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七。”
牢房內, 妧妧聲音一頓,眉頭微皺:“關了我七天了,還不來人?”
她和淵明太子剛進南楚國都就被皇后的人扣押在天牢, 真是一點情誼也不念, 這麼幾天, 除卻獄卒每日按時送飯, 竟無一人召見她, 莫不是要她在牢中待一輩子?也不知道淵明太子怎麼樣,奪嫡之事甚爲兇險,皇后和禹王已掌握先機, 那個至尊位子誰能做,真是未知數。
妧妧嘆了口氣, 其實誰當皇帝都跟她沒有關係, 她只想安安穩穩的過着日子, 只是看現在這情形,莫不是皇后和禹王將她當成了淵明太子同黨?
怎麼連個辯解的機會也不給她呀。
正在長吁短嘆間, 獄卒過來給她送飯,妧妧瞧一眼,有些嫌棄:“吃了兩天胡蘿蔔了,把我當兔子喂呢?”
獄卒哼了聲,轉身要走, 妧妧忙叫住他:“獄卒大哥, 你等等!”
“幹嗎?”
見對方一臉不耐放, 妧妧賠笑將頭上的髮簪取下遞給他:“這個給你, 你給我送些好吃食吧。”
獄卒瞧那髮簪精緻, 花朵中還鑲嵌着紅色寶石,流光瀲灩, 眼都看直了,忙答應道:“好!”
“多謝。”
她聲音嬌俏,煞是好聽,獄卒下意識擡頭,卻撞進了一雙澄淨清澈的眼眸中,妧妧笑意盈盈:“我在牢裡呆了好些天了,不如讓我出去看看吧。”
獄卒呆呆點頭,掏出鑰匙開門。
一聲細微聲響,妧妧脣邊笑意漸漸擴大:“多謝你了。”
她步出牢房,順手鎖上了牢房。
“你好好在裡面呆着吧。”瞧那獄卒慢慢神色清明,面色驚恐,妧妧提醒道:“要是被人知道你放跑了我,你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足爲過呀,不如你在身上劃幾刀,這樣事後追究,也可以說你英勇抗敵。”
言罷,妧妧準備離開,剛走幾步,忽聽她呆過的牢房中傳來一聲尖叫。
她脣角微勾,聽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忙閃身藏於拐角處,她手中拿着匕首,準備等人來,狠狠刺他們一劍。
她向來睚眥必報,這幾日獄卒們雖沒對她嚴刑拷打,口頭上佔便宜卻也不少,若不是她機靈,強調皇后和禹王還沒有下令,她依舊是南楚六公主,還不知道這些獄卒怎麼對她,牆倒衆人推,她現在淪爲階下囚,在尊貴的身份又能如何。
耳聽着腳步聲漸近,妧妧手心沁出汗來,看到一片衣角,狠揮匕首而去,手腕被人緊緊抓住,她掙扎不出,擡頭望去,只見男人黑衣黑麪紗,露出一雙眼睛甚是陰鶩。
這雙眼睛怎麼有些熟悉?
妧妧皺眉:“是你?”
黑衣人放開她的手腕,扯開面紗:“你不會武功,匕首用不好會傷到自己。”
他深深看着她,目光中有妧妧看不懂的情愫。
“你來救我?”
妧妧探頭看看,見別無聲響,雖不知道淵明太子怎麼又和薛笠化干戈爲玉帛,但有人來救自己,總是好的。
“嗯。”
薛笠低低應了一聲:“我們快走,南楚皇還等着你。”
“等等,你說什麼?”
邁出的腳頓住,妧妧眉頭一緊:“我有沒有聽錯,是誰要見我?”
父皇怎麼會無緣無故要見她,薛笠想幹什麼?
妧妧警惕的和他隔開安全距離。
薛笠眉頭擰起:“你怕我?”
“你想做什麼?”
薛笠眉頭擰成一個大山丘:“我來救你。”
難道是他表達的不夠好?
想了想,薛笠又道:“淵明太子讓我來救你。”
“他爲什麼讓你來救我,我師兄呢?”
比起薛笠這個把她丟下海的危險分子,她倒更願意相信靳子言。
薛笠眸色暗了暗:“你不想我來救你?”
他露出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失落?
妧妧爲自己的發現震驚不已,失落,他爲什麼會失落?
“我…只是不明白。”妧妧輕咳一聲:“我師兄呢?殿下一般都會讓他來救我。”
薛笠搖頭:“我不知道。”
“噢。”
妧妧隨口應了一聲。
薛笠道:“你,爲什麼不想跟我走?”
妧妧翻了個白眼,難道要她說,她不想在當人質?
“薛公子,你把我丟下海,我給你塗蜂蜜,我們之間也算了無恩怨。”妧妧認真的看着他:“你實話實說,你究竟想幹什麼?”
薛笠怔了怔:“我來救你……”
“不是,我是說我父皇一向不召見我,你口口聲聲說要我去見他,有什麼目的?”
他們兩人真是交流障礙,難道東吳人說話都是習慣這樣說清楚?
妧妧撫額。
薛笠如夢初醒,這才明白妧妧對自己的警惕並不是因爲害怕自己,而是擔心自己有其他不爲人知的目的,他心中一時五味雜陳,竟不知是喜是悲。
“南楚皇病重,想看你最後一眼。”
妧妧一臉狐疑:“我不信。”
“這是事實。”薛笠解釋道:“我知道女媧石和姜婠在西蜀人手中,我們之間沒有衝突,爲什麼要騙你?”
