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完課言朔收拾了辦公桌就要往學校外趕, 昨個晚上顏嫿沒在,昨個是他一個人在寬大的房間臥室裡,沒吵鬧聲沒噪音還沒人鬧騰。言朔坐在書桌裡看他前面的客廳廚房。整個房間終於清靜了, 他也終於得到久違的獨立空間和個人自由。原本就是舒服愜意毛孔舒暢的事情, 言朔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書桌站在客廳裡, 低了頭拳了手, 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樑上, 在明亮的燈光下映出一道銀色柔亮的光澤,黑色柔亮的翹發也自然落在額頭。
他覺得他真的不適合養寵物,因爲會在不知不覺中存了感情, 當寵物離開的時候那份感情就會慢慢浮現出來,攪得人不得安寧, 所以啊, 他擡頭, 雙手插在兜內,一雙眼睛淡然如淺彎, 他一直都沒養過寵物,因爲他害怕有一天正如他所料般受傷。他轉頭看沙發上顏嫿留下的痕跡,屋子裡突然變得很靜讓他有些不能適應。
一放學大批的學生往校門口涌,瞬時堆積在一起,言朔避過人羣走出校門口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轉頭過去一輛車放了車窗露出張臉衝他笑, 他看還在三兩人羣遮掩處的他, 停住了腳步。
言朔上了車,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 李艾東轉動方向盤抱怨:“你看我剛回國就來找你了,簡直比我親媽都急, 說起來這裡好像和過去沒多大改變,還是一樣擁擠破敗啊。”
“你可以選擇不回來。”他看腕錶,“如果順路,帶我回老家一趟。”
“言朔你也太冷淡了,我這剛回國,接風洗塵就不必了可你好歹多問問我在國外的境況並做個適當的慰問啊。”
“方欣言什麼時候回來?”
李艾東正經了臉,繼續看前面開車:“馬上,接了個廣告,打算這幾天就上映,接下來就是你的戲了,怎麼樣?你現在寫到哪了?”
“剛好你回來,我有些事要和你面談,是關於《瑾瑜》那篇小說的。”李艾東聽着言說的口氣打趣道:“瞧你用得着這麼嚴肅的口氣嘛。”他車子慢下來,小心翼翼的看他:“我們找個靜一點的地方慢慢談。”
這一邊顏嫿和言太太的戰鬥纔剛剛開始,接到言說的電話顏嫿簡直要淚流滿面:“大俠你什麼時候接我回去?”
“我覺得你在那裡呆一陣子挺好。”
這話貌似很耳熟,顏嫿握拳:“你是不打算接我回去囉?你是不是嫌我吵鬧還嫌棄要給我做飯嫌棄我佔了你的房間,昨個還口口聲聲的要回家今個就改主意了,”顏嫿壓低聲音使其顯得頗嚴肅:“你是不是不願意跟我住一塊了?”
那邊許久不出聲,顏嫿握電話,心裡琢磨,這同樣的話我再反過來問你,看你怎樣回答。
言朔出聲,從聲音裡判斷心情是很好的,連聲音都透着那麼一抹和煦:“就只是一段時間,我很快接你回來,你在那裡要乖乖的,受了委屈要給我打電話。乖,我房間裡藏了寶貝,記得把它找出來。”
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顏嫿對着忙音發呆,等緩過來時她使勁掐自己的臉,這不和言朔面談隔空傳音總覺得那人不是言朔啊,這聲音有那麼一絲說不上來的柔和讓顏嫿總覺得自己幻聽。顏嫿回到現實,言太太坐在書房的一張椅子上,前面的桌子上擺了整套整套的家譜族譜還有訓誡等等堆在顏嫿面前,言太太揚笑臉:“這電話打完了我們開始吧。”
