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不安

160 不安

“你怎麼了?臉色這般的難看?”金禮傍晚回到家,便見到妻子坐在兒子的搖籃前發着呆,臉色極爲的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還是豆哥兒有什麼事情?”說完便看向搖籃中的兒子,只見兒子睡的真香,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也是正常,“豆哥兒沒事啊?是你身子不舒服?”可早上出去的時候也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這般了?“還是出了什麼事了?”

在丈夫這一連串的詢問之下,秀娘也總算回過神來了,同時也有些驚慌失措,“沒事!能發生什麼事?你別瞎想!”

金禮哪裡信這話,若是方纔只是懷疑,現在便是肯定了,她這些話便是證明,“秀娘,到底出什麼事了?”

“我都說沒事了!”秀娘一把將人給推開便起步往外走。

金禮更加絕對不對了,“秀娘……”

“我都說了沒事了!”秀娘轉過身來便吼道,“還是你很想我有事?”

“我怎麼會想你有事?”金禮道,“我只是擔心……”

“你擔心什麼?你有什麼……”秀孃的話沒有說下去,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更知道若是不給他一個理由他一定會刨根究底的,這件事太大了,便是丈夫她也不敢說!“好了,跟你說就是了,還能有什麼事情?不就是那些惹人煩的事情了!”

“那人又去岳父岳母那邊鬧了?”金禮臉沉了下來,小舅子前些年去了外地討生活,機緣巧合得了當地一戶富戶的當家賞識,把女兒嫁了給他,如今便在那邊落地生根了,他跟秀娘成親之後便也將岳父岳母給接了過去,“還真的不知死活!”

“你別胡來!”秀娘忙道:“你現在跟着少夫人做事,少爺又是蓉城城守,你若是做出些違法亂紀的事情,那不但我跟豆哥兒沒了依靠,少爺跟少夫人也會受連累的!你放心,小弟現在也不是孩子了,他會幫我處理好的!”

金禮口中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秀孃的前夫,秀娘嫁過去許多年一直沒有生孩子,在那家可以說是過得水深火熱,後來被休了倒是脫離了苦海,這改嫁便有喜了,對前夫一家簡直是甩了一大耳光子,秀孃的孃家弟弟也不是個好惹的,姐姐這一改嫁便懷孕了,哪裡是不能生的?這般多年在前夫家受了那般多的委屈,自然是要討回來的,於是便上門去鬧了一場,還偏偏選在了那前夫跟別的姑娘定親的檔口,這下子前夫親事黃了,男人的面子更是丟的一乾二淨,沒種對於一個男人的打擊不可謂不深,別說有秀娘改嫁便懷孕的證明在,便是沒有,閒言碎語的也可以將人給淹死,這前夫自然也不是什麼可以承受大打擊的人,日子過得不可謂不煎熬,到了最後,便把一腔怨恨發泄到了秀孃的孃家去,三天兩頭的去鬧,自然,也不是不想來鬧秀孃的,只是礙於金家,沒有這個膽子罷了。

“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子?”金禮好氣又好笑,“倒是你,不就是一個隨手便可解決的麻煩,你這般模樣做什麼?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還不是被你逼的?我都說沒事了你還問問問!怎麼?我便不能有自己的秘密?”秀娘叉腰瞪眼。

金禮忙道歉:“好好好,是我錯了,我錯了,娘子千萬不要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哼!”秀娘哼了一聲。

“不生氣了好吧?”金禮將人抱着哄着,“你看,豆哥兒都笑話我們了!”

秀娘看向搖籃中的兒子,見他已經醒了,不過卻沒有哭鬧,反而是咧嘴笑着,頓時心頭大喜,一把推開了丈夫去抱兒子。

看着妻子要孩子不要自己,金禮委屈的上前,“你這小子,小小年紀便跟你老子我搶人了?看我不打你屁股!”說着揚手。

秀娘護着兒子,瞪着丈夫,“一邊去!”

“好娘子,你可不能有了兒子便不要爲夫了,沒爲夫哪裡來的這小子……”金禮嬉皮笑臉的繼續纏着,哪裡這般輕易便一邊去。

秀娘又氣又笑地對付他。

這般你來我往的,方纔的事情也總算是揭過去了。

……

第二天,好不容易沒有被發現異常地送走了丈夫,秀娘便將那藥給煎了,再做上幾樣點心,將兒子交給了成親之後金禮買回來的一個老媽子照看,便去了金府,費勁了所有的自制力,她終於神態如常地進了輕園,可是當她看到了屋子裡還有金熙在的時候,差點沒將手中的食盒給摔了。

“秀……秀娘見過少夫人……少爺”低着頭,手死死地扣住了食盒,這纔沒有渾身顫抖,不過若是熟知她的人也還是能夠看出她的異常的,金禮的娘子一向彪悍,哪裡會這般?

