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腳步聲逼近了,吳準驚慌的四處張望了幾下,急急的招呼芳兒:“快走快走!“
說完他抱着衣物就衝出了大門,緊接着芳兒也尖叫着衝了出去,酒窖裡轉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葉長歌覺得渾身都溼透了,冷汗從毛孔裡傾瀉了出來,她劇烈的喘息,心跳如擂鼓。
她微微扭過頭,越過草垛朝外看去,他看到從門外摺進來的影子,飛快的流動着。
“給我抓住那對狗男女!尤其是那個賤人!我要在她的臉上用鐵鉗子刻字!”一個女人尖利的叫罵聲迴盪在門外:“□□!□□!還有吳準你個老不死的,我詛咒你斷子絕孫!”
葉長歌聽的有些雲裡霧裡,但她忽然間意識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戲尚未停止。
那女人的聲音逐漸靠近,她似乎貼着牆壁行走,一個轉身匿進了酒窖,然後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
“終於走了。”她頗爲得意的說:“小公子,出來吧。”
葉長歌渾身打了個寒戰——這女人也不是個善茬。
“別躲了,你人還是我讓人扔在這兒的。”那女人怡然自得的說:“要找你一點兒都不費勁,還是自己主動點出來。”
葉長歌猶豫再三,最終狠了狠心開口道:“我行動不便,起不來。”
“他們居然綁你。”那女人氣惱道:“你在哪兒,我來找你。”
“草垛後面。”葉長歌說。
那女人很快就找來了,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她有些驚喜的捂住了嘴,然後彎下腰去替葉長歌解繩子。
葉長歌盯着她看,覺得有些不太對,這女人穿的衣服格外寬鬆,酥胸半露,妝容都也是特地畫過的,若是來捉姦,這也太不合適宜了些。
她活動活動痠麻的手腳,然後摸了一下後腦勺,一個大包痛的她直抽氣。
“多謝姑娘。”她往後縮了縮正色道。
“那小公子拿什麼來報答我呢?”那女人卷着頭髮絲媚笑,葉長歌眼角一抽,錯愕的看着她。
“公子不如就以身相許吧。”那女人忽的撲了上來。
葉長歌翻身一滾,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那女人撲了個空,面色不大好,葉長歌勉強笑道:“這樣不大好吧......姑娘是有夫之婦,我們倆之間這樣......有違倫常!”
“切,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些什麼。”那女人啐了一口冷笑道:“吳準都能在外頭偷人,我爲什麼不能!再說了,你一個戲子,拋頭露面的乾的也是賣笑的活計,不如委身給我,下半輩子也好有個依靠。”
葉長歌心說等到年老色衰誰都不能依靠了去,她嘿嘿訕笑着後退,又聽那女人琢磨道:“看你的衣服樣式,怕是已經跟了個有錢的金主吧。你放心,我保證比他更大方,讓你穿比這好上十幾倍的衣服,你拒了他跟我,啊?”
葉長歌有些詫異,她凝眸宛轉的打量着吳氏,眸光敏銳:“你會有那麼多錢?”
“那當然,吳準那條狗別的不好,財源路子還是廣着的,要不然我也不跟他呀。”吳氏不明所以,繼續得意洋洋:“他跟當朝趙大人是朋友,趙大人你知道麼,當今貴妃娘娘的表親,皇上面前的紅人!平日裡巴結咱家的人多了去了。區區一點錢算得了什麼。”
葉長歌饒有興趣,她故作不解道:“趙大人可是清廉的官兒,兩袖清風,剛正不阿,要知道在朝裡兩袖清風的官員那人緣都不好,說不定吳大人是被忽悠了。”
“你聽誰說的!”吳氏嗤笑道:“趙大人是明事人,最近那些難民都被關在城門外頭,各地撥來的賑災款項少說有四分之一都滑進了咱們的口袋......”她猛地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有些惶恐的低下頭去。
“難民!”葉長歌心裡咯噔一聲,早先賑災的事情楚毓都交給了趙裘管理,而今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吳準家大門面兒上可以刷金漆了。
“夫人啊。”葉長歌站起身,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微微一笑道:“我也覺得,你看起來比我早先那個主兒可靠得多。”她伸了一根手指點着下巴:“但是我覺得吧,你沒有他有情調。”
“情調?”吳氏被她幾個小動作迷得神魂顛倒,急急地說:“那你說怎麼個有情調法!”
“不如先來玩個遊戲。”葉長歌說:“猜拳,你輸了就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輸了我就脫一件衣服!”
“這個法子好!”吳氏兩眼放光,她上下來來回回的打量着葉長歌,吞嚥了一口唾沫道:“快開始吧!”
葉長歌在心裡倏地冷笑,猜拳向來是她的絕招,早先楚毓在宮裡跟那些王宮弟子喝酒划拳,一旦輸的急了就來她這裡請救兵,而每每葉長歌都能把那羣貴族少年贏得只剩一條兜襠褲回去。
——此番不出意外,應該能套出不少訊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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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弦有些空洞的看着車頂,他額前劉海凌亂,溼漉漉的,出了不少汗,連呼吸也在顫抖。
冷夜潯撤掉了捂在他嘴上的手,頗爲滿意的端詳着他的膝蓋,像在看一件藝術品。
“我的手藝果然還是跟當年一樣好。”他說。
溫弦驀地瞪大了眼,然後放棄似的又合上了眼皮,輕聲說:“你下次動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個招呼......”
