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葉長歌波瀾不驚的與西決對視,終於,她皺了皺眉頭。
她是想要那支簫的,但是如果是比武的話......
西決不由得覺得快意,他終於抓到了丞相的把柄。見葉長歌久久不言,他挑眉轉而看向楚毓,剛想說什麼,卻聽楚毓道:“若論比武,沒有人比九王爺更合適了。”
葉長歌猛地一怔,她扭頭看見楚世璃緩緩站了起來,沐浴在西決審視的目光之中。
“他?”西決不屑一顧的反問。
“是啊。”楚毓道:“丞相和九王乃是朕的左右手,丞相司文,九王司武,雙劍合璧,文武雙全。”說罷,他目光炯炯對楚世璃道:“小九,你可願代朕一戰?”
“臣弟遵命。”楚世璃微一拱手,沉聲道,他幾步走到了西決面前,挑釁似的笑了笑:“樂意之至。”
風過林海,青蔥的浪潮涌動,遮住瞭如火的驕陽,留下大片大片清涼的綠蔭。
衆人移駕至圍場,在樹林邊緣處等待。
天下都是馬背上打下來的,西決意氣風發的說,所以我們就來個賽馬,規則也簡單些,誰先穿過這片樹林到達另一端,就算誰贏。
衆人都無異議,林子裡也有些飛禽走獸,不過大多是供尋常狩獵用的,倒也溫馴。
楚世璃和西決各自去挑選馬匹,簡單的準備之後方纔歸來。
楚毓特地囑咐了給九王爺選一匹上好的汗血馬,那匹馬吃飽喝足後毛皮都發着亮,西決牽來的那匹馬通體全黑,相比之下顯得瘦骨嶙峋。頸上的馬鬃參差不齊,竟然十分生硬,風吹過馬鬃幾乎靜止,透着幾分怪異和不馴。
看着這匹馬,夏朝衆人都有些詫異。
西決拍了拍馬背嗤笑道:“他是匹馴服不了的馬,不肯洗澡,馬鬃就這樣咯,倒是你們這馬,看着便精貴,真的能跑麼?”
“買不起像樣的馬就直說。”楚問筠嘀咕,充滿了不屑。
葉長歌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安靜。”
楚問筠吃癟,氣咻咻的瞪他,但沒有得到迴應,覺得無趣。
西決顯然是聽到了這番話,也不着惱,懶洋洋道:“難道你們非得靠這樣的馬才能取勝麼?”
他嘹亮粗獷的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圍場裡,衆人皆是沉默,楚世璃亦沒有接受他的挑釁,一直在順着汗血馬的毛,不緊不慢好似沒有聽到一般。
看西決又要說些什麼,葉長歌悠悠的搶在了他前頭:“馬上功夫也要同嘴上功夫一般好纔是啊。”
西決冷笑了一聲,高揚的眉宇刀子一樣鋒利,葉長歌裝作沒看見,雙方準備的差不多了,各自上馬,握住了繮繩。
衆人都屏住了呼吸,馬上二人弓起的脊背像山巒一樣靜止巍峨,直到內侍高喊一聲,兩匹馬閃電一般衝了出去,伴隨着一陣嘹亮的嘶鳴,揚起濃烈的塵土。
楚問筠納悶道:“那匹瘦馬怎麼沒叫啊?”
葉長歌望着楚世璃漸漸消失在林間的背影,覺得右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她緩緩的翻過自己的手掌,望了掌心很久,陷入了沉思。
“轟隆“一聲巨響,將她生生從思緒裡拽了回來,只聽一陣驚呼尖叫炸響,滾滾煙塵從樹林裡涌出,迷離了人的視線,內侍慌慌張張的在楚毓面前驅散煙塵,趙嫣被嗆的直咳嗽,葉長歌用手掩住口鼻,定睛一瞧,登時覺得心沉到了谷底。
四五棵參天大樹交錯着倒下,生生阻斷了通往樹林深處的去路。
衆人驚魂甫定,楚毓喊道:“快派人來疏通道路!小九和來使在裡面如何了!”
御林軍離此處還有一段距離,鄭公公猶豫着究竟去還是不去,卻聽遠處傳來中氣十足的笑聲:“既是入口堵上了,那各位便到出口處敬候佳音。”西決道:“我和王爺並未受傷,這點小事也不會影響到什麼,你說是不是啊王爺!”
“小九!”楚毓皺了皺眉頭。
“皇兄我沒事!”楚世璃的聲音傳了出來,冷冰冰的,卻讓衆人鬆了口氣:“你帶他們去出口處等我!”
依稀聽見馬兒嘶鳴,伴奏着馬蹄聲漸漸遠去,楚毓輕嘆,隨即皺眉道:“好好的樹怎麼會斷!”