顏嫿再次淚奔,言朔果然消失了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要說顏嫿對這未來婆婆或未來公公產生了一個怎麼樣的認識和印象那都不重要了,給顏嫿真正造成壓倒性衝擊力的其實是言朔同父異母的妹妹言幼荷,這衝擊力太強勁以至於顏嫿自那以後對腹黑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對幼荷也從陌路級別瞬間升級到了粉絲級別。
這件事還要從一個週末說起,爲了培養這未來兒媳的品味和穿着裝扮,言太太決定挑個日子逛百貨商場,剛好言幼荷也要買衣服於是日子定在週末,平時裡言朔的妹妹都是在學校,顏嫿對她的印象很普通,相貌中上,性格不詳,偶爾吃飯時間碰上也是點頭之交,從外表看真的只是個很普通的嬌妹子。
週末言太太讓小宋開了車,三個女人進了車廂就開始熱鬧,談話內容無非是外套皮包首飾化妝品,那時候顏嫿也覺得這妹子就是個愛打扮的小女孩。等下了車三個人直奔目的地,言太太帶着挑剔審慎的眼光坐在一旁看顏嫿挑衣服,搭衣服然後去更衣室換衣服。出來時穿了件粉紅色蓬鬆長款薄羽絨,細高跟裹腿長靴,走出來在鏡子前轉了轉覺得不滿意又隨手拿了套去換,好像在自己家一般的隨意,一口氣換了四五套言太太都目瞪口呆了。
顏嫿的眼光確實好的沒話說,就連一向挑剔審慎的言太太也挑不出半分不是,簡直是她印象裡言家兒媳模子裡摳出來的最好模樣言太太很滿意,便過去請顏嫿也幫她選一些衣服,兩人一邊挑一邊逛,過了半響才發現她那親生女兒已經消失了許久,言太太電話打過去那邊說東西太多她一個人應付不來讓顏嫿過去幫忙。言太太覺得自己也買的差不多了便說了地點讓顏嫿去幫忙。
百貨商場本身就挺大,裡面的設計還迂迴彎曲顏嫿找了半天看到躲在一邊鬼鬼祟祟衝她招手的言幼荷,她走過去時被言幼荷一把拽着躲向一旁,顏嫿莫名其妙順着幼荷的目光望過去,一個透明玻璃隔離的商鋪裡站着兩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生,顏嫿聽幼荷在耳邊悄悄咬舌根:“看見那個正在翻衣服的眼鏡妹沒有?”
顏嫿望過去,那姑娘柔順的馬尾辮白白淨淨的,鼻樑上還架着一副眼鏡正仔細看手裡那件淺藍色牛角扣外套,言幼荷就在她旁邊悄悄的說:“拎着包的那個叫雅小玉,這個人不重要。挑衣服的眼鏡妹叫凌波潘,我初中三年的仇人,初中畢業的時候還坑了我,待會我們過去把這新愁舊怨一併了了。你是我哥的媳婦,不管我哥怎麼疼你總是個外來人吧,要是和我媽那天不對付身邊連一個幫你說話的人都沒有豈不是很可憐,剛好,現在是你表現的機會只要我們站成統一戰線,以後別說我媽了,我哥的情人,我哥身邊潛在的所有其他預備役,我都幫你搞定。”
顏嫿對面前這小姑娘表示懷疑,言幼荷也看出顏嫿面上的不信任,“你也不需要做什麼,待會你替我注意點就行,我行不行待會你就知道了。”
“你去趟商場辦公室,廣播說雅小玉的手機丟了,讓她去領,然後讓宋哥拖住她。”她把手機交給顏嫿,“你什麼時候拿到的?”
“剛她們換衣服時拿到的,這高中沒在一個學校我以爲以後都碰不到了,沒想到今天被我遇到。”幼荷看那邊,還拍拍顏嫿的肩,“你可別誤我的事,得罪了我的人你可以看一下活生生的例子。”
顏嫿雖然沒說什麼,但其實心裡根本沒當回事,拿了手機去了辦公室,不一會兒頂樓傳來廣播聲尋找丟失手機的主人,雅小玉聽到叫她的名字趕緊翻包,結果匆匆別了凌波潘趕了過去。
等一會兒顏嫿趕過來的時候幼荷手裡拿着一杯咖啡,問顏嫿:“怎麼樣了?”
