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魏徵

魏徵轉過頭,深深地看了羅飛羽幾眼,欲言又止。

羅飛羽笑道:“魏兄是個直爽人,在王老的壽宴上,魏兄有些拘謹。”

“羅總管觀察得很細緻入微。”魏徵再次苦笑道。

羅飛羽笑而不答。

魏徵接着問道:“故而這一次,總管就是北上來探探情勢的?”

“是的。”羅飛羽點頭答道,“瓦崗軍現今聲勢浩大,儼然爲天下義軍的龍頭。但我得眼見爲實,看看李密和翟讓之間,到底會是怎樣的一種情況。”

魏徵腳下一滯,低聲問道:“總管的意思是……”

“你明白我的意思,”羅飛羽答道,“魏兄此去滎陽,是主動請纓,還是元寶藏所遣?莫非是李密相召?”

“兼而有之。”魏徵答道。

看得出來,魏徵是個相當謹慎的人,雖然直爽,卻不是竹筒子那樣的人,而是謹言慎行,有着自己的主見。

羅飛羽說道:“如此甚好。在滎陽時,在下也就能再見到魏兄,那時再來聽聽魏兄的高見。”

“好!”魏徵答道,“只是在涼亭夜談時,總管言及江都軍北上之事,一筆帶過。魏某不才,想聽聽總管的高見。”

羅飛羽說道:“我在靜待時機。”

“時機?”魏徵一愣。

“江都軍已進入下邳,一待時機成熟,沿泗水而上,就是彭城。”

“彭城就是江都軍北上的門戶。”魏徵點頭說道,“瓦崗軍當也能看清這一點。”

羅飛羽微微一笑。自信滿滿道,“瓦崗軍當然能看清這一點。但在面臨東都洛陽而來的隋軍精銳大軍的壓力時,瓦崗軍騰不出手來。”

魏徵沉默不語。羅飛羽接着說道:“不過實際上,我並不擔心瓦崗軍,我最爲擔心的,是盤踞太原的李閥。”

“李閥?”魏徵再次一愣。

羅飛羽心裡暗叫一聲不好,自己這還真是多嘴。此時此刻,何必提醒魏徵這件事。

只是既然他已經說了,只得接着說道:“是的,李閥不同於其他各路反隋的義師。李閥如若繼續效忠於昏君楊廣,大隋就能在風雨飄搖中再多撐幾年。如若李閥反隋,北方情勢勢將翻江倒海。那時,就是我等待的時機!”

魏徵再次默然。

第二天,羅飛羽沒有再見到魏徵。

拜見彭樑會大當家“鬼爪”聶敬,是他此行的最主要理由。可惜見到聶敬之後,羅飛羽有些大失所望,證實心中所想,彭樑會佔着一個好地方,雖則聲勢不俗,卻是十足的外強中乾。

聶敬人如其名,是個乾瘦的老頭兒,雙手乾枯如“鬼爪”。雙眼銅鈴般大,閃着精光,但是甫一見面,羅飛羽就怎麼看都怎麼覺得他很是有些猥瑣的意味。

“桀桀桀桀,坐!”寒暄過後,聶敬笑着說道,“久聞羅總管大名,就連巨鯤幫那位紅粉幫主,都收入總管府中。桀桀桀桀,真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

羅飛羽哈哈一笑道:“前輩謬讚了!”

“怎麼沒看到雲幫主隨羅總管前來呢?”聶敬笑着問道。

他的笑聲乾癟,像夜鷹的叫聲,笑容中,就帶着幾分淫邪的意味。

羅飛羽心裡納悶。

這個“鬼爪”聶敬,既然是跟杜伏威同齡的老一輩高手,爲何會是這個樣子?他是天性如此,還修煉功法的緣故?

羅飛羽當然不知道答案。

聶敬三句話不離本行,話題一直繞着雲玉真打轉轉。在他身邊,還有一位中年男子,眉目間很有幾分聶敬的模樣。頜下留着幾縷稀疏的長鬚,在聶敬說話時,他以微笑點頭附和,還不斷手撫長鬚,令得羅飛羽很是擔心,他會把頜下這幾縷長鬚給擼沒的。

這人到底是什麼人,聶敬一直沒有介紹。羅飛羽只知道,彭樑會大當家是“鬼爪”聶敬,二當家是“神算”唐仲,都是隻知其名,未見其人。

這麼一看,如果聶敬身旁的這位就是二當家的,羅飛羽反而在心裡隱隱覺得,彭樑會三當家“豔娘子”,反倒是個還算正常的人。

聶敬雙眼中的精光,漸漸暗淡下去,中年男子小心地說道:“大當家的,要不先歇會兒?”

不待聶敬迴應,中年男子轉向羅飛羽道:“羅總管可還有什麼事嗎?”

羅飛羽站起身來,拱手道:“在下是前來拜見大當家的,並無要事。尚未請教……”

“在下唐仲,彭樑會二當家,羅總管客氣了。”中年男子笑眯眯地說道。

羅飛羽心裡暗自搖頭,與他寒暄兩句,也就告辭而去。

彭樑會這個樣子,能夠佔着彭郡和樑郡這麼好的地方,還沒有被人給吞掉,也真是個異數。

不過仔細想想彭樑會所處的位置,羅飛羽也就能夠理解。不是彭樑會如何能力出衆長袖善舞,而是周邊勢力相互掣肘,反而沒人下手,以免一個不慎,反而爲別人做了嫁衣裳。

接下來,羅飛羽再拜見東平郡大派青霜劍派,與陳元致相談甚歡。隨後他即連夜離開東平,往滎陽而去。

……

一啓程,羅飛羽就在船艙裡,閉關不出。

與跋鋒寒一戰,雖只那麼一會兒的工夫,過了一招,於他卻大爲觸動。

他得到歐陽希夷和王通的指點,自己也注意到,當日在拔刀之前,他的氣勢境界,比之跋鋒寒還要更勝一籌。可是一拔刀,這個氣勢境界就跌落塵埃一樣,低上一個檔次。

歐陽希夷和王通是詢問他,羅飛羽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得到歐陽希夷和王通的指點後,羅飛羽才豁然開朗。

高手相爭,氣勢,精神,真氣,需得合而爲一,才能發揮出完全的實力。

邁入這一步,纔是真正的高手。

而修煉《長生訣》,就正是講究精、氣、神三者合一的。這一刻,幾個因素合在一起,猶如一把寶庫的鑰匙,爲羅飛羽打開一扇大門,顯出一片新的天地。

他在船艙裡,沒日沒夜地靜坐,練功,彷彿又回到揚州城外石龍小屋,沉浸在那種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渾渾豁豁狀態。

直到某一天,月光透過窗櫺,射進來,照在羅飛羽身上,他倏然睜開雙眼,有些迷茫地轉頭四看。

船艙裡,空無一人。

羅飛羽聽到隔鄰船艙裡傳來的微弱呼吸聲,若有若無。

分別是雲玉真和尤雨晴。

她們兩個分別睡在左右隔壁的船艙。

羅飛羽起身,踱到窗邊,推開窗櫺,發出輕微的吱呀一聲。

兩邊的輕微呼吸聲立止。

然後,他就聽到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微不可察。

船艙門輕輕打開,兩道人影飄了進來。

羅飛羽恰在此時轉頭,咧嘴一笑,輕聲說道:“你們兩個倒是蠻警醒的。我們這是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