公子曾與齊氏之前都去過了絲州,編造兩人有私情,且廣泛散播此謠言,之後,更是喪心病狂想要下毒謀害齊氏,讓人誤以爲齊氏是畏罪自殺,待齊氏死後,便以金熙有損金家名聲爲名奪去他的家主之位,讓草民這個族長取而代之,他便順理成章地成爲金家的下一任繼承人!”
此話一出,圍觀的衆人紛紛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便是姚廣文也詫異,不過卻不是金晨的所作所爲,而是金成安的大義滅親,“金族長,你所言可有證據?”
“有。”金成安道,“草民逆子金晨的近身侍從可證明此事!”
“人在何處?”
“衙門之外!”
“金晨亦在?!”
“在!”金成安回道,神色仍是嚴肅,並無一絲的心軟或者心痛,彷彿真的是要一心一意大義滅親,“草民已然讓人綁了他,押來等候大人處置!”
“好!”姚廣文一拍驚堂木,“來人,將金晨押進來!”
然而這話一落,衙役還未反應,便見一人衝進來,神色慌張地喊道:“老爺,少爺他……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