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南叔有些遲疑。
“恩?”毛毛在等他問下去。
南叔想了想,還是算了,也許,就是個小時候練過童子功的孩子而已。毛毛見他不問,當然也不會主動去說,把老帥哥拉起來走了兩步,確定沒有大礙才放下心來。
他跟南叔聊着:“這一帶不是白家在管嗎?怎麼會這麼亂?”
南叔嘆了口氣:“白家事多,雖然有心,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我們也不好拿這點小事麻煩人家,像我們這樣開門做生意的,總會遇到幾次這種事情,沒多大損失就好,沒必要計較。”
正因爲唐人街商人們的不吭聲,所以下面的小幫派纔會時不時過來打秋風,毛毛是過來人自然懂得這些,南叔他們習慣了這種事情,可初來乍到的毛爺爺,卻不怎麼習慣自己身邊的人被欺負。
他眯了眯眼,扶着南叔到後面休息,站在牀邊說:“前面你就交給我,我保證幫你看好家。”
南叔剛剛那一下摔狠了,現在連菜刀都拎不起來,除了躺着也沒什麼好做的了,他囑咐毛毛:“你把店門關了,早點回家吧。”
毛毛卻搖搖頭,壞笑着:“說了幫你看家的。”
他走出去,稍稍帶上門,昏暗的房間令人聽力更敏銳,不會兒,南叔就聽見廚房裡開始切菜,那聲音,一聽就是熟練工。他不禁品了品,竈上顛鍋的聲響也脆,這樣滑出來的湯汁才油亮,後面炸魚的油溫也足夠,纔會發出刺啦一聲,激得人食慾大增。
南叔在心裡揣摩,店裡只有兩個人,自己現在躺在牀上,毫無疑問,現在掌勺的只能是毛毛,可他卻又懷疑,毛毛?
門被推開,高瘦的男人靠在門邊,手裡端着碗麪條,問他:“就知道您睡不着,餓的吧?真是晦氣,飯沒吃還被人欺負了!南叔你吃麪條嗎?我下了碗麪。”
那香味,早就竄進了南叔的鼻子裡,他接過碗一看,嘖,湯清,面白,味香,稍稍抿了口,先是燙,然後是鹽的滋味,最後化作了蔬菜的甜。
“不錯。”南叔看着毛毛,“沒想到你還有這本事?”
毛毛嘿嘿笑了:“我家也是開飯館的,小時候跟爸媽學的。”
南叔吸了口面,面更是要好好品一品,雜貨鋪裡賣的最普通的掛麪,不知道這小子怎麼做的,居然根根不斷,根根勁道,麪條間隙裡夾着湯水,吸溜一口嘴裡就滿是鮮甜,再吸溜一口,爽滑的麪條咬在嘴裡,卻又有了種綿密的質感。
南叔擡起頭來想問,卻見毛毛已經出去了,他說:“來了幾桌客人,我去炒菜了!”
***
可南叔怎麼能就這麼呆在屋裡?他端着碗追到廚房,看見毛毛在切菜,外面真是坐了兩桌客人,其中一個他還認識,是對面店鋪的兒子帶着女朋友來吃飯了。
南叔就跟毛毛嘮叨:“你待會兒擺盤的時候用點心,雕朵花放中間,人家小年輕泡妞呢,這樣比較有面子,咱們飯館最是價錢公道,味道也不輸給大飯店!”
說完又覺得不妥,幾下扒完了麪條,拿走毛毛手裡的刀:“你不會雕花吧?這個我來我來,給我拿個西紅柿來,我教你雕一個……”
可這話還沒說完,就被毛毛拎走了菜刀,他拍了拍平時擇菜的小板凳說:“您坐這。”
莫名有氣勢,所以南叔就乖乖坐下了。
只見毛毛一手輕輕捏着紅豔豔的西紅柿,一手拎着刀,圓滾滾的東西隨着刀鋒在男人手裡靈巧地轉圈,薄薄的一層皮肉就呈寬麪條狀垂了下來。
南叔在一旁嘟囔:“太不專業,哎你換個小一點的刀呀!”
毛毛回頭看着他,手裡還在轉着,他拿的是平時砍肉的大菜刀,可就是用的很順手,彷彿練習過許多次。
南叔瞪着眼:“哎你別看我呀,切了手!”
這時,西紅柿寬條已經垂到了他腰下,他用大拇指摁着刀口輕輕一刮,然後從頭將寬條揉到尾,一朵豔紅的西紅柿花嬌豔的綻放在手心。他遞過去給南叔看,南叔眯着眼瞧了瞧,實在沒啥好挑剔的,就憋着嘴不說話了。
毛毛收回手,將花朵擺在盤中央。
然後他起火、倒油,炸一鍋煎餃,另外又起了一口鍋,燒水下面。餃子煎好了就留着底油熬炸醬,醬熬的差不多面條也煮好了,帶着光的白麪盛在大碗裡,濃濃的黑紅醬汁澆上一層,最上面碼放各種絲。變得酥脆的煎餃一個個乖乖的在毛爺爺手裡,被碼放在紅花周圍,圓嘟嘟地穿着漂亮的金黃脆衣給毛爺爺露出可愛笑臉。
毛毛不自覺就帶了點微笑,把菜端出去時聽見小姑娘驚呼:“哇!好漂亮的玫瑰花~”
這時隔壁桌的小姑娘也看見了,指着紅花問毛毛:“爲什麼我這邊沒有?”