“回皇上的話,可能是遭受了雷擊。”趙裘緩緩開口:“當然,也不乏有人刻意爲之的可能性啊。”
楚毓的眉頭皺的愈發深刻,他囑咐鄭公公待人好好查探,然後一行人朝着圍場出口處行進。
葉長歌留在原地沒有動,她擡眼看着衆人愁雲滿面的走遠,並未注意到她,便轉而朝那被阻斷的入口跑去。
雖然被橫檔,但留有空隙可以供人攀爬,葉長歌小心翼翼的從兩根合抱之粗的樹幹間鑽過去,提起衣襬踩在地面上,她越想越不對勁,西決的那匹馬有問題。
楚世璃和西決兩人並駕齊驅,但汗血寶馬的耐力頗強,漸漸佔了上風。
頭頂上樹蔭飛快的後退,零碎的光斑被拉長成了金色的綢緞,楚世璃緊緊的抿着嘴脣,握着繮繩的手略略發燙,卻愈發感到情緒高亢起來。
忽然他聽見那匹馬叫了。
腦袋裡短暫的空白,他覺得不可思議,這怎麼會是一匹馬的叫聲?
殘暴,狂野的嘶啞,朝天爆發,讓人膽寒。
他下意識的一勒繮繩,扭頭警惕的望着西決。
西決臉上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說。
楚世璃垂眸看着他□□那匹馬,張開嘴,裡面是森森獠牙,野獸一樣。
“想知道他的故事麼?”西決說:“狼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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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歌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她扶着樹幹大喘氣,腦子裡不停地輪轉着關於一些名貴馬駒的事情。
那絕不是一般的馬,長相陰梟,輕易不鳴。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唰”的白了,不由得急匆匆的往前跑,踉蹌又跑了幾步跌倒,她雙手着地,抓住草皮,指縫間夾了些什麼粗糙細長的東西。
她搓了搓手指,凝成一股,放到眼前細細打量,轉瞬間她眼睛裡劃過驚恐。
——這是狼毫。
低低的嚎叫聲在各個方位此起彼伏了起來,嘶啞的詭異的帶着對獵物的征服慾望,楚世璃心裡“咯噔”一聲,他知道這林子裡絕不止那些溫馴的動物,但平時狩獵都有進軍把手,而這些東西都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爲何今天......
“狼駒是狼王與馬的雜交種。”西決拍了拍坐騎形狀奇特的腦袋,自顧自的說道:“他繼承了狼王的血統,鳴叫聲可以吸引同族,同族會對他敬畏。”
越來越近了,那個包圍圈,楚世璃感受到他成爲了被狩獵的一方,無數雙碧瑩瑩的眼睛正盯着他,眼睛的主人正舔着牙齒,對驚恐而不知所措的獵物微笑。
“你犯規!”他咬牙吐出幾個字。
“那又怎樣?不會有人知道的。”西決笑吟吟的說。
“你就不怕我出去了告訴皇兄!”
“你能完好無損的出去麼?王爺你太天真了。”西決說:“我簡直不能想象,陽仕嫁給夏朝像你這樣的男人。”他湛藍的眼睛裡流露出憤恨。
“難道你希望陽仕公主守寡麼?”楚世璃冷笑道。
“不,我沒想要你死。”西決漠然道:“你只要殘廢就好。只有這樣,你纔不會負陽仕!”
楚世璃震驚的看着他,西決驀地扭轉繮繩,策馬而去,那匹馬仍舊沒有叫,奔跑的姿態像是一個惡魔。
他想追上去,但是已經晚了,他看到了那些狼羣的身影,從樹幹背後探出腦袋,對着他和他的坐騎伸出了鮮紅的舌頭,散發着熱氣。
楚世璃拔出了劍,勒馬後退,退了幾步停下,那是個包圍圈。
“畜生,就憑你們也想傷我?”他冷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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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歌發現的狼毫愈發密集了,她隱約覺得自己恐怕是遇到了一個羣落。
楚世璃現在應該已經被狼圍攻了。
那些經久不與人交鋒的狼怎麼會突然間傾巢而出呢!定然是受到了召喚,而召喚的源頭便是西決□□那隻長相怪異的馬——狼駒。
爲什麼早沒想到呢!
葉長歌狠狠的捶了錘腦袋,她輕聲道:“楚世璃你給我撐住,我現在就來救你。”
她循着地上的痕跡摸索了很久,就在一片乾草裡發現了一窩狼崽。
狼崽們用冷冰冰的眼光盯着她瞧,時不時張開嘴巴打呵欠,露出已經長出的尖銳的牙齒。
葉長歌皺了皺眉,要通過這些狼崽吸引狼羣的注意,就要抓住這些狼崽,可是要怎麼抓......
她驀地撩開袖子,露出一截前臂,咬咬牙伸到了狼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