“我已經把手機給小宋,讓他在很遠的快餐店等着了。”幼荷點頭,繼續看那邊,顏嫿也跟着看過去,那凌波潘給店員遞上衣服,接到一個電話,等打完電話店員已經把包裝好的衣服遞了上去,凌波潘接過出了店門,言幼荷把咖啡塞進她手裡就直接把她推了出去,自己一個人躲了起來。
顏嫿被這麼一推,拿在手裡沒有蓋蓋子的黑色咖啡順着顏嫿奔跑的方向摔了出去,兩個人立刻摔在一塊咖啡潑了一身,顏嫿也是頭一遭經歷這事有些懵,那戴眼鏡的女孩也有些懵,眼鏡都被撞的歪向一邊,倒是顏嫿反應快,“啊,對不起啊小姐,是我不小心,不要緊吧?”顏嫿站起來也扶凌波潘站起來,她看那女孩身上的衣服,打眼瞧就不一般,“是我不好,自己不小心,衣服的乾洗費我來賠吧,現在先找個地兒把衣服換下來。”
那女孩子一把甩開顏嫿的手,道了聲:“晦氣。”剛好手裡拿了套剛買的外套,又去買了件打底衫就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言幼荷見凌波潘剛離開趕緊拉着顏嫿跟過去,看凌波潘進了一間衛生間裡,門剛關上她就拉着顏嫿去了隔壁,新買的衣服還在袋子裡放在地上,言幼荷趴在地上先從下面的隔斷處把那套新衣服和打底衫都拉到自己這邊。等外套脫完被凌波潘扔在地上,言幼荷還趴在地上照樣把染了咖啡漬的外套和打底衫都偷了過來,於是等凌波潘脫//光的什麼都不剩的時候看地面,她現在光//光的什麼都沒剩了。裡面傳來女孩子特有的悽楚的慘叫,言幼荷和顏嫿站在馬桶蓋子上雙手抱着一堆衣服比劃着手勢把門打開,兩人立刻逃離了衛生間,凌波潘既不敢開衛生間門出來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又不敢大聲求救,因爲現在誰也沒在身邊,她掛在壁板掛鉤上的包也被顏嫿剛纔從上面偷了出來,於是更悽慘的叫聲從裡面傳出來。
顏嫿手裡拿的包幼荷手裡抱着衣服袋子兩人就這樣走出衛生間的門,顏嫿心裡滴冷汗,剛纔是她低估了言幼荷,“以後千萬不能得罪言幼荷”回去後她要把這句話寫一百遍牢牢記在心裡。
“我們回去吧。”顏嫿看言幼荷將一包衣服扔進垃圾桶裡纔對她說,卻聽她說:“你不知道我和那人的過節,這樑子太深了我們不是這麼輕易就能瞭解的了的。”說着脫下自己的衣服說:“你去買根火腿腸過來。”
等顏嫿買回來,言幼荷就把自己的衣服放在地上,把剝好的火腿放在衣服上,不一會兒就招惹了好多流浪貓過來,天氣很冷言幼荷的衣服又很暖和,許多貓就橫臥在上面,言幼荷和顏嫿就蹲在一旁看貓咪在上面打滾,好一會兒才把貓都趕走拿了個衣服架子將衣服塞進敞開的袋子裡,顏嫿覺得她好像挺怕貓的就想上手替她裝起來被言幼荷一把攔住:“你別碰,這衣服裡可都是蝨子,小心蹦到你身上。”
顏嫿聽到這裡簡直毛骨悚然,立馬躲到一邊看言幼荷遠遠的將衣服塞進袋子裡,兩人拎着袋子又趕回衛生間,這時還能聽到凌波潘的哭聲,外面還圍了好幾個女的,聽到哭聲言幼荷故意大聲問:“這誰啊,在這裡哭的這麼大聲。”
那邊立刻沒了聲息,言幼荷就去敲門,裡面說:“剛剛我在這裡換衣服,沒想到衣服全都被偷了,連包都被拿走了,嗚嗚嗚。”
“這賊也太可惡了,不過剛好我買了件衣服,手裡提了一件就先給你穿吧。”
門被感激的開了條縫,等看清各自的面目兩人都是微微一愣:“是你。”兩個人同時發聲,言幼荷有裝作一副很晦氣的樣子說:“你又得罪誰了,怎麼搞成這樣子。”凌波潘低頭不說話,她現在沒穿衣服就顯得低人一等,言幼荷揚起衣服說:“算了,剛好我手裡有意見外套,就給你穿吧。”
她把外套袋子遞過去,凌波潘先是一愣,現在這情況她不得不接住,拿到手裡卻始終不關門,低聲喃喃:“我的打底襯衫也被偷了,你能不能也替我買一件,錢我會還你的。”
言幼荷裝作很無奈:“好吧,不過你得多等一會,我挑衣服可是很挑剔的。”
於是又如法炮製給裡面遞了件打底衫,不意外聽到感激的道謝聲從裡面傳來,等走出來又低聲道了謝,言幼荷離的遠遠的擺手,凌波潘道了好幾聲謝才離去,顏嫿站在人羣裡遠遠的看着,可身體就是覺得癢癢的。
顏嫿看戴眼鏡的姑娘遠去,心裡默默的記着“以後千萬不要得罪言幼荷”回去後一定要寫上一千遍,無論如何也要記在心尖尖上。
出商場的時候言幼荷對顏嫿展笑臉,“你剛來我家我就覺得咱們兩個特有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和我哥的事我看好你喲,誰要是以後敢來咱們家搶你這嫂嫂的位子,我讓她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顏嫿簡直要淚流滿面,這事真是越來越說不清了,要是她現在敢說她和她哥的事其實是場美麗的誤會估計現在橫着出去的人就該是她。姑娘,你腹黑的毫無人性可言我總覺得這前途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