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情,其實早已經有過先例。兵部尚書崔呈秀,戶部尚書郭允厚等人,都是飽讀詩書的人,一聽羅飛羽的這些個想法,立刻就找到了一個先例。
那就是漢朝時,武帝劉徹推行的推恩令。
只是情況有些不同。漢武帝劉徹推行推恩令,是爲了削弱分封諸王的勢力,加強中央集權。而羅飛羽現在想要做的,則是解決土地兼併嚴重的問題,爲後面推行一體納稅的措施做鋪墊。
所以他準備把推恩令的範圍擴大,不光是各地的藩王及宗室,還包括地主豪紳商賈大戶,讓這些人的全部子女,都有權繼承土地和財產。
這樣就可以把集中起來的土地和財產,不斷分割下去,抵消土地兼併的進展。
……
天氣漸漸變冷,各地藩王陸續進京,朝廷卻在此時,推出一系列的重大舉措。
每一項通告天下的政策,都是太師會同六部九卿共同簽署。
乍看起來,這些政策都是虛的,並不能解決大明帝國當前的困境。但是其中的每一項,實際上都是影響深遠。
推恩令,不管是藩王、列侯還是百姓,都一樣適用。只是藩王列侯的爵位,除長子外,不再是世襲罔替,而是繼承一次就降一等。
針對皇明祖訓的修改,則是由宗人府主持進行的,適用於十三萬宗室,容許宗室子弟入仕、經商、耕讀和從事手工業。
這實際上是爲十三萬宗室子弟鬆綁,不然的話,這個龐大的羣體裡面,既有富可敵國的藩王,更多的則是淪落爲赤貧窮人。只是因爲這些人姓朱,是宗室之後,他們就都不能從事士農工商,以至於因爲窮得沒錢來京師找禮部取個正式的名字。
新春一過,駕崩的天啓帝靈柩,終於入土爲安。至於自縊身亡的信王朱由檢,則早就入葬了。
緊接着,就是迎立新帝的大事。
紛紛擾擾大半年之後,這件大事才終於塵埃落定。福王朱常洵入繼大統,改元崇禎,大赦天下。
只不過兩京十三省,已經習慣了每一道政令的落款,都是太師與六部九卿聯名簽署,現在則在太師之上,多了個皇帝的簽名,以及鮮紅的玉璽印章。
這些悄然之間的改變,已經爲天下人所熟知,沒有人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妥。畢竟這一年來,朝廷政令通和,大明帝國上下內外,呈現出一股完全不一樣的安詳與和平景象。
……
崇禎二年,北方依舊是大旱,入秋之後,一股莫名的燥熱,就籠罩在整個京師內外。
老百姓只知道秋高燥熱,卻不知道,在太師羅飛羽大人的府上,那間寬大書房裡的氣氛,比秋燥還要更加的躁動不安。
羅飛羽召集回來的,遼東督師孫承宗,登萊巡撫袁可立,薊鎮督師袁崇煥,再加上協理京營戎政盧象升,以及從陝西左布政使任上調任北直隸巡撫的洪承疇,此刻都集中在書房裡。
書房正中,擺放着一張巨大的沙盤,以厚木雕刻而成,山川河流,森林草原,城池道路,邊關隘口,地勢起伏,都一目瞭然。乃至於各地之間的距離,也都十分恰當。
孫承宗等人一進門,一雙眼睛就再也挪不開,緊緊地盯着這副巨大的木質沙盤。
在場的,還有兵部尚書崔呈秀,戶部尚書郭允厚,工部尚書薛鳳翔,錦衣衛鎮撫使沈煉和陸文昭,以及羅飛羽留在身邊爲他打理事務的楊嗣昌。
可以說歷史那條時間線上的明末名將,十之七八,都被羅飛羽網羅到這裡來了。
羅飛羽手裡拿着幾根長杆,分遞給衆人,哈哈一笑着說道:“兩位老將軍,不用這麼看着這副沙盤,工部正在製作遼東和登萊的沙盤,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帶回去了。”
孫承宗和袁可立喜出望外,連聲道謝。
羅飛羽收起笑容,直奔主題,說道:“有個壞消息要告訴大家,我們在建州後金的細作,基本上都被拔掉了。好消息是,錦衣衛這兩年來,也把後金在各地的細作內奸,給狠狠地反覆梳過好幾遍,也基本上拔除了。所以我們和後金皇太極,都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衆人都保持着沉默,等着羅飛羽的下文。
“不過我們還是從建州後金那邊,獲取到一些零星消息,”羅飛羽接着說道,“北方大旱,後金和蒙古諸部都受災嚴重。再加上在宣府鎮張家口堡嚴查出長城的商隊,輸往後金的糧草物資,大爲減少。我估摸着,皇太極這個時候的境況,肯定比朝廷還要更難受。”
書房裡,響起一陣輕鬆的笑聲。只有戶部尚書郭允厚有些無奈的樣子,帶着幾分苦笑。
羅飛羽看着他,笑着說撒了,“戶部郭尚書壓力很大啊,國庫的糧銀,恐怕過個冬,過個年關,就又要見底了。”
“是!”郭允厚答道,“太師明鑑。”
羅飛羽哈哈一笑,說道,“所以你們看,皇太極這會兒的日子,也許比我們更難過!”
袁可立把手中的木杆指向登萊,說道:“太師所說的,並非誇大其詞。登萊,關寧錦一線,後金百姓逃亡者衆。從這些人口中,問出來的情況大致相同,缺糧,八旗旗主怨氣沖天,紛爭不斷。”
遼東督師孫承宗點着頭,示意袁可立所說不虛。
“太師,兩位老將軍的意思是……”薊鎮督師袁崇煥雙眼發亮,沉聲說道,“……皇太極會出兵?”
羅飛羽手裡的木杆,指向薊鎮北面的喜峰口一帶,輕點幾下,說道:“這裡!皇太極如若出兵,十有八九會走這條路!”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沙盤上喜峰口所在的小小關隘上,都在心裡沉思着,沉默不語。
楊嗣昌悄悄深吸一口氣,壯着膽子,輕聲說道:“太師,在下……不知該講不該講?”
“既然你出現在這裡,有什麼見解,大膽地講出來。”羅飛羽看着楊嗣昌,鼓勵道。
“是!”楊嗣昌聲音沉穩了許多,答道,“皇太極如若繞道蒙古諸部,從喜峰口一帶入關,這……是一場豪賭……”
“當然是!”羅飛羽答道,“你們呢?對這個事怎麼看?如果你們是皇太極,你們會做什麼?準備怎麼做?還是……什麼都不做?”
這一次,就連楊嗣昌,都沉默了下來,緊盯着沙盤,皺眉苦思:如果自己是皇太極,會做什麼?怎麼做?還是什麼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