不過金熙卻是對她不熟,雖說是有些靦腆了,但是在他看來是最正常不過的反應。

“秀娘來了。”齊傾淡淡笑道,“先做吧。”

秀娘連拒絕也不敢,生怕話說多了便會維持不住如今的冷靜,“是……”

金熙依舊沒發覺什麼不對勁,正確來說他對齊傾之外的女人都不怎麼在乎,方纔看了一眼那是給金禮的尊重和禮貌,如今自然不會再看第二眼,不過對於這個不速之客他也還是有些不待見,因爲金大人今日不是曠工,而是名正言順的休沐,他正打算好好地跟愛妻享受二人時光了,哪裡願意被這不速之客打擾,“你來找少夫人有事嗎?”

“我……”秀娘這一刻幾乎覺得自己的心臟要跳出來一般,話也說不下去了,不過好在她不需要說下去。

齊傾接了她的話,也給她解了圍,“是我讓秀娘來的,不是跟你說了嗎?前天我去過了他們家,當時在他們家裡吃了些點心,覺得味道不錯,便約好了今日再讓秀娘給我送一些來,也說說當時她懷豆哥兒的趣事。”

“懷豆哥兒?”金熙眼底一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是不是……”

“沒有。”齊傾好笑道:“我有沒有你不是最清楚嗎?”

金熙懨了,他自然是最清楚,每一次她葵水來他都一清二楚,雖然有些失望了,不過也不氣餒,“沒關係,很快便可以有的!”這幾日顧及她身子剛好都沒敢做什麼,不過也是時候該加把勁了!“齊傾……”

“休沐是吧?”齊傾哪裡還不知道他想做什麼?“既然休沐了,那便去商行走一圈,你現在可是真正的家主了,豈能偷懶?”

白日宣淫?你的禮義廉恥都讀哪裡去了?

這話沒說話來,可金熙卻從她的眼神中看的清清楚楚,頓時無奈之極,她一向不是循規蹈矩之人,可在這夫妻之事上面卻是這規矩那規矩的,要不是知道她的心意,他定然會認爲她不願意呢,“好,我這便去。”

“天黑之前不能回來!”

金熙頓時瞪了眼睛,“我一個月纔有三天的休沐!”

“再說今晚便不用進輕園了!”齊傾沒讓步。

金熙眼睛瞪的更大了,委屈不已,“阿傾……”

“記得去給你母親請安。”齊傾卻是端起了茶盞,絲毫沒見到他滿臉的委屈一般,“免得你母親又再戳我脊樑骨。”

金熙徹底懨了,知道今天若是不聽她的,她一定說得到做得到連傾園的院門都不讓他進,“我走了。”

“恩。”

“我真的走了?”

“還得我送你嗎?”齊傾擡頭看向他。

金熙一本正經,“妻子送夫君出門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是嗎?”齊傾緩緩反問。

金熙慫了,絲毫不敢振夫綱,“我馬上走!”不得不走了,爲了晚上的加把勁!

齊傾嘴邊卻是泛起了笑意。

“少爺對少夫人很好。”一直在旁看着,驚訝漸漸地平復了不安。

齊傾笑道:“是啊,的確很好。”

“既然如此,那爲何……”

“還是知道了?”齊傾卻仍是神色不變,淡淡地笑着,“可你還是願意幫我。”

秀娘看了一眼手裡還提着的食盒,“我不知道……少夫人,既然少爺對你這般好,少夫人爲何……”後面的話她說不出來,爲何不肯給少爺生孩子?既然都圓房了,生孩子不是理所應當,而且還是越快越好嗎?“少夫人,秀娘真的不知道這般做是幫你還是害你!”

“秀娘。”齊傾斂去了笑容,“我不會害自己的。”

“可是……”秀娘滿臉的着急,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傾恢復了笑容,“謝謝你願意幫我。”

“少夫人,真的得這般嗎?”秀娘繼續問道:“是不是你身子有什麼問題,所以才吃這藥?藥鋪的大夫說若是沒了那避子的,這方子是極好的補身方子,少夫人是不是身子……”

“你不需要知道這般多。”齊傾打斷了她的話,“你若是願意幫我,便照着方子上的要求沒三日來給我送一次藥就成。”

“可是……”

“秀娘,知道太多對你沒有好處。”齊傾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便是方子,你也忘了吧,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只是幫我煎一下藥而已。”

秀娘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自己大不了她多少,可眼前的她卻像是一座高山,讓她只能仰望,“少夫人,秀娘只是一個什麼本事也沒有的尋常女子,我不知道什麼大道理更沒什麼大本事,但是我知道夫妻之間不該有所隱瞞的,尤其是這般大的事情,少夫人,你可想過若是少爺知曉了此事會作何感想?秀娘不信少夫人是不願意給少爺生孩子才吃這藥,也不知道少夫人到底有什麼苦衷,可若是這事讓少爺發現了,後果不堪設想的!少夫人,子嗣於男人來說很重要,很多男人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更何況是不肯給自己生!少爺與少夫人是少年夫妻,少爺待少夫人也與尋常丈夫代妻子更好,不管少夫人有什麼苦衷,秀娘相信只要告訴少爺,少爺定然會體諒的!少夫人……”

“我們不僅是少年夫妻。”齊傾打斷了她的話,擡手撐着額頭,靠在了桌子上,“秀娘,我親手養大了他的。”

秀娘不懂。

“他是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決定了好共度一生的枕邊人。”齊傾緩緩道,“我相信他會與我一起面對一起承擔,可我習慣了,習慣了將他庇佑在羽翼之下,便是如今他不再需要我庇護了,我也希望他永遠這般開心,我都沒法子解決的問題,何苦拉他下水?”

