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上不知日月, 妧妧這天心情不錯,哼着小曲兒走到自己選定的大樹上拿着石頭刻小人。
她從小就有個習慣,來到一個新地方記日子的時候就喜歡刻小人, 一天刻一個, 就好像有很多人陪伴她一樣。
她專心的刻着, 忽察覺頭頂上光線微暗, 沒好氣道:“讓開點。”
見身後那人沒動靜, 妧妧回頭,瞧見來人不由一怔:“師兄?”
“嗯。”
她被擁進一個清冷的懷抱,還來不及發聲, 只聽抱着她的那人輕輕呼出口氣:“妧妧,我很擔心你。”
妧妧有一剎那的恍惚,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摔倒了, 也是他扶起自己, 然後告訴她,他很擔心。
數年的記憶紛迭而至, 妧妧慢慢推開他,笑容微嘲。
“嗯,我吉人自有天相,沒什麼事。”
擔心她?如果真擔心她,會將薛笠逼入絕境?他們既然早就安插人到薛笠身邊, 那麼多天難道就尋不到一個機會救她?她該怎麼相信呢?
靳子言的心微微沉下, 他聽出了妧妧責怪之意, 卻無力辯解。
其時日光正好, 妧妧回過頭輕輕撫摸着大樹上刻下的小人, 一個個數着,忽有些恍惚:“原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半個月,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她貪念太多,終於要醒來了麼?
“妧妧……”
“淵明太子來了嗎?”
靳子言回道:“殿下沒來,我……”
“這海上變故多,若出什麼意外誰能擔的起責任。他不來是對的。”
靳子言神色微蹙:“妧妧……”
“往前走會看見一個山洞,佟大人在裡面歇着。”妧妧轉眸顧他,神色微諷:“師兄想自己去,還是我帶你們去?”
她話中字字帶刺,靳子言神色微黯:“妧妧,我不知道殿下安排了這麼多,我……”
妧妧定定瞧着他:“若是知道呢,知道師兄會怎麼做?”
靳子言道:“我會勸殿下。”
“勸不動呢?”
靳子言輕輕吐出一口氣:“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妧妧狠狠瞧着他,嘴脣止不住的發顫:“好,很好!”
這個答案她明明早就猜到,爲何仍止不住難過?
靳子言擡腳想上前,猶豫一下終是默默別過臉去:“妧妧,我送你先回船上罷。”
妧妧輕哼一聲,拔腳朝船隻而去。
她在船上待了一會兒,佟行之很快也來了。
“這些日子委屈佟大人和妧妧姑娘了,有什麼需要的可儘管說。”
妧妧哼道:“好呀,我也不跟靳公子客氣,天上飛的,地上游的,總要來幾樣吧?”
靳子言深深看了看妧妧,頜首:“我儘量辦到。”
“不是儘量,是一定要辦到。”妧妧道:“我倒是沒關係,只是佟大人可是你主子貴客,怠慢了可不好。”
靳子言淡淡瞥了眼佟行之,應道:“是。”
靳子言退下,只餘佟行之和妧妧二人。
佟行之饒有深意的瞧瞧妧妧:“妧妧姑娘,你這是?”
妧妧瞪他:“我怎麼了?”
“除我之外倒是少見妧妧姑娘爲難別人。”
妧妧目光如刀:“佟大人的意思是,我經常爲難你?”
佟行之自知失言,笑着打起哈哈。
妧妧道:“佟大人不說我也知道,你們總說我是小妖女,肆意妄爲,無法無天對不對?”
她氣量小,別人說她一句,她都記着。
佟行之道:“妖嬈多情的女子叫小妖女有什麼不對?”
“就你會說話。”雖覺得妖嬈多情這形容詞有些奇怪,但妧妧還是欣然接受,她臉上稍緩,道:“佟大人,他們可是我們落水的罪魁禍首,你說我爲難他,是呀,我確實爲難他,他也可以不讓我爲難呀,他敢麼?他家主子一發話,你是沒瞧見他有多乖。”
妧妧撇撇嘴,一臉不屑。
佟行之道:“妧妧姑娘知道他主子是誰?”
“當然是淵明太子……”話一出口,妧妧皺眉:“你套我話呢?”
佟行之道:“我隨口一問,妧妧姑娘不要多疑。”見妧妧神色越發不善,他又覺自己說錯了話,無奈道:“妧妧姑娘認識靳公子對吧。”
是肯定句。
妧妧心頭一顫,開始回想自己在什麼地方出了紕漏。
見她神色微慌,佟行之道:“上次在江州見到靳公子,他身上有紫荊花的味道,我在妧妧姑娘身上也聞到了。”
妧妧神色一頓,心下暗道佟行之是個狗鼻子,既然已經被他猜到,她索性道:“萬一是碰巧呢?”
佟行之微微一笑:“還有一次我聞見了妧妧姑娘身上的玉蘭香,那日雲湛瞧見有一男子匆匆離開,他身上也有玉蘭花香味,不知道是不是靳公子?”
妧妧道:“是他,他平日裡最愛給我送花,說鮮花配美人。”
她自己說這話,倒顯得自傲了,她臉色微紅,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眼。
佟行之捕捉到一關鍵詞:“平日?”
“他是我師兄,我們算是一起長大的。”
妧妧大方解釋。
佟行之驚疑的打量妧妧上下:“靳公子會武,妧妧姑娘難道也……”
妧妧搖頭:“我幼時怕苦怕累,只對醫毒之術感興趣。”
但也僅僅是感興趣,她最得心應手的還是攝魂術。
佟行之若有所思:“既然如此,爲何妧妧姑娘對靳公子不假顏色?”
說起妧妧就一肚子火,她道:“佟大人,先不說長兄如父了,同門之間一方遇到困難也要顧念同門之誼伸出援手對不對?”
“對。”
佟行之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妧妧道:“他雖然是我師兄,卻處處偏袒淵明太子,你說我能不氣嗎?”
佟行之無奈一笑:“沒準靳公子有苦衷呢。”
“什麼苦衷吶。”妧妧道:“他若是有心,什麼事辦不到?他分明就是不想幫我,任由我被別人欺負!”
她胸腔劇烈起伏,顯然是氣急。
佟行之一時不知如何說,只得道:“所以妧妧姑娘打算?”
妧妧道:“自然不讓他好過!”
她目光落在佟行之身上打了個轉,狹隘笑道:“佟大人,好歹咱們一同流落荒島,不如你幫幫我?”
“怎麼幫?”
佟行之覺得好笑,有種掉入賊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