毛毛笑了笑:“等等給你補上。”
他一笑,小姑娘就傻了,有些臉紅地小聲道:“謝謝啊,帥哥。”
毛毛臉皮厚:“不謝,美女。”
進去後還跟南叔邀功:“我這張臉真是活招牌,哎呦哎呦,人帥也是一種罪!”
南叔幽幽看着他:“對啊,我也覺得自己很有罪。”
然後兩個自大的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說也奇怪,毛毛掌勺這天中餐館生意格外好,客人絡繹不絕地讓後面做菜的毛爺爺憋得煙癮很大。南叔見生意好也不覺得身上難受了,笑容滿面的在外面招待,兩個人的工種頓時換了換。人多毛毛也不慌忙,都是從小看大的流程,不一會兒就能上桌。
這天晚上回家,早就在家裡等着的小饞貓搖着尾巴得到了一碗炸醬麪和煎餃,炸醬麪是裝在瓷碗裡帶回來的,上面的各種絲碼得整整齊齊,煎餃是用一次性盒子帶回來的,裡面放着一朵紅花,這一看就不是廚餘。
毛毛累壞了,連捏臉的力氣都小了幾分,他說:“今天生意好,你的老帥哥讓我給你帶的。”
離煙就挨着她毛哥吃麪吃煎餃,鼓着臉誇獎:“哎呀真好吃,今天的最好吃了!”
她不明所以,毛毛卻笑了:“還不都一樣。”
可離煙就是覺得今天的比較好吃,她一臉認真:“我沒說謊,今天的煎餃比較脆,炸醬也比較香。”其實她也是最近纔開始跟着毛毛一起吃d,其實她吃這些東西的一雙手就能數的過來,但就是一種感覺,她感覺到了食物的不同。
毛毛樂壞了,誇她:“嘴甜的小東西!”
***
隔天,南叔早早就戴着墨鏡站在廚房裡,可卻被毛毛拱到了一旁小凳上,以前是沒顯擺,既然現在大家都知道了,那麼,毛爺爺覺得,廚房就應該是他最後的歸宿,沒辦法,就喜歡這活!
南叔摘下墨鏡想了想,對毛毛說:“這樣,以後給你開的工資按掌勺的算,我來跑堂,店裡再招個part-time專門送外賣。”
這樣一來,南叔就得再額外付一個小時工的工錢,可人就是這樣,有了緣分,就喜歡放在身邊照顧。南叔挺喜歡這帥小夥,願意多付一份工錢,毛毛也喜歡這帥大叔,暗暗咬牙下次再有敢吃霸王餐的,絕對打到死沒商量!
正說着,用大紅裝點的唐人街街口停下了幾輛黑車,中間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一人走了出來,吩咐其他人:“都別跟着,我自己進去。”
街上的人紛紛側目,他的臉上帶着憨厚的笑,一一打過招呼走向中餐館。店裡生意不錯,他隨便找了個角落跟人拼桌,點了一碗麪。南叔忙着收錢,就沒看到角落裡的這位貴客,貴客等面的時候,店裡又來了幾個人。
前一天被揍得屁滾尿流的幾個小屁孩帶着他們家老大來了!一路走還一路撒嬌:“大哥大哥,就是這裡!”
被掃了臉的小幫派老大上門來要醫藥費,因爲店裡人太多,自然也就沒看到角落裡的貴客。只見那老大搶走一個女孩剛上桌的麪條,呯地砸在地上,瓷碗碎了一地,客人們都很害怕,爭先恐後跑了出去。
“這些人!這些人太過分了!”南叔是真動氣了,偶爾打秋風必不可免,但這副上門討債的嘴臉到底是憑了什麼?
毛毛擋住要衝過去的南叔,解下圍裙扔給他,只留一句:“交給我,您別出來。”
南叔只恨自己沒年輕個三十歲,別看他現在儒雅翩翩,以前也是個打遍無敵手的鐵漢子!就在鐵漢子熱血沸騰想要加入戰局時,毛毛一眼看見了一直被忽略的某人。
他嘿了一聲,一臉壞笑地停住了腳,大嗓門囔囔得街頭巷尾都能聽見:“二傻子有人在你地盤上撒野!二傻子有人欺負我你還管不管了!”
這一聲實在太響亮,無論是南叔還是來找茬的人,都扭頭去看這二傻子……南叔差點給跪了,他寧願是自己眼花,充滿疑問地:“昆,昆爺?”
傻昆笑着朝南叔點點頭,站起來走到毛毛身邊,他並不在意剛剛那聲“二傻子”,語氣十分親近:“你說我管不管你?”
毛毛賤笑,親熱地攬着人:“我一直覺得二傻子這名字特別適合你耶~”
這下,是來找茬的這位幫派老大要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