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詆譭二字,羅飛羽曬然道:“師小姐這番話就令人費解了。我有詆譭慈航靜齋嗎?我只是勸你們,要麼就學四大聖僧那樣,慈悲爲懷,超脫於世俗爭端之外,天下的事讓千千萬萬天下人去決斷。要麼就放下身段,旗幟鮮明地支持李閥的李世民,爭霸天下。口舌之爭無益,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這句話算是臨別贈語,送給慈航靜齋!”
所有人都在心裡納悶,不知道羅飛羽如此針對慈航靜齋,到底所爲爲何?難道僅僅是因爲慈航靜齋支持李閥的緣故?
散花樓裡,衆人都在屏息靜氣,等着師妃暄的迴應。師妃暄沉默良久,淡淡地應道:“羅總管的心意,妃暄在此謝過!”
衆人都悄然鬆了一口氣。
如此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口舌之爭,終於結束。所有人再看着站得挺拔的羅飛羽,觀感已是完全不一樣。
這位年輕的揚州總管,崛起速度之快,令人瞠目。故而打從心底裡,衆人都還是對他不太以爲然。
可是現在,沒有人再敢輕視他。
能夠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談笑自若,擠兌魔門這些旁人根本就不敢惹的魔頭,逼迫巴蜀三大勢力,斥責慈航靜齋,如此膽識,就足夠令人咋舌。
現在巴蜀三大勢力,兩個選擇保持中立,只有獨尊堡拉不下這個臉面。而今日之後,巴蜀三大勢力之間的裂痕,已再難彌補。獨尊堡與嶺南宋家之間的關係,更是徹底決裂,無可彌補。
隨着慈航靜齋對此劇變的默然,巴蜀從此只怕再也難以保持平靜了。
寂靜之中,席應擊掌讚道:“好小子!老夫的確是低看你了!尤鳥兒,你不是要殺這個小子嗎?別說我沒有給你這個機會!”
尤鳥倦破鑼一樣的聲音響起道:“席應,你想死就趕快!誰不知道這小子是天刀宋缺選定的人選,你自己怕了宋缺,就不要拿我來當擋箭牌!”
席應冷哼一聲。
一道身影從西廂樓三樓躍出,穩穩地落在庭院小橋上。一雙丹鳳眼,冷冷地看着羅飛羽,眼神凌厲,如有實質。眼眸四周更帶着一圈紫芒,詭異駭人。
羅飛羽面帶微笑,上下打量着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宋傑,護送姑爺上樓。”
宋傑答應一聲,一行人往東廂樓走去,而不是進入主樓。
席應一襲青衣,欣長高瘦,舉止文雅,清瘦白皙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不知情的人看起來,只會把他看做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書生。
羅飛羽面帶微微的訝色,問道:“你就是席應?看起來並不如何霸道啊。”
席應冷哼一聲,雙眉一豎。
羅飛羽接着說道:“據說當年天刀宋缺千里追殺,就是因爲你的“天君”名號讓他很不爽?真的是這樣嗎?還是你們兩個之間有着什麼化不開的仇怨?”
“哼!老夫與他無冤無仇。”席應冷哼一聲道。
羅飛羽哈哈大笑:“那看來江湖傳言是真的。我曾就此事問過閥主,他笑而不答。唉,你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樣霸道的人吧。就因爲一個名號讓他不爽氣,就提刀追殺千里!”
席應雙眼緊縮,冷冷的氣勢四散開來,猶如置身冰窟。他的聲音如萬年冰寒那樣,說道:“我會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
在席應冰寒的氣勢面前,羅飛羽卻像是毫無所察那樣,微笑着,搖着頭,答道:“依我所見,你這輩子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爲何?”席應雙眼再次緊縮,聲音中帶着一股冰冷的殺氣。
羅飛羽完全沒有什麼反應,伸手比劃着,說道:“如果是以前你跟天刀宋缺之間的差距是這麼大,那麼現在,你跟他之間的差距,只怕會有這麼大,還可能不止。”
他雙手比劃的距離,從一掌之距,拉開到一臂之距,十分形象生動。
席應不怒反笑,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雖然柔和,落在衆多高手耳中,卻無不震驚色變。
可羅飛羽就在席應身前十來步外,卻不爲之所動。
席應笑完,眼中竟然笑出了淚花,對着羅飛羽說道:“好小子!你未免太過高估了宋缺。”
羅飛羽說道:“你這次返回中原,是因爲你自覺紫氣天羅已然大成。紫氣天羅大成之時,你有什麼感觸?”
“什麼意思?”席應眯着雙眼,十分警惕。
羅飛羽說道:“當時你的最大感觸,一定是啞然失笑,覺得當年自己真是坐井觀天,而這一刻,終於爬出井口了,對吧?所以纔有信心返回中原,找天刀宋缺一雪前恥。”
席應看着羅飛羽,無聲地點點頭。
羅飛羽一笑,說道:“但是你沒有發現,你好不容易爬出的井口,只是外面一個更大的井底。而宋缺,就站在這個更大的井口,看着你在井底叫囂着要一雪前恥,笑而不語。”
“不可能!”席應厲叫一聲,雙眼圓瞪,“怎麼可能!”
羅飛羽正色道:“到了你們這種絕頂高手,境界之差,就是雲泥之別。我問過閥主,他告訴我說,境界這個東西,你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任憑他說個三天三夜,不懂你還是不懂。所以我就死了這條心,不想着一步登天的捷徑,老老實實學了他的天刀九式。所以可能不可能,一試便知。”
席應站在那裡,雙眼中紫芒閃爍,沉凝不語,顯然是在那裡深思。
羅飛羽好整以暇地說道:“對了,我不會是你第一個試招的人吧。”
席應搖搖頭,答道:“我第一個試招之人,是你想都不敢想的絕頂高手。”
羅飛羽思索道:“那會是誰呢?想必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一,陰後祝玉妍,邪王石之軒,還是哪一個?試招之後,這個人一定是讚許不已,所以才讓你信心大增,認爲一定能找天刀宋缺一雪前恥?”
“當然!”席應傲然應道。
羅飛羽愕然,旋即苦笑道:“好一個借刀殺人的計謀!用得比師妃暄小姐還要更爲爐火純青,連你這個老江湖都被矇在鼓裡而不自知!厲害!厲害!”
席應瞪大雙眼,直直地盯着羅飛羽,胸膛起伏,情緒激盪。
散花樓裡的衆人,原本以爲能安安穩穩地坐着,旁觀一場龍爭虎鬥。可是兩人卻在庭院裡,一問一答,說個不停。
而對答的內容,聽不懂的人根本就聽不清,能聽得見的人,一個個心底裡震驚不已。