“可是……”

“不一樣的,秀娘。”齊傾沒給她反駁的機會,“如今我能夠做的,只是如此。”

秀娘還想辯駁什麼,可是看着眼前之人的臉,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可願意幫我?”

哪裡會不願意?秀娘苦笑許久,起身福了福,“秀娘不知這般做究竟對不對,可既然少夫人這般吩咐,繡娘必定會傾盡一切幫忙!”頓了頓,還是道:“可秀娘還是想請少夫人三思,您與少爺之間的感情,秀娘或許無法理解,可夫妻之所以爲夫妻,不是拜了天地圓了房便是,是需要全身心的信任,需要毫無隱瞞的坦白,更是需要一起攜手。”

“我會考慮。”齊傾看了她半晌,道。

秀娘方纔有些安心。

藥還是那般的苦,只是卻永遠也擠不上心中的苦,秀娘相信眼前這毫不猶豫地喝下這藥的女子心中必定是極苦的,“少夫人,您是好人,老天會保佑您的。”

齊傾笑了笑,不置可否。

……

月色如霜,垂賬之內,極盡纏綿。

齊傾擡手將身上不知饜足的男人推開了一些,喘着氣,“夠了……”

“累了?”金熙擡手撫過了她被汗水浸溼的鬢髮,眸底的欲色依舊未散。

齊傾連掐他一把的力氣都沒了,“我老了,經不起你這般折騰!”

“老?”金熙卻是笑了,低頭看着身下的嬌媚,“要是老了就好了。”細細的吻落下,“老了便沒有人跟我搶,老了纔好……”

齊傾一巴掌拍了過去,可落下了便如同撓癢癢一般,“哪裡學來的油腔滑調?”

“只對你。”金熙啃了她的手一把,隨後低頭在她的脣瓣間磨蹭,低喃道:“阿傾,我們生個孩子吧,兒子像你,女兒也像你……”

“生的出來再說吧。”

金熙忽然擡起了頭,目光灼灼的,隨後,如狂風暴雨一般的吻狠狠地落下,生的出來再說吧?什麼意思?不就是說他不行嗎?這哪裡可以!他年輕氣盛的哪裡不行?“阿傾阿傾——”

齊傾昏睡了過去之前聽到的便是他在她的耳邊一次又一次叫着她的名字,還有那句咬牙切齒的我到底行不行?

……

次日,陽光明媚,夏日的氣息越發的明顯,齊傾卻是穿着高領的衣裙,脖子上海纏上了一條蠶絲巾,可便是如此,她也還是不敢見外人,看着銅鏡中那面色明媚的面容,便是遮去了昨夜瘋狂的痕跡也遮不去這滿臉的春色,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她還要出去丟人現眼嗎?

所以,當金義求見的時候,她沒有見。

等金義着急地請人去繼續通報之時,金熙卻回來了,已經中午了,他回來倒也不算是曠工,不過這經常往家裡跑,總就是有些損傷形象的,不過他卻不在乎,當然,齊傾會在乎的,但是這次他有正當的藉口回來,青城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高翮的書信也送到了,他自然是要第一時間來告訴她,當然,也是想回來看看她好不好,有沒有生氣他昨晚上的不知節制,最重要的是,身子可還好。

“義叔有急事?”

金義見了金熙,第一個反應便是收斂情緒,可這般卻更是引起了金熙的懷疑。

“出什麼事了?”金熙審視着他,問道。

金義哪裡能說?忙笑道:“沒什麼,小人只是來向少夫人辭行而已,少爺不是去衙門嗎?怎麼回來了?”

“辭行?”金熙哪裡回信,若只是辭行哪裡會這把着急?只是他不說,金熙也知道自己便是逼問也未必能問出什麼來,不如靜觀其變,“是嗎?那怎麼不進去呢?”

“少夫人說身子不適,讓我改日再來。”金義道。

金熙笑道:“許是昨晚上沒睡好,那你便改日再來吧,也不在乎這一兩日,而且義叔難得回蓉城,多待幾日也好讓我多多請教您。”

“是。”金義沒有多說。

金熙又與他聊了幾句,更加確定他必定是有事,可是究竟是什麼事情居然不能讓他知道?齊傾的事情嗎?可到了如今齊傾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知道的?便是她與禇鈺私下見面的事情他們都說通了,還有什麼是不能讓他知道的?忽然間,他想起了絲州的事情,還有金義這般多年的行蹤不定甚至成迷,究竟是什麼事情?

金義走了,一個字也沒泄露。

金熙也沒問,甚至在見到了齊傾的時候也沒表露出來,只是說他見到了金義,而從齊傾的反應上來看,也無法看出什麼端倪,可這也只是讓他更加的狐疑,更加的不安。

“阿傾,我們要個孩子吧。”

齊傾頓時警鈴大作,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