“這可說不定……”
妧妧暗自嘀咕,她在荒島給他身上塗蜂蜜,吸引螞蟻鑽進他七竅,如此奇恥大辱,他會不報復?
想想一時也沒有辦法逃脫,還不如先跟他走一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在她利用價值沒消失之前,她還不會有性命之憂。
想通了這點,妧妧道:“我跟你走。”
眼見薛笠帶的路真是去南楚皇宮殿,妧妧心下越發疑惑,難道真是她多疑,只是父皇幹嘛召見她?難不成臨了臨了纔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女兒不成?
宮殿中金碧輝煌,有濃濃的藥味鑽入鼻間,妧妧見牀榻邊淵明太子附耳正聽着南楚皇絮絮交代,撇撇嘴,低聲行禮:“婉兒見過父皇,太子殿下。”
她聲音極小,也不算打擾他們,至於聽沒聽見,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瞧見動靜,淵明太子回頭看了看,脣角泛出一絲笑意:“父皇,婉兒來了。”
此時牀幔微動,伴隨着一陣咳嗽聲,南楚皇在淵明太子攙扶下慢慢坐正了身子:“婉兒,你過來。”
妧妧猶豫一下,慢慢湊了過去。
這是她第一次正視自己的父皇,她父皇久病沉珂,臉色泛着不正常的紅暈,不時低聲咳嗽,看着她的眸中微微放柔,如在民間瞧見的任何一位慈父。
可妧妧知道他不是。
妧妧低頭看着鞋面:“父皇有何事?”
“你過來一點,讓父皇好好看看。”
淵明太子主動讓開位子,妧妧不情願的靠近一步:“父皇。”
“婉兒。”
南楚皇仔細盯着自己的女兒,這個女兒自出生過他便刻意避開她,除卻每年家宴,他竟從來沒有瞧過她,她的眉眼像極了那個女子,還有那不開心時扯衣角的小動作也一模一樣。
“朕記得,你母親給你取了個小名叫妧妧。”
她說想他們一家人闔家團圓,說在姜族排到婉兒正是女字輩,所以她取了同音卻不同字,圓圓妧妧,可是,她不開心,生下妧妧後她便走了。
南楚皇微微一嘆。
妧妧皺眉:“我知道。”
“是皇后告訴你的?”
“不。”妧妧定定瞧着南楚皇的眼睛:“是我母親。”
“你母親……”
南楚皇神色欣喜:“她回來過?”
“她一直沒走,她在你爲她建造的別院苦苦等候了好幾年。”
母親說,那棟別院是他們坦誠心意的地方,這些年紛紛擾擾,她累了,也倦了,只想回到最開始的地方,她在等他,也在給自己一個希望,如果他來找她,就說明他對她的感情不僅僅只是利用,她會將以前的事都忘了,她們一家人好好生活。
可是直到她離世,她還是沒等到那個人,她是含恨而終的。
她說:“妧妧,你一定要回到姜族,你一定要回到姜族……”
世間的男人太涼薄,他們帶着各種各樣的面具,他們說着各種甜言蜜語,其實他們誰也不愛,他們愛的只有自己,只有手中的權利!
唯一的例外只有姜族,那裡是僅存的淨土!
“那現在呢,她在哪?”
南楚皇激動的抓住妧妧的手,妧妧有些疼,狠狠瞪他:“等候了幾年你沒來,她鬱結於心,死了!”
她的母親死於心病,她當時年幼,偷偷請御醫過來醫治,可心已死,母親沒有求生意志,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御醫可憐她母親癡情,收下了她爲徒,細心照顧,否則她一個孩子,又是如此特殊身份,如何能平安長大?
南楚皇神色錯愕:“朕不知道……”
“你都忘記了她,怎麼會知道?”
妧妧冷冷瞧他。
他惺惺作態給誰看?
南楚皇將她神色瞧在眼裡,心知她恨自己入骨,苦苦一笑:“是朕有負於她。”
所以多年前她宮殿那場大火,也是這丫頭故意而爲吧,這般性子,終是像了她。
妧妧輕哼一聲。
“婉兒,你是姜族後人,父皇待會說的話你要仔細聽着,萬不可有半點紕漏。”
還不等妧妧應承下來,南楚皇低聲敘說。
他聲音極低,淵明太子就站在一旁一時竟聽不真切。
聽南楚皇說完,妧妧臉色幾變,最後凝重的點了下頭。
“我明白了。”
南楚皇欣慰的點頭:“婉兒,淵明,你們先退下吧,朕想一個人呆會。”
淵明太子應聲準備退下,見妧妧站着不動,低頭喚她:“婉兒。”
妧妧回過神,跟在淵明太子身後推門準備離開,門將要關閉的那一刻,她忽然擡眼看了下牀榻上的南楚皇,南楚皇臉上有懷念之色,她瞧得清楚,神色一頓,快速將屋門關好。
站在門外,她心下涌上一陣酸楚,細細密密幾欲讓她窒息。
“殿下……”
她剛想提醒淵明太子南楚皇似乎有些不對,忽看見眼前的宮殿倏然升起熊熊大火。 wωω TTKΛN C 〇
“父皇還在裡面!”
她想衝過去,卻被淵明太子死死拉住。
“你不救父皇,攔我幹什麼!”忽想起一點,妧妧目瞪欲裂:你要弒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