“打招呼?”冷夜潯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道:“讓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錯位的膝蓋上,然後我把他拽脫,你慘叫,我把他接回去,你再慘叫,拜託,現在是深夜,我可不能讓你擾民。”
這傢伙對他方纔幾乎是謀殺般的行爲振振有詞,溫弦感到無語。他只知道冷夜潯出其不意的把他的膝蓋骨拉脫臼了,然後狠狠地捂住了他的嘴,像是要捂死他一樣將□□都堵在裡頭,劇烈的疼痛在肢體深處炸開,他掙扎了幾下無果,然後冷夜潯又出其不意的把他的膝蓋骨接了回去。
簡直是慘絕人寰......
“不過你還算幸運的。”冷夜潯擦了擦手冷聲道:“如果你剛纔叫的太大聲我捂不住你,那我一定會捂死你。”
溫弦無可奈何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先前整那些虛招子是要鬧哪樣,麻沸散不夠用了?轉移我的注意力?嚇我這一身冷汗。”
“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倆之間有沒有可能。”冷夜潯頭也不擡的收拾東西:“對我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沒有!我發誓!”溫弦伸出三根手指。
冷夜潯擡起眸子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就下了車。
“喂!”溫弦撩開簾子:“你就這麼走了?”
“你在車上待半個時辰再動,確保你的骨頭不會再出問題。”冷夜潯的聲音忽近忽遠。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弦說:“我是說,葉長歌!”
“杞人憂天,說不定早就回丞相府了。”冷夜潯挖苦道:“你在這兒痛的要死要活,人家在丞相府裡暖燈香茶,別提多悠哉。”
“說的也是啊......”溫弦喃喃的說,他搖搖頭有些好笑,斜靠在車廂裡,他拿起那支玉簫來,吹一支曲。
吹了一會兒,他放下了簫,冷夜潯在遠處問:“怎的不吹了?”
“我總覺得,這首曲子應該琴來彈奏更好一些。”溫弦用簫拍了拍手掌心,沉思道。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但我想叫他,三月雨。”溫弦說。
“學曲子居然不知道曲名,你也算是奇人。”冷夜潯說。
“不是我學的。”溫弦低下頭,眉宇間籠上了一層霧濛濛的色彩:“我記得它,僅此而已。”
“你不記得過去,居然會記得一首曲子。”冷夜潯說:“這也是病,但是我治不好。”
“是啊,治不好了。”溫弦輕輕嘆一聲:“我原還希望從那支簫上找出些什麼來,可惜沒機會了。”
“你爲了葉丞相,連這樣的機會也不要了。”冷夜潯嘲諷的說:“你還敢說你沒有陷進去,我覺得蘇桃的話也有幾分可信。”
“我跟他沒太多可能,身份懸殊,還都是男人,再說我又不是你。”溫弦拍了拍簫說:“他不過是......我的一條線索罷了,死纏爛打也只是爲了找出我的過去。”
“我現在懷疑,你當初對他萌生出的熟悉感,不過是幻覺!”冷夜潯說:“再怎麼努力也是白搭。”
“不努力怎麼知道是不是呢。”溫弦笑:“在結果出來之前,他可不能有事。”
冷夜潯忽的嘆了一口氣,笑的深邃:“幸虧他是個男人。”
雲開月明,夜愈發深了,二人之間不再有交流,只聞得風過輕微的呼嘯還有樹葉的“沙沙”。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少年撲倒在牧雲齋門口,他大聲喊道:“溫大人!溫大人在不在!”
“他死了!”冷夜潯沒好氣。
“他不會死的!”那少年帶着哭腔:“我要見溫大人!這位公子你快告訴我他在哪兒!我真的很急啊!”
溫弦撩開簾子,探出身體,就着燈光看清了那少年的臉:“南雨?你怎麼來了!”
南雨看到溫弦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他撲上來抓着他的手歇斯底里:“我們家大人從白天出門,到現在都沒回來!一點音訊都沒有!他有沒有來找過你!”
溫弦面色一變,他飛身跳下了馬車:“你此話當真?”
“明天還有早朝,我哪兒敢拿這種事開玩笑!”南雨快哭出來了。
溫弦皺緊了眉頭,他頷首思忖了一會兒,拉着南雨就跑。
“你這沒頭蒼蠅一樣的要跑到哪兒去。”冷夜潯信步走出來,冷冷的說:“吳準手下官差多如牛毛,別說你沒受了傷,就算你沒受傷,你也闖不進去。”
“那怎麼辦!”
冷夜潯摸了摸下巴:“早先他從我這兒帶走的那個人,玉璇璣,你把他帶上,順便,把這把紫金槍給他,